高典典在马场看到路非凡的刹那，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些天她几乎都是在马场度过的，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骑马是不可能骑的，只是坐在休息区，喝喝茶晒晒太阳，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眼见着那人越来越靠近，高典典颓丧的背一点点直起。

直到对方坐在自己对面，看向她时，熟悉的眼神袭来，高典典握于掌心的茶杯一抖，温热的茶水溢出，灼热从手背一路蔓延至心口。

她忙将茶杯放回桌面，被烫红的手蜷缩成拳：“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也是在这个地方。”

那一次见面，她气势汹汹，一鞭子下去，差点让她的膝盖折在这骑马场里。

“有人和我做交易，让我来和你见一面。”路非凡晲着她苍白虚弱的脸，说话的语气并无任何关怀之意，“你看起来比她描述的，还要糟糕。”

高典典见她不像是来看她笑话的，很快就猜到和她做交易的人是谁，在这世上，知道路非凡于她意义的，也就池一桐和李明沉了，既不是来嘲讽她的，那必然是池一桐安排的。

“我现在很丑吧。”她摸摸自己微微凹陷的脸颊，弯唇笑了笑，“比起秦家那个年轻貌美的，你看不上我，好像也正常。”

“你再美，我也不喜欢你。”

高典典指尖猛颤，唇角的笑慢慢收起。

路非凡靠着椅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骑马场上：“你曾说我们是一样的人，的确，在某些方面，我们一样的自私，甚至是一样的残忍。”

马儿跑完一圈，被骑马者强行拉绳止步，路非凡将视线移回高典典身上，面无表情：“你喜欢我，不过是想要一面镜子，而我不喜欢你，很简单，我讨厌镜子里的自己，我比任何人都要厌恶这样的我。”

高典典眸底隐约的光彻底碎掉了，厌恶么，原来从一开始，她看见她，便只有厌恶么。

路非凡仿佛看不出她的奔溃，脸上挂着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冽无情。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再次强调，你不喜欢我，是吗？”

路非凡沉默了一阵子，道：“池一桐说你因为流产两次，一蹶不振，原本我是不信的，而今看来，你除了自私残忍，更多的，是懦弱无能。”

看了眼时间，秦雨欣要下课了，路非凡起身欲走，劝人这种事，她果然做不来。

“第二个孩子，是被我亲自撞死的。”高典典捂着唇，突然笑出声来，“李明沉逼我怀孕，其实他不知道，就算我没发现第一个孩子是他杀的，我也会亲手了结掉第二个孩子，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即便他拿我的家族要挟，我也不可能妥协。”

女人的笑声夹杂着往日里肆意妄为的癫狂，微阖的双眸却在笑声里缓缓滴落水珠。

路非凡：“愚不可及。”

丢下这句评语，女人不再逗留，高典典的笑声在她离开后不久，消失于风中，只剩下大滴大滴的泪从眼角滑落，滚入指缝。

在度假山庄，路非凡得知自己流产时的表情，她回忆了一夜又一夜，就为了那一瞬间罕见的动容，即便再怀一个孩子，再流产一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她是愚蠢，她如何不知道自己近乎自残的行为有多愚蠢，可不这么做，她们之间，就真的半分可能都没有了。

她赌对了，不是么？

不管原因是什么，她主动来看她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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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学期，秦雨欣除了专业课学习外，最重要的就是备战考研和开启毕业论文工作。

论文导师在上周的双选系统里已经敲定，是带过秦雨欣专业课的一名老师，选题也确定了下来，是关于花艺空间设计在现代室内设计中的应用。

经过前几日与导师的线下开会，对于后续论文的完成秦雨欣有了明确方向。

路非凡没有插手她的选择，她家宝贝在花艺设计专业上的把控，要比她强多了，区区论文，她不认为有多大难度。

至于备战考研，秦雨欣习惯了她的监督模式，这大半年，学习效率大幅度提升。

考试那两天，除了刚进考场时控制不住紧张了一阵子，小姑娘后续稳得一批，最后出考场，她笑着扑进门口等待她的女人怀里：“姐姐！我考完啦！”

很少有人出考场是笑着的，她这一响亮笑声引来众人纷纷侧目，秦雨欣察觉到不妥，小脸涨红，埋在路非凡怀里，连忙催促着快走。

路非凡笑了笑，搂着她坐进车里。

为了给这段时间辛苦的自己一个奖励，秦雨欣提议吃完饭去看电影，挑来选去看了一部科幻电影，剧情讲的什么秦雨欣不记得了，因为她后半程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来坐到车里，她又抵不过困意，继续睡过去。

旁人考研都是以年为单位准备着，秦雨欣是临时起意，考研的专业是园艺设计，与花艺设计之间又有壁垒，备考以来，她付出的时间和精力绝不亚于旁人。

一旦卸下这个重担，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身体只想睡个三天三夜才好呢。

到车子开进学校，秦雨欣果然没醒，路非凡轻叹口气，弯腰抱起睡着的女孩，朝宿舍区走去。

秦沐元自打在欧洲做了那样的梦，回国后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因为这梦不单单只出现一次，它频繁出现在夜晚，各种悲恸哭声扰得他白天工作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也就只有周末在家里见到秦雨欣，梦里带来的不安感才能稍稍减轻。

这个周末，他知道她要考试，无法回家，鬼使神差地，他想来学校看看她，问问她考得如何，见到路非凡抱着秦雨欣走过来，他微沉下脸，却心知不算意外。

路非凡也看到他了，她没理他，抱着小姑娘从他身边经过，将她小心翼翼抱回床上，再盖上被子，这才从房间出来，看向站在门外许久的人。

两个人谁都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路非凡很快不耐烦了，转身就想回去。

“你和欣欣，就打算这么下去吗？”秦沐元还是沉不住气，“明明没有结果的，不是吗？”

路非凡冷冷盯着他。

秦沐元扶了扶眼镜，像是思索了许久才道：“你带她走吧。”

他父母是绝不可能放任秦雨欣离开的，更不要说接受秦雨欣和路非凡以恋人的名义在一起了。

如果他的生死注定无解，至少他在意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秦雨欣这一觉睡得老沉了，等醒来时天光大亮，幸亏周一早上的课是十点钟的，来得及，匆匆洗漱收拾一番，她提着书包就要去教学楼。

早餐因为着急，只能在路上吃了，幸亏她醒来后屋内只有她一人，值班室也是空空无一人，否则自己肯定会被强制留下来吃完东西再去上课。

庆幸不过几分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先声夺人：“姐姐，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呀，我都快迟到了。”

“笨蛋，是不是没看手机？”路非凡一手接过她的书包，一手牵着她往回走，“你早上的课昨晚通知取消了，补课时间待定。”

“啊？”秦雨欣赶忙拿出手机，点开班级群，还真有一则群通知。

“那你怎么不告诉......”发现消息通知时间是在昨晚，那时候她都睡着了，秦雨欣话音一转，“你刚刚去哪了呀？我在宿舍区都没见到你。”

路非凡淡淡道：“几个学生惹了事，去处理一下。”

处理学生问题呀，秦雨欣不疑有它，并且十分欣慰，她已经很习惯去旅行舍管职责了呢。

“姐姐真棒！”她不吝啬地夸奖。

路非凡嘴角轻扯，没反驳，小家伙天真起来，可爱到爆。

回到值班室，秦雨欣拿出电脑，坐在路非凡旁边，瞥见她跟往常一样在处理她看不懂的文件，她也干劲满满地研究起开题报告。

查阅资料费时又费神，秦雨欣很快入了迷。

唇瓣乍然触上一抹温软时，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原是水杯吸管，随后，耳边响起女人略带玩味的笑：“喝点水吧，小学霸。”

“你喊我就好了嘛。”秦雨欣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我刚刚都以为有虫子掉我嘴巴上了。”

路非凡：“嗯，我的错。”

“哼，知道错就好。”秦雨欣嘀咕完，就着她拿的水杯，吸了好几口水，别说，她真渴了。

“作为赔罪，中午我去给我们宝贝带饭。”路非凡将杯子放回桌上，看了眼时间，再晚些食堂人就多了，“你再看会资料，我很快回来。”

秦雨欣头没抬地摆摆手，示意知道了，她刚翻阅到的这篇文献还没看完一半呢。

等终于看完全文，她懒懒伸一个腰，想起了出去带饭的路非凡，她脸上扬起笑，拿起手机打算问她怎么去这么久，视线无意中一瞥，落在一旁的电脑屏幕上。

路非凡出去时电脑还在下载文件，她便没将电脑合上，层层窗口文件下是未被全部挡住的微信页面，左侧的联系人一栏更是一览无遗。

此时，备注校长的联系人发来一则消息。

【你去之后，典典状况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