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芝实在听不下去了,可又不能不顾亲爹颜面。
“不用镯子,道长也能试试。”硬着头皮吐露了这么一句话,还被柳如生瞪了一眼。
陆繁锦朝她微微一笑,随即对男子说:“道长,我同样有一卦送你。”
这反应不对啊?
柳如生从没遇到过这场面。
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依旧可以看到错愕的神情。
“施主请说。”
“我观道长,无福消受此镯。”
说着,陆繁锦把左腕上三个镯子递给他,待其接过转身便走,柳氏父女都来不及反应。
回过神来,柳如生喜不自胜,直接把两只塞到了柳兰芝手里。
“兰芝,这是爹给你挣来的,快戴上试试。”
闺女跟着自个走南闯北,担惊受怕没过几天好日子,这回,终于给她挣了像样的首饰了。
柳如生心里别提多开心。
说完,拿起剩下的那只,就想要入嘴咬咬,看是否纯银打造。
下一秒,父女二人手上银镯凭空消失不见。
柳兰芝说话声都颤抖起来:
“爹,镯……镯子没了。”
“是爹眼花了吗?”
柳如生原地找了一遍,都没见着。
“爹,镯……”
本就受了惊,这会更是整个人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兰芝,你别吓我!”
柳如生终于害怕了,声音发着颤。
还没走出十米,左腕又多了熟悉的重量,陆繁锦勾唇一笑。
镯灵委屈不已,打个盹的功夫,它就被易手了。
要不是反应快,差点被人咬一口。
“陆繁锦,你怎么可以把我给别人?”
“反正你会回来。”
当初它可是说过,自己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不废物利用,可惜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做!被人知道了我的神异之处,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镯灵气鼓鼓地说。
“下次不会了。”没有诚意地许诺。
“好吧,我这就消除他们的记忆。”
暂时没法摆脱任务者,它也不好揪着不放,索性口头原谅她。
“别,留着吧,我有用。”陆繁锦制止了。
“有什么用?”
“和完成任务有关。”
陆繁锦答,转身回去找那对父女。
镯灵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她总算开始做任务了。
但想到自己动的手脚,它有了一丝丝心虚。
等她回来,柳兰芝已经恢复如常。
“仙人,我……”
看到陆繁锦腕间若隐若现的银镯,加上先前那句话。
两人诚惶诚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我不是仙人。”
“是是是。”
陆繁锦:这是信了?还是不信?
“起来说话吧,有人看着呢。”以为又有热闹瞧,不远处的百姓探头探脑。
“好好好。”柳如生拉着柳兰芝起身。
“柳道长日后,可有什么打算?”陆繁锦问。
父女俩对视一眼后,更加惶恐,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们马上离开阳城县。”
好不容易找到个安稳点的地方,遇到这桩子怪事,不得不避开。
“为何?”
陆繁锦眉头一皱,难道这两人没有留下来的念头?
“有您在此,我这……”算命先生还干得成吗?
“我就直说了,我想和柳道长合作。”
看到两人神情恍惚,陆繁锦顿了顿,继续说:
“我现在的身份,有诸多不便。”
父女俩信以为真,止不住的点头。
“您需要我做什么?”
“和柳道长算卦类似,为芸芸众生指明方向:不问吉凶,只解贫苦。”
既然要扬名,自然要干能让世人趋之若鹜的事。
算命如此玄乎,古往今来都能被追捧,若是给人出做买卖的点子,助其脱贫致富,还愁没有名声?
动动嘴皮子,就能实现,可比自己亲自动手容易多了。
现在有了柳道长,更加容易些。
毕竟,相比于及笄女子,此界世人,更信赖柳如生这等中年男子。
“可我,不会此等高深术法。”
柳如生难为情道。
若是有本事挣钱,还卜卦做甚,隔三差五被一顿好打。
想到这,腮帮子都有些泛酸。
那家伙,下手可真重!
“无需术法,一试便知。”
总得拿出真本事,才能真正收服人心。
她想要长久些的搭档,而不是临时帮手,这样才能多陪在爷爷身边。
“请仙人指点。”
柳兰芝眼底尽是期待,若能做正经行当,她和爹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我名陆繁锦,并非仙人,只是有奇遇罢了。”
柳如生眸光一闪:奇遇?
他这辈子都没奇遇,眼前女子果然不是寻常人,还是得慎重对待。
“陆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陆小姐,还有我!”
柳兰芝很是积极,哪怕被亲爹瞪了一眼,依旧咧着嘴乐。
“那就劳烦两位了,我们找地详谈。”
接着,三人回了客栈,途中柳兰芝去了趟药铺,买了活血化瘀的膏药。
“哈哈哈,这主意不错!”
陆小姐果然不是凡人,竟能想出这法子。
柳兰芝崇拜地看着她,讨好地笑。
“陆姐姐好厉害!”
陆繁锦回以一笑。
“具体行事,就看柳道长的了。过些天我还会进城一趟,届时还是此处会面。”
肚子已经在敲鼓,估计时候不早了。
现在回去,差不多吃午饭。
“陆小姐,若是不嫌弃,留下来用饭吧?”柳如生热情挽留。
“不必,我还有事要办。”
比如说,回家吃爷爷做的饭。
“十天后,巳时再会。”
*
等她离开,柳家两父女说话没了顾忌。
“爹,陆姐姐真是仙人吗?”柳兰芝问。
常年跟着柳如生东奔西走,她都没有玩伴。
难得遇到一个除了亲爹外,对她和颜悦色的人,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喜欢。
柳如生深吸一口气,故作深沉道:“是也不是。”
“爹,说人话。”
被这话一噎,他清咳一声后:
“你只需要记住,她是我俩的贵人就行。”
“嗯。”小姑娘眨巴了两下眼睛,诺诺地点头。
次日,东街天香楼外。
柳如生支了个小摊,坐在案桌后,间隔数息后击打铜器皿。
咚!
行人驻足回首看来,柳如生朗声喊道:“不问吉凶,只解贫苦。”
过路人:这是个傻子吧?还把别人当傻子。
谁家有生财之道,不藏着掖着,还公之于众?笑死!
天香楼伙计探出头看了看,也被逗乐了。
“虎子,看什么呢?来客了!”
“是,这就来。”
被叫的男子,抖了抖肩上披着的巾帕,麻利地迎客、擦桌斟茶倒水。
东街有头有脸的人多,乞丐们随便往处一坐,就能得一二十个铜板打赏。
运气好时,还有食肆、酒楼的宾客赏饭吃。
对他们而言,能维持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
只要熬到一定年纪,就有官府安排进居老院,不用担心曝尸荒野。
所以,即便听到柳如生喊话,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依旧无动于衷。
解贫苦?
皇帝老儿、青天大老爷都做不到的事,这个臭道士哪来的自信?
但,马老大不是这么想的。
不想出人头地的乞丐,不是好男儿。
每次看到官大人和商户们吃喝玩乐,他就会幻想自己有这么一天。
所以,他成了阳城县这一片乞丐头头。
基本不需要亲自沿街乞讨,得享下头人供奉。
可这些天,供上来的食物一日不如一日,他只得重操旧业。
听到柳如生不厌其烦地念叨着“不问吉凶,只解贫苦”八字,一股心气直冲天灵盖,他倒要看看,这人有几斤几两,能不能解他的苦贫苦。
“老道,这摊子无人问津,不如先拿我练练手?”
马老大一屁股坐下,左右护法紧随其后。
“挤。起开!”
马二、马三赶紧站起,退到一旁站着。
柳如生面不改色,静静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马老大。
看到乞丐光顾,大伙离这个摊子更远了些。
被如此嫌弃,马老大气势都减了几分。
“道长,我来一卦。先说好,不灵不给钱!”
柳如生终于开口:
“钱不急,来日方长。
你先指天立誓,若解贫苦,予我头月所得半数钱财,往后余生积德行善。”
按照陆繁锦所言,他一字一句地说。
马老大哈哈大笑起来:
“若真能让我等不再行乞,别说头月的半数了,全部都行!”
来都来了,虽然觉得对方神神叨叨,但试试总不亏,反正不收钱。
左右各踹了一脚,三兄弟一起立誓,声音可不低。
离得近的行人和商贩,觉得离谱又有趣,太久没碰上这样的人和事了,偷偷用余光留意着。
柳如生察觉到后,笑意加深。
“善!马老大且认真记下,城中客栈、酒楼、食肆、布庄、米行、杂货铺等至少两家,你选择其中一家合作,自城门口引客至其铺里,每送一位客人,得一份辛苦费。”
马老大静静思索起来。
他们乞丐窝里老的老,小的小,乞食是因为找不到出路,加上一些同伴缺胳膊断腿,被迫苟且偷生。
柳道长这个法子,对走街闯巷的他们而言,确实不难。
城中那些铺子掌柜伙计品行如何,售卖货物市价几何,他们也是知晓一二的。
可,问题是,商铺如何会与乞丐合作?
客人又凭什么听信他们的话?
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后,柳如生呵呵一笑:
“经商皆为谋利,合作的前提是有利可图。
商铺若与你等签订协议,无论成与不成,他都没有损失;
但若是你们把客人送上门,这不就是送钱上门吗?怎么可能会和钱过不去?”
马老大点点头,示意老二、老三注视人群,免得被偷听。
同时,柳如生也压低了音调:
“既然是合作,自然要有诚意。
你等先是自愿付出,不求一分一毫,舍弃其他掌柜招揽,选择他这个铺子,便是最大的诚意;
商铺需给出的诚意,则是给予你们送上门的客户,比市价低一些的价格购买货物。”
马老大一怔:
“没有其他掌柜招揽啊?若商铺不肯让利呢?”
“同行是冤家,究竟有没有掌柜招揽,天知地知你知。
若是让你选,天香楼和知味楼,你更想和哪家合作?”
幸好早有准备,柳如生流利地转述陆繁锦给他的答复,完全看不出昨日这位道长还是个外行。
“怎么突然这般问?
若要我选,定是知味楼。天香楼伙计,狗眼看人低!”
想到之前被驱赶的经历,马老大咬牙切齿道。
“去知味楼谈合作前,进天香楼和其他楼待上一会。
如此,再说自己被其他酒楼掌柜招揽,就有理有据了!”
马老大睁大了双眼,还能这样?
看他反应那么大,柳如生清了清嗓子:“咳咳!也可以让其中一位,在你们交谈之际,突然进门告知,已有其他合作对象。”
说着指了指他身后的马老二、马老三。
马老大:……眼前这位真的是道长吗?这身道服下的躯壳,瞬间散发出铜臭味。
“若掌柜出言挽留,合作就水到渠成了;若是不成,正好换下一家。至于百姓为何信你们?
跟着你们去铺子里能省钱,这种大好事,谁舍得错过?”
进城的大多数人,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有积蓄的人,同样不会大手大脚花销。
此外,还有一批对城中情况不甚了解的,若有人领路,何乐而不为呢?
“那我得问掌柜们要多少利?”
听到这,他已经蠢蠢欲动了,心底也有了计划。
只是想着,尽可能多得到些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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