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那只无比冰凉的手贴在她脖子上,像是一条攀援而上的蛇,吓得池雪音头皮发麻,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来了!

她等的采花贼终于来了!

没等她回头,池雪音忽然觉得浑身一麻,四肢发僵,就连身躯都变得轻飘飘的,像是纸片一样被人提在手里,转眼间就从人群中飞到了半空中。

就在此时,她突然察觉腰上被人摸了一把,一声惊讶的“咦”从耳畔传来,“你身上的灵石呢?”

这道嗓音说不上好听,也说不上难听,池雪音的脸皮像是被冰冻住,僵硬得像一张画皮,连眨眼的动作都难以做到,更别提开口说话。

是定身术?禁锢咒?还是什么其他邪门歪道?

脚下传来隐约的议论声,“那边的老头真好笑,手里怎么还抓了个红衣娃娃?”

红衣!娃娃!

池雪音悚然一惊,她今天穿的就是红衣裳!

“今日这么安静,我都不习惯了,之前你见到我不是很害怕吗?还说要让你爹教训我这个登徒子,怎么不见老丈人?”池雪音在心里大骂的同时,身后的人笑嘻嘻同她调笑,“也对,我今日换了张脸,你认不得我也是应当的。”

池雪音对他怒目而视,老头却像是误会了什么,鸡爪一样的手覆在她脸上,“别着急,我们回去就洞房。”

“老丈应当给了你许多灵石,怎么一个也不带在身上?芥子袋呢?”那人不甘心,伸手向她胸前摸去,“是放在这里了?夫人真有情趣。”

要不是无法开口,池雪音非要骂完他八辈祖宗!

合着采花贼还是两种职业,先采花,后做贼,一个时间,两不耽误,这样的时间管理大师,比起同时从事八份兼职的她也不落下风。

池雪音背后生寒,额头细密汗珠滚滚而下,鼎沸的人声已经离她远去,跟着她的护卫不见影踪,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形同瘫痪的她,和身后鸡皮鹤发的糟老头子,老头的手还要往她衣服里摸,摸不出灵石事小,摸出灵石事大,该怎么办?

做替身,难道只剩充气娃娃一条路可走吗?

下作!狭隘!臭不要脸!

蓬勃的怒气自心口迸发,出发前摄入的足量食物为鲛珠提供了足够的能量,池雪音能够察觉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好像要从右手指尖长出来,像是植物的嫩芽,又像即将成熟的青葱。

夜风顺着耳边掠过,将她的假耳朵吹得摇摇摆摆,不知过了多久,老头的脚步停了下来。

靠着发烫的鲛珠,池雪音勉强维持住内心平静,眼看着黑漆漆的窗口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即将把她的身体吞没,她鼓足力气,将积攒了一路的灵力全部凝在喉咙,对着夜空大喝一声,“谁?!”

这一声如同石破天惊,吓得老头浑身一紧,下意识顺着她的话音抬头望去。

趁他手上力道松懈,池雪音立刻捏碎怀中玉符,紧接着发动系统技能,脚底抹油,身形一闪,躲开了老头回神后的重重一击。

不管他是金丹还是伪金丹,这一击都不是池雪音一个才引气的小妖能躲得开的,就算她皮厚,少说也得断两根肋骨,吐一口血。

不过幸好,系统技能从不让人失望。

没想到吧,虽然我动不了,但是技能可不是区区灵力能封锁住的东西!

凡是系统技能必有独到之处,最独到的地方就在于,有灵力的人可以在熟练之后将技能发挥出百分百的效果,但没有修为的人也能直接发动技能,以一种类似系统托管身体的方式,让技能呈现出五成效果。

于是,硬得仿佛陈年老冰棍的池雪音就被技能带着左摇右晃,像是踩着风火轮,不,像是踩着电动独轮车,在黑夜中快速穿行。

采花贼修为不知深浅,不过筑基期用不出高深法术,能使出类似障眼法的法术,蒙蔽城中大多修士的双眼,应当至少是金丹。再看他之前祸害的女修都是筑基炼气,若是他修为高深,采补低阶修士根本是杯水车薪,要么他是受了伤,要么是修为出了岔子,境界跌落至金丹期。

要对付筑基修士,池雪音还能勉强放手一搏,对付金丹?还是别做梦了!

她唯一能仰仗的,就是“捏碎玉符立刻赶到”然而至今尚未赶到的雪七,和她的技能步法流风蔽月。

真希望天降陨石砸死这个采花贼,池雪音这么想着,一面催动鲛珠恢复力气,一面引着人往花车巡游的方向跑去。

既然采花贼只敢在城主闭关后露面,想必非常了解城中的规矩,到了人多的地方,他自然会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对她动手,以免被逐出城去。

对方不远不近坠在她身后,像是在玩弄即将到手的猎物,他能猜到她的想法,觉得有趣的同时,忍不住陪她多玩一会儿——直接吃掉猎物有什么意思?这游戏他已经玩腻了,反正胜券在握,看爪子底下自以为能逃出生天的小老鼠疲于奔命,成了他新的乐趣。

傲慢是人的通病,妖也不例外。池雪音听着他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像是隔空感知到他的兴奋难耐,隐隐发麻的四肢更加僵硬,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替身有风险,从业需谨慎,她现在算是明白日常任务的风险到底是从哪来的了,最大的风险不是采花贼,而是不靠谱的雪老板!

工作效率这一栏的进度已经过半,他不会真的等到最后关头才出现吧?

距离游行队伍只剩一条街,从这里已经能听到隐隐的喧闹声,终于见到胜利曙光的池雪音刚要露出一点笑容,就见前面的路口走来两个人。

“让一让,让一让……”她高声叫道。

然而对方好似没有听到,不仅没有让路,反而走得更近了些,近到池雪音能看清两人的脸。

这一眼冲击力过大,让池雪音心里一个“咯噔”,心道不好,冤家路窄,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竟然遇见女主梅芷心!

而另一个淡青色头发,头上挂着羽饰,举止轻佻,相貌温雅,穿着一袭艳色衣裳的男人,应该就是女主上辈子的丈夫,大妖羿城。

“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梅芷心如拦路虎一般挡在前头,堵住池雪音的去路,表情好似十分好奇,“别乱跑了,黑灯瞎火的,小心撞了人。”

被她这么一拦,池雪音想要绕路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仿佛近在咫尺,哪怕不动用灵力,对方要追上她也就是三两步的功夫,池雪音一咬牙,一提气,想要从房顶上逃脱,下一秒头皮一疼,一只大手死死揪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半空中甩了下来。

“我夫人在问你的话,你竟敢不答?”

漫不经心的嗓音在池雪音头顶响起,没等她爬起身,身后追兵已至。年迈的采花贼一把捉住她的衣领,掐着她的脖子,笑嘻嘻同两人道谢,“一点夫妻情趣,不值一提,多谢两位伸出援手,否则夫人和我置气,到处乱跑,反倒伤了身体。”

池雪音的衣领被人扯住,窒息的疼痛让她脸色泛白,即便如此,她还是抬眼看向梅芷心,“他胡说,他一个快进棺材的老东西,如何能有这么年轻的妻子?他在追杀我,你看不到吗?”

“他连刀都没拿,如何追杀你?”梅芷心语重心长,语气柔软贴心,“好了,就算闹矛盾也不要四处乱跑,受点小伤没关系,你就不怕你丈夫担心你吗?”

说着,她对采花贼温柔一笑,“快带你夫人回家去吧,路上人多,免得撞了人。”

池雪音明白了,女主这是认出她来了。

她太天真了,竟忘记了修真界手段繁多,要认出一个人可不是只能靠脸和声音,要辨认人的身份,只要靠气息就能确定。女主即便资质不高,有师父和男主男配为她献上资源,如今的修为少说也是筑基中期,能认出她的身份不奇怪,故意要拦路害她,还要假惺惺地好言相劝,想要看她痛苦抓狂,也不奇怪。

青溪城就这么大,城主闭关的流言都能传遍几座城,采花贼这种事她可不信女主没听过。羿城抓她手法粗暴,尚且有情可原,毕竟两人素不相识,但所谓的“丈夫”掐着她的脖子,一副不顾她死活的模样,就算两人真是夫妻,也跑不了一个家庭暴力的嫌疑,何况他还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头子,语气又满是恶意,如果这种明显的破绽女主都看不出,还相信了对方的说辞,那只能证明一件事——她脑子里被人灌了水。

……灌了水泥也不至于傻成这样啊!

池雪音冷笑,她终于再一次确认,剧情里原身那些惨绝人寰的遭遇,绝对和梅芷心脱不开干系!

她垂下头,仿佛认命一般,呼吸微微颤抖着,震动的鲛珠隐隐发疼,像是在提醒她远离危险,远离这个女人。

“玩够了吧?”采花贼拖着她走过半条街,将人一脚踹倒,凑过去仔细观察着她,一把揪住她的耳朵,“不对,你真是雪清柔?她逃跑的本事可没你这么大,你到底是谁?”

他低头打量她片刻,皱巴巴的老脸上浮起恶心的笑,均匀分布的老人斑就像是北斗七星,画得格外逼真而丑陋,随着他的笑容抖动着,“不过没关系,是女人就行,修为不高也没事,我不嫌弃。”

“你还挺香的。”他露出森森的尖牙,呼吸着池雪音身上的气味,“既然你不喜欢在屋里玩,那我们就在外头搞,小丫头片子,还挺有情趣。”

话音才落,终于恢复体力的池雪音猛然仰头,突如其来地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右手指尖化成利爪,一爪挠花了他的脸。鲛人的牙远比普通兽类尖锐而坚硬,全力咬下的时候足够破开金丹期的护体罡气,牙齿刺穿皮肤,鲜血迸出,温热的血星星点点喷在她脸上,让她感受到一种难言的畅快。

某种激烈的情绪在她心口激荡,池雪音舔了舔酸软的牙关,迟来的愤怒和恨意从眼里迸发而出。

她最恨修真界这些不把女修当人看的渣男王八蛋!男主男配男炮灰,全都是一路货色,呸!

“你挺狂啊,狗东西。”她一语双关,俯身扯掉他脸上破碎的面具,露出血淋淋的脸,“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哦,果然是条小狗。”

男人倒抽一口冷气,捂住脖子,一掌将她击飞,“有点本事,是谁派你来的?”

他转念一想,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雪清柔?还是她爹?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学人强出头?”

这一巴掌落在身上,池雪音瞬时间倒飞出去,落地之前,她再次运起步法,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灵力光芒闪现,是有人传送到了附近,料想是姗姗来迟的雪七,她深吸口气,默念着采花贼必死,飞身向着男人扑过去。

【特殊奖励“你好毒”已触发!】

【恭喜您,您触发了debuff“眩晕”,敌人眩晕状态倒计时,十,九,八……】

试图反抗的采花贼被“咚”的一声砸在地上,空荡荡的丹田提不起一丝灵气,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传来,他眼前发黑,看东西越来越模糊,天旋地转间,一只冰凉的手卡住他的脖子,熟悉而陌生的脸逐渐靠近,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小柔,小柔?”黑咕隆咚的巷子里,迟来的雪七小声呼唤着爱女的名字,不敢打草惊蛇,“不会来迟了吧?”

他心中焦急,步履匆匆。他没料到采花贼手段如此了得,神出鬼没,耍得他们一行人团团转。他本以为做足了万全准备,谁知等到盛典开始,十几名护卫就被人群冲散,七零八落。等到重新聚齐,被保护的池雪音已经不见了踪影。

雪七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哪怕被掳走的不是亲女儿,也是他请来帮忙的人,哪能眼睁睁看人身陷险境?可玉符被捏碎的时候他被刺客绊住手脚,等他解决掉人,再赶去玉符所在,人已经不在了。

雪七既觉耻辱,又倍感羞愧。既恨采花贼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又恨自己无能,之前的受害者里有个筑基女修,还是战斗天赋很强的鹰族血脉,最终都难逃敌手,这姑娘比不得妖族皮糙肉厚,娇滴滴的,不知能不能撑到他来救人?

若是撑不住,他岂非害了一条无辜性命?

唉,他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人死了都不知该如何立碑……雪七这么想着,发痒的爪子险些挠掉一块墙皮,就在这时,他耳朵一动,听到了不远处的打斗声。

两个人影叠在一处,上头的人红衣如血,头发散乱,凶恶地纠缠着底下的人,脑袋伏在对方的脖颈处,像是吸血,又像是要咬断人的脖子。

雪七心里一紧,大喝一声飞身掠过,提着领子将人带离,“大胆狂徒,敢在我青溪城作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便要一脚踩在“采花贼”的脖子上,让人认罪伏诛!

一低头,却发现凶恶的狂徒正迷茫地注视着他,嘴边的确有一丝血迹,苍白的脸和他女儿的面孔一模一样。

雪七:“……”

真是邪了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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