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明小心地绕开地上的黑熊精，来到唐僧身边。

他刚在唐僧面前蹲下，唐僧似乎脱力一般，往他身上一倒。

男人的身体弥漫着汗水和血腥味，不难闻，但是很冲。

李小明眼眶又是一酸，用力扶住唐僧，“对不起……”

“别道歉，快走。”唐僧哑声说，“他们随时会醒过来……咱们的马呢？”

李小明连忙道：“我托付给土地公看管了。”

唐僧说：“做得很好，快走。”

这样也算做得很好吗？

李小明不明白，他赶忙扶起唐僧，走出这臭气熏天的洞穴。

刚走出山洞，就看到外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矮的那个李小明认识，是土地公，高的那个……

他穿着一身白衣白裙，头顶高高的发髻上还带着白纱，双目低垂，神情神性而悲悯。

李小明不解，这人是谁？

却听唐僧说，“见过菩萨。”

菩萨。

这是菩萨。

可菩萨不是个男的吗？

这人衣着虽然像个女人，但他的模样，绝对是个男的。

白衣人开口，“辛苦你们了。”

声音也是个男的。

可唐僧不会胡说八道。

恍惚间，李小明想起一件事，菩萨是男身女相。

他上小学时，在家里翻出过一本旧书。那是附近佛教信徒自发开展的佛堂，他们为了宣传信仰，给亲戚朋友都发了讲经的佛书。

其中有一本这样写到。

“人生为女人，本身便是苦楚，死后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便是要摆脱这种苦楚。于是诸天神佛，十八罗汉，菩萨修罗皆是男身。”

“菩萨为了前往人间**，男身威严，总是会吓坏凡人。菩萨自愿放弃男身，舍弃极乐，化作女身前往人间苦修。他的牺牲足够伟大，因而观音虽然只是菩萨，却比诸天神佛更悲悯，地位更崇高。”

“……”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自己，李小明忍不住握紧了扶着唐僧手腕的手。

唐僧感受到力道，回头看了他一眼。

李小明低下头，避开唐僧的目光。

观音菩萨摆动手中柳枝，柔声细语道：“我是来助你们收服这黑熊精的，他本事我灵山上一只灵兽，不想趁着我闭关打坐之时，偷偷遛下凡间，给你们带去不麻烦。”

菩萨来了，黑熊精也没有继续追着他们的可能。

李小明本来应该高兴，可想到黑熊精床边堆着的一大堆人骨，忍不住问道，“菩萨收服这黑熊精，要如何处理他？”

菩萨说，“他有灵性，只是兽性未销，犯下打错，我将会将他关押在灵山，日日听佛讲经，直到他兽性消除为止。”

“……”

黑熊精本来就是灵山上的生灵。

又带回灵山，那不是跟什么触发都没有一样吗？

李小明还欲再说，却被唐僧掐了一下手腕。

他知道，唐僧在提醒他，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李小明闭嘴，低下了头。

最终，菩萨带着黑熊精走了，土地公将他们的行李和白龙马一并带来。

李小明找到一条下山的路，让白龙马驮着唐僧，慢慢往山下走去。

“土地公说，山下有个村子，我们找一户人家借宿，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李小明闷声道：“山上的夜外意外太多了，我怕再遇到野兽什么的……”

不光妖怪打不过，野兽他也打不过。

唐僧却没有回应，走了一会儿，唐僧忽然说，“让我看看你的手。”

“什么？”

李小明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握着马缰的手就被唐僧拿起来了。

李小明不得已停下脚步，踮着脚，让唐僧看自己手，“你干嘛？”

唐僧眉头紧皱，抚摸着李小明手指上的伤痕，“怎么弄的？”

李小明看到他僧袍下的伤口渗出血迹，一把就把自己的手给收回去了。

他哭笑不得，“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思关心我这点小伤？放心吧，我们再走慢一点，它就自己痊愈了。”

唐僧抿唇，似乎对这一情况，并不满意。

但他后面也没再说什么。

他在黑熊精的洞穴里似乎消耗了很多体力，走了一会儿，便开始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李小明回头看了两眼，发现他没有真的睡着，手还紧紧抓着缰绳，便没有提醒。

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上山容易下山难，对于没有法力的白龙马和李小明来说，别说是打妖怪上西天，光是这一座大山，就能要了他的命。

神仙们挥挥手就能上上下下的地方，他足足走了一天。

天黑时分，才终于到了村庄。

唐僧已经趴伏在马背上，彻底失去意识了。

好在山下的住户都很善良，他随便敲了一家门，主人便腾了一间给客人住的偏房给他们，还给李小明拿来了暖炉，让他自己劈柴烧。

唐僧个头大，肌肉又沉，李小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抬到床上。

身上带着血的破烂衣服都扒了，给他盖上被子。

自己转身去院子里劈柴，烧水……

等他忙忙碌碌收拾完这些琐事，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肚里叽里咕噜作响，他也不好意思去找主人家要吃的，这年头，活着就很不容易了，主人家的粮食给了他们，自己指不定要饿肚子。

他只能从包袱里翻出之前晒干的肉干，狠狠塞进嘴里。

真讽刺啊，当和尚的吃肉干。

那咋了？

那菩萨看着黑熊精杀了那么多人，还无动于衷呢。

老虎狮子都是吃肉的，那它们不活了？

李小明仿佛报仇一般，将肉干嚼得乱叫。

一面拿出包袱里的跌打损伤膏，研究着怎么给唐僧上药。

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笑，他回头看，发现唐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温暖的火光印着他英俊的眉眼，略带笑意的眼底，居然有那么一两分温柔。

跟他之前在山洞里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李小明看呆了。

片刻后，脸上发红，挪开了视线。

“你醒了，我来给你上药。”

唐僧却翻身坐起来，“我自己来吧。”

“那怎么行。”

李小明转身就想把唐僧摁回去。

唐僧却说，“你知道那些药，哪些是外敷的，哪些是内服的吗？”

李小明：“………………行吧，那你来吧。”

关于菩萨男身女像那段，是我曾经在一家佛堂发的佛教科普读物里，它就这样写的。

女人生来卑微，身为女人，本身就是苦，所以西天的佛，没有一个女人，唯一一个菩萨，男身女相，本质还是个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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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