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樟梨在安南很是普通,并没有人去大面积种植,毕竟它味道寡淡,不如其他水果香甜脆爽。可它挂果率很高,那累累硕果看着就喜人,所以也就有富贵人家花园里种几棵,用于观赏,或者贫苦人家种来结果子自己吃。至于李闳说它被称为神仙果、树太岁,那纯属是他胡诌的。
商贾们发现这樟梨极分散,一家也就种有一两棵樟梨树。不约而同的没有大肆张扬,生怕走露了风声。让人知道这果子作用了不得,那价格不得翻天。
他们一个个轻装简从,悄悄打探好谁家种了樟梨,再千方百计去跟人套近乎,最后佯装自己对樟梨好奇,要买一些回去。本就是可有可无之物,主人家当然愿意,慷慨些的直接送他们。所以他们往往能以极低的价格,从主人手里将樟梨收购过来,好笑的是,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就在商贾们紧锣密鼓的收购樟梨时,半夏和徐怀瑾来了荆家的时花会。
他们住进悦来客栈第三天,就有一个灰衣小厮拿着帖子找上门来,说是奉他家主人之命给他们送时花会的请帖。半夏问他他家主人是谁,小厮闭口不答,不说也能猜到差不离,该是那位自称贺骅的姑娘。不过对方不愿透露身份,他们也不强求。半夏接了帖子,让小厮代自己谢过他家主人,又给了他一锭银子打发他走了。
时花会当日,半夏和徐怀瑾来到襄国公府。府邸乃是安南王所赐,面积极广,几乎占去了半条街。
递上请帖就有专门的小厮带路,引他们进去。他们没看到,他们之面紧接着就是一个身着花青色缎面锦袍的男子。那人递了拜贴给门口的管事,就要往里走,却不想被管事拦了下来,将帖子又还给了他。
“小人得了吩咐,不能放胡公子进去,还请胡公子见谅。”管事嘴里说着见谅,脸上的神情却是漫不经心,没有半分歉意。
“什么意思?我有请帖为什么不能进去?”胡公子又急又气,大声质问。
可管事却是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一副不愿意再多说的样子,立刻就两个小厮出来把胡公子架去一边。
胡公子脸色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的大声嚷道:“你们放开我,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有请帖凭什么不让不进,你们放开我…”
这边小厮带着半夏和徐怀瑾过了影壁,穿过抄手游廊,再走过几道月门来到了今天宴会的主场,一个约有两亩大的荷花湖。
湖中景色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此地已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成群或在湖边杨柳下垂钓,或在凉亭中对弈,或干脆围坐在一起行令吃酒玩笑,各得其乐。
众人看见半夏和徐怀瑾,不由的都是愣了愣,只见半夏一身豆青色织锦圆领袍,头上用一根青玉发簪束冠。此外半夏还特意运用化妆技术修饰了一番,愈发显得面如冠玉,身姿如松,即使站在徐怀瑾身边也毫不逊色。徐怀瑾则是一身月白色云纹杭绸直掇,头上别着一根白玉发簪,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更兼那周身气度,恰如古书中走出的谦谦君子。两人手持折扇走在一起,说不出的丰神俊朗,清逸不凡。
不少女子看过来,脸上立刻飞了一抹桃红,忙用团扇掩面。
这时一个仪表不凡的男子朝半夏和徐怀瑾走了过来,这人生的剑眉星目,明眸皓齿,一身茶白色吉祥纹暗绣缎面圆领袍,腰间还坠着一块羊脂玉佩。
含笑拱手行礼:“在下秦子衿,两位看着眼生,不知如何称呼?”
徐怀瑾拱手还礼:“在下祝君安,大周京城人士。” 指着半夏道:“这是舍弟卿安,我二人初到贵宝地,听闻时花会文人雅士云集,心中钦慕不已,恰逢其会,特意来见识一番。”
“原来是两位大周的贤士,失敬失敬。两位若不嫌弃,不如一道过去小坐片刻。”秦子衿指向不远处坐着四五个年轻人,他们见徐怀瑾和半夏看过去,纷纷点头致意。
徐怀瑾刚要应声,突然一道傲慢的嗓音响起:“听说前几天磬玉斋,有两个大周商人一掷千金,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了本垫桌腿的破书,不知两位可曾听闻。”来人右手持酒杯缓缓走近,一脸倨傲的看向半夏和徐怀瑾。
徐怀瑾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人,从容不迫的回道:“阁下所说之事在下未曾听闻,不过在下倒是有幸曾在磬玉斋,得了本几近失传的古籍。”
话音刚落,不少人都目光古怪的看向徐怀瑾。只看二人气度不凡,只当是大周名士,没想到竟只是满身铜臭的商贾而已。而且还脑子不太好,什么天书要两千两银子?
那人嫌恶的扫了两人一眼质问道:“你可知今天是哪般集会,在座之人又是何许人也?你们一介商贾之流,怎敢混迹进来?”
半夏目光微凝,不卑不亢道:“大周文会,从来都是以文会友,从不曾有长幼尊卑的顾忌。我二人初到安南,竟不知这安南文会另有规矩章程,倒是我们见识少了。”在场不少人顿时变了脸色,这话岂不是在暗指他们安南文会不论才高论位高?
秦子衿忙出来打圆场:“两位祝兄息怒,我们安南文会,同样不必顾忌身份尊卑,大家也是以文会友,以诗交友,以文才卓绝者为尊。”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那人又道:“呵,你们大周人果然都是巧舌如簧。不过你却比其他人多添了项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两千两银子买了本破书,就真当是买到宝贝了。”那人嗤笑一声,语气嘲讽意味十足。
秦子衿忍无可忍的瞪向那人,厉声呵道:“严熙休得无礼,还不退下。”那人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暗自翻了个白眼,到底没再开口。
“舍弟无状,是在下管教无方,还请两位兄台海涵。”秦子衿一脸歉意的拱手说道。
徐怀瑾全不在意的笑了笑:“秦兄言重了,只是令弟所言,在下有一事不解想向令弟讨教。”说着看向严熙:“宋公的《天工开物》竟是阁下口中的破烂货?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此话一出,场内一片哗然。
《天工开物》?怎么可能?
《天工开物》是前朝名家宋长庚耗费数年所著,是一部集农业、手工业生产技术之大成的巨作,更有传言,得此书可为王朝续命三十载。
可惜的是,书中的一些言论犯了忌讳,在前朝时被列为**,全部销毁。只有一些手抄本在民间流传,前朝覆灭后,更是连手抄本都绝迹了。
严熙脸色大变,扇出去的巴掌落下自己的脸上。严熙嘴唇抖了抖,强装镇定指着徐怀瑾厉声道:“《天工开物》失传已久,你说是便是吗?”
“严熙住口。”秦子衿冷脸呵斥道,同时响起一道娇俏的嗓音。
“《天工开物》?”
众人目光循声望去,都落在了那道声音主人的身上。只见她一张的瓜子脸,莹白如玉,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浅笑倩兮,明眸善睐,柔和的眉眼间,却隐隐透着一股坚毅。头上对插的两支玉步摇,随着身形轻动,耳边坠着两颗通透的紫色碧玺。一袭藕荷色软烟罗长裙,莲步轻移,恍若随风摇曳的荷花,正是荆家五姑娘荆荷华。
要说她的名字还有个缘故,这位五姑娘出生时正值盛夏,当天产房外,大雨倾盆,荆大老爷从外面赶了回来,路过荷花湖顿时云销雨霁。荆大老爷看着满湖的莲叶,荷花,心中没由来的预感这孩子是个女儿。等他赶到产房,下人来报喜,果真是个女儿,荆大老爷大喜过望,给她取名荷华,珍之爱之。
“五姑娘。”
“五姑娘好。”
看到她众人纷纷问好,荆五姑娘一一含笑点头致意。
听到大家都称呼她五姑娘,半夏和徐怀瑾也猜到她就是这时花会的主人荆家五姑娘,两人眼里闪过诧异,这位荆五姑娘不就是前几天那个贺骅吗?
荆荷华缓缓走到两人面前,歉意的笑道:“刚刚不慎污了衣衫就去换了一身,不巧两位这时就到了。”说着转身向众人介绍道:“这两位是大周来的祝卿安,祝君安两位公子,德才兼备自不必说,能与他们相识是荷华之幸。今日时花会,各位都是东道之主,勿要怠慢了才好。”
言罢,众人纷纷朝半夏和徐怀瑾拱手致意,两人连连还礼。
荆荷华朝二人嫣然一笑:“两位祝公子,荷华多不周之处,还请两位见谅。”说着欠身一礼,最后两个字咬的略重。半夏明白她这是在为之前的隐瞒赔礼。
“五姑娘言重了,说来还要多谢五姑娘送的请帖,我和兄长才能来见识一番。”半夏拱手回礼。
荆荷华见半夏和徐怀瑾面色如常,会心一笑,于是话题一转问起:“刚刚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天工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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