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中介公人在租赁约定上落下公印,一式两份。夏荷笑着将一串钥匙取出给周愈。而周愈接来钥匙后,则递上月租与佣金,分予夏荷及公人。

任渺带头拍掌道喜:“恭喜恭喜,我们家阿愈在东京里开上自己的铺子,做上老板了。”

周愈拉着周安,两张脸都是红彤彤,喜盈盈的。周愈笑道:“这也是渺姐姐的铺子,到时候,剪彩还需姐姐来。”

“一起,一起。”任渺揽着夏荷道:“两位周老板先要做个主,这儿有两个现成的磨药伙计,咱请不请啊?”

夏荷往关着门的屋里看了看,搓着手,局促道:“老板,我们娘儿俩不要工钱,只求一间房,叫我们还在这家里待着,什么事老婆子我都能做。”

周愈看看妹妹,又瞧瞧任渺,看她一个劲看着自己,努力挺直了脊背,咳了一声:“唔,后院儿里分晒药材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婶子愿意留下帮我们,我高兴着呢。

既是要做事,婶子放心,以后这工钱必是少不了婶子和王姐姐那一份。”

“嗳。”夏荷一双红肿才平复些许的眼中,又要落下泪来。

一道吃完午饭,留下开铺子经验丰富的巧云给周愈两个做帮手,任渺就上车,吩咐道:“从舟,现在应该还早,回去前,我们绕道去一趟名刀匠,瞧瞧咱们早前定做的东西好了么。”

“好嘞~”

搁廊上摆着张躺椅躺着的任浩辰整日里茶饭照吃,唉声叹气不止。

“二郎快瞧,这是昨儿我在城西一家铺子收来的棹刀。”陈默从刀兵架上拎来把双面开刃,长柄尾部有寸长铁鐏的长柄宽刃刀舞了两把。

只是在郑嫂满嘴不要砍到菜苗子的呼声中,动作难免有些小里小气的。于是他颠颠儿拿到任浩辰眼前叫他看:“你瞅瞅这杆儿的漆刷得多漂亮?瞅瞅这粗刃...”

“哎呀,拿开拿开。”任浩辰挥挥手,别过脸瞧一边去了:“刃粗不利漆好看杆子不顺手,哪有我的穿云刀好,单刀冲锋又帅又无敌。”

陈默把刀一撇,叫道:“哎呀喂,您这是嫌开花儿的屁股好太快,这就忘了疼啦?还是嫌家里苦没遭够,还想再吃几个教训呐?”

“嘁,任浩文库里的爱砚破了个角,都要念叨上十天半个月,我这心爱的宝贝飞了不算,还回踹了我两个跟头,就不许我念一念?”

“嗳,二哥你又在哪跌了跟头,这都叫起大哥的大名来了,可见是跌得很狠。”任渺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进院来,笑嘻嘻道:“说来我听听,你的屁股可是又裂开了。”

任浩辰大大地哼出一气:“哼,你这言而无信的家伙,亏我还帮前跑后的给你当跑腿的使唤了七八日,结果呢,我这屁股都开花儿了,也没见你嘴里头的好刀。”

“啧啧,我说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任渺往后头抱着个长盒子的大汉身上抬了抬下巴:“瞧瞧这是什么?”

任浩辰眼一瞟,又趴了回去,咕哝道:“晚了。哥已经有了一辈子难忘的最爱,不稀罕你迟来的承诺了。”

见他这样说,任渺摇摇头,叹道:“唉,师傅,没想到我这二哥脑子被打掉了,连冷师傅亲手打造的环首宝刀都不稀罕,亏我还央请冷师傅一定要把环首做成虎头衔环呢。

看来这刀,还是得还回名刀匠,出给那些识货的好汉去用。”

送刀师傅相当配合:“娘子这环首设计得好看又不碍动作,要是在我们铺里,那...”

“什么!”

片刻后,任浩辰已拿着那刀在院子逞起了威风:“哈哈哈,不愧是冷师傅的手笔,这单手刀重量极适手,刀刃极利,吹毛断发...”

转眼之间,他的眼神愈发火热,显然已经移情别恋,有了新的最爱了。

耍起帅来手上就没了节制,没一会儿,郑嫂听声音出来看时,那些个才栽下没几天的菜苗子都被削了脑袋。

“二郎你个猴性的哥儿,屁股开花还没个消停!”郑嫂子拿起笤帚就开骂了,追着任浩辰捂着屁股在院儿里上蹿下跳的哀嚎求饶。早料到这个下场的陈默,在一边偷捂着嘴笑。

任渺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怪道:“唉,珠儿姐,爹娘哪儿去了?大哥书房里也没人,他不该躲着努力用功么?”

她娘昨儿非要学着练武,立誓要成为以一当十的历害人再去削那色痞子。结果努力过猛,今儿一早就在叫唤身上疼,这会子居然不在家。

带人在屋子里收拾东西的珠儿笑道:“萧老夫人来请,夫人身上哪儿还有一点疼?主君出去找萧寺正了。大郎的话,小娘子你忘了,昨儿午前沈四郎下帖子请大郎今去家里观砚。”

瞧着珠儿揶揄的眼神,任渺抬手蹭了蹭鼻尖,顾左右而言他:“瞧我这记性。我那新酿的啤酒叫带去了吗?”

“放心,忘不了你的嘱咐。”珠儿过来,笑眯眯地问:“嗳,小娘子就不好奇萧老夫人请咱们夫人说什么去了?”

任渺头一撇,怪道:“爹和萧寺正怎么看对眼了?”

珠儿听她问,甚觉好笑道,未免她过分恼羞,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你不知,原来那萧寺正就是主君救的那个朋友,云崖居士。”

任渺惊了一下:“当真?”

得了肯定的回答,她哪还听得进别的言语,愣愣的往外走去,坐在廊上看着跳脚的二哥,她迷迷糊糊的寻思,阿晓的三叔,居然就是她爹当年在沂州渡口救回来的那个朋友。

小时候的事,她哪有本事参与?救人完全是她爹本能而为。

那是不是,现实和书本其实真的没什么关系?只是有些人名姓相同,初始身份相同,那她是不是就不用镇日里疑神疑鬼,焦躁难....

在门口和阿委说了两句话的灵儿拿着张香花笺跑进来:“小娘子,花娘子应了我们的约,问你午后可有空与她西池上泛舟一游。”

缓了一会,把脑中乱想挥干净,任渺接过用秀气漂亮草书写着甚有诚意邀请的花笺,有些迟疑:“杜鹃同我说,六公主的驯养师午后会至,要么还是改...”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门口突来一声惊喜的替代回答:“有空有空,任妹子什么事也没有,肯定有空啊!”

薛叔阳跳进门,整着鬓发衣襟,扭着最妖娆的步伐凑过来,很是讨好的对她眨巴眨巴眼:“好姐姐,狗狗我已经瞧过了,咱们就去嘛。中秋要到了,那边现在可热闹了,这就去嘛~”

这满口姐姐妹妹的乱叫,话要多肉麻有多肉麻,院子里的人,包括任渺在内,齐齐打了个寒噤。她搓着立起鸡皮的胳膊瞧着薛叔阳,十分怀疑道:“你是驯养师?

你莫不是听着问柳姐姐的名字犯了花痴,这就扯谎来诳我呢吧。”

“矮油,人家是那种人嘛~”薛叔阳抛了个媚眼,动作骚包的从兜里夹出了封手信,递到她眼跟前:“瞧瞧,云梦的亲笔书。”

任渺一展开,两行流畅漂亮的行楷便映入眼帘,她点了点头:“唔,不错。”

“小灵儿,你快去与清溪说,你家小娘子午后必至。”

待得他说完,任渺手肘往美人靠背栏上一搭,笑眯眯道:“不过。”

“啊?”薛叔阳呆呆地转回头来。

她摇着根指头,笑道:“这是我们女孩子的约会,兄弟你还是留在我家,和二白好好儿培养培养感情吧~”

“啊~”

狗狗怂怂的薛叔阳站在小蓬舟板上,激动地指着前头垂着粉帐子的飞檐画舫:“那儿,我瞧着任渺上去的,绝对就是那一艘。”

杨云聪急不可耐的催着艄公:“船头,快些靠过去,待会咱追不上了。”

被挟持来的李呈端靠在船篷边,甚是无语地指指池上那些漂亮的船,然后又指指他们的小破舟问:“说是要请我游湖,给我饯行,那么多漂亮的,你们就给我租这老破小?”

艄公老脸一红,眼一斜拍着胸脯就道:“客官,老小儿撑船可是有三十年了,这西池上我也行了五年余。别看我这船小,速度可一点儿不慢啊。

别看现在池上船多,闭着眼睛老小儿都能不碰一艘船带着你们绕遍西池。”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薛叔阳忙道:“好阿翁你别聊了,咱就展现展现绝技,追上去在那船头,横劈个叉儿。”

艄公一听,哪里肯干:“欸,不行不行,这是我的老伙计了,往那船前一出溜,那铁定要被撞个大窟窿啊。

郎君你们要在湖上游,老小儿哪儿都可以带你们去,这个,嗯!!”他船都不撑了,抱着杆子一个劲的摆手又摇头。

忽然,一锭五两的银锭出现在他眼前,艄公眨巴眨巴小眼睛,手快地收了钱,拿着杆摆开架势就撑开船去:“您说卡哪就卡哪儿,要是偏一厘,老小儿就不在这西池上混了。”

李呈端拉着船篷,无语半响:“你们这是上赶着碰瓷去啊,真是...下流。”

薛、杨两个一对视,露出同一幅贼笑脸:“嘿嘿嘿,偶遇,偶遇一下而已。”

“啊呀~”

显然,他们的艄公没有夸大其词,真就是准准的把小舟给挂在了画舫头上。画舫受撞击,左右摇晃起来,内里娇客发出惊叫。

努力保持帅气姿势站稳的李呈端皱起长眉:“这些个声音,听着怎么都那么陌生?”

薛叔阳一双眼粘在画舫上了,闻此摆摆手,不在意道:“嗐,女孩儿尖叫声就是和平常不一样,正常。”

杨云聪眼尖,挠着脑袋道:“你不是说问柳小姐只请了我表妹嘛,这里头起码五六个呢。”

“嗐,咱出街还得带上三五个随从呢,女孩儿不得多点人守护,正常。”

令人未料到的是,摇晃的并不激烈的画舫尾部竟有个人掉水里头了,坊里有人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薛叔阳回神一瞥,惊叫道:“哎呀,这这,任渺今儿就穿着绿色的衫子呢,快救人呐。”

李呈端...“你们搞的鬼,干嘛都看我?”

薛叔阳苦哈哈道:“我们都不会水啊,老大!”

李呈端两手交叉护在胸前,警惕地靠在船篷边上,挺着腰板,对那艄公努努嘴:“那他肯定比...我靠!”

“扑通!”

绝代好表哥杨云聪收回脚,抱着手翻着白眼道:“帅哥下去是英雄救美,老头儿救,我表妹要不要脸了?

老大你见天儿把小乖乖挂在嘴边占我妹便宜,遇上事要是半点不出头,我可看不起你啊。”

“我...咕噜噜~”李呈端吃了两口水,又手忙脚乱地往上浮出头,恨极了:“老子他/妈/的不会水!”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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