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边回来以后，挽心静静坐了一晚。从次日起，她不再做无谓的反抗，开始认真读书习字。

她发现前辈子所学都带有强烈的功利性，都是为了要讨好摄政王，所学到的不过是皮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这次她静下心来，抛去所有的杂念，从《千字文》学习起，一笔一划都下苦功，从不懈怠。

摄政王经常默默坐在旁边看她写字，偶尔指点几句。他的一笔字如行云流水，与他人不同，笔锋圆润，藏起了所有的锋利。像是修炼得道的剑者，不再拘泥于形式，而是真正人剑合一。

挽心深知，她所有期盼的一切兴许是场空，可是她仍然愿意去为之努力，而不再如以前般莽撞，做出不值当的牺牲。

天气越来越热，挽心一直畏寒，屋子里始终没有摆放冰盆，摄政王终于耐不住，下令她也前去寒山下的别庄避暑。

寒山位于京城西边，山上面有千年古刹清音寺，山下面都是达官贵人的庄子。山腰处还沿着山脉修建了皇家别苑，夏季来临时朝廷大半迁到这里处理政务。

一大早，挽心就被秦妈妈叫了起来，洗漱之后用过早饭，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

她上车前看了一眼，马车队伍长得望不到尽头，车壁都用青色围布包裹，所有车看不出来任何区别。高壮的玄衣护卫将马车密密拥簇起来，外人更无从得知里面的情形。

挽心也不知摄政王坐哪一辆车，她很快收回目光上了车，马车动了起来，缓缓朝外驶去。车厢外渐渐从安静变得嘈杂热闹起来。

她将车帘掀起一条缝朝外看去，见马车已驶到了人流熙攘的大街上，透过护卫人墙偶尔能看到周围的百姓站在街旁，朝他们的马车指指点点。

她觉得无趣，很快放下了车帘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马车轻微摇晃，嘈杂退去，她知道已经出了京城，坐正了身体动了动手腕。

这些日子练字，手腕总是酸痛不已，摄政王说她还没有真正掌握写字的精髓，天赋不足只能靠勤奋补，所以才会觉得累。

挽心心里也明白，有人一举成名，有人蹉跎半生也一事无成。就像有人锦衣玉食，有人衣不蔽体。她就是后者，也没有什么不服气的。

秦妈妈从马车角落的小炉上提起铜壶，倒了杯温着的茶汤递给她：“姑娘，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你饿不饿，要不要用些点心？”

挽心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微微摇了摇头，“等到了再用午饭也不迟。”

她前世曾经试着到寒山下乞讨过，不过还未靠近寒山周围，就被护卫赶走了，这里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来的地方。她有些好奇，想再看看前世她不能来的禁地，是否有什么不同。

把杯子递给秦妈妈，她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到了郊外护卫们离得远了些，能看到周围路边站着三三两两，远远避开的行人。

有个身着洗得发白衣衫的年轻男子，头发只用根木钗固定住，他蹲下来拣着被护卫踢倒的瓜果，姿态不慌不忙，清隽的脸上未见任何抱怨不平之色，整个人如同秋季天上的云般疏朗。

挽心放下车帘，莫名觉得眼睛酸涩难安。

她知道，那种闲适，就是她永远得不到的自由自在，这人虽然清贫，却没有她身上套着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