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秦卿一直跑一直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得娇嫩的根系破皮断裂,她受不住疼,才终于停下来。

她环顾四周,因本身处于矮小的花苗状态,故而严重影响她的视野,她只能看清这是一片长满杂草与乱石的荒凉之地,周围连棵大树都没有。

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秦卿是想找棵大树靠着生长的,不过她实在跑不远了,再不埋回地下,她的根(短)系(腿)要枯萎死亡了。

秦卿退而求其次,找了块隐蔽的大石头,躲在石头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脆弱的根脉,重新扎根。

呼。

秦卿满足地叹了口气,又渴又饿的她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土壤,她开始疯狂吸收土壤的水分和营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

数天过去,她的根脉已经扎得深而牢固,她准备抽枝生长了,于是她选择了一个微风拂面,阳光正好的黄道吉日,正准备努力向成熟期迈进。

一只大脚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啪叽一下压弯了秦卿的小蛮腰,秦卿准备来个腰弓让自己重新立起来,又一只大脚紧跟着踩下,吧唧一下,秦卿的小蛮腰彻底断了。

秦卿:“...痛已经是不痛了,就是痛麻了。”

十二岁的赵毅摸摸脑袋,“小师弟,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骂我?”

他停下来,穿着黑靴的一只脚正好踩着一片秦卿柔嫩的叶子,将之碾压成泥。

秦卿痛得说不出话来,但很明显,她的怨念已经浓郁得化为实质,尽数洒在赵毅身上。

八岁的赵亦奇声音奶萌奶萌,他伸手拽住赵毅的衣服,将其扯到一边,“毅哥哥,你踩到别人了。”

赵毅吓了一跳,后退一大步,“谁?师傅说这块地已经清理干净了,没有妖怪!”

赵亦奇蹲下身子,摇摇头,“不是妖怪哦,是一棵草。”软乎乎的白嫩小手轻轻地将秦卿压断的枝丫竖起来,他捡起一旁的小树棍,帮助固定。“毅哥哥,师傅教的治愈术,你学会了吗?”

赵毅宽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挠挠脑袋,好半天想出一个借口,“治愈术怎么能用在一株植物身上?”他将蹲在地上的赵亦奇拉起来,“走啦走啦,一株草有什么好看的!”

秦卿的伤痛在那双软嫩的小手上得到了一丝丝治愈,于是她大度地决定原谅这两个莽撞的小鬼。

“花草有灵的。”赵亦奇被师兄赵毅强拉着跌跌撞撞往前走,他不住地回头看向那株几乎被压扁的嫩绿花苗,“对不起哦,小草。”

秦卿发出小草的声音:“...草。”

秦卿累了,她委委屈屈地将剩下的全部微薄灵力用于保护根茎,放弃对枝叶的治疗,然后陷入黑甜的梦乡。

之后的一连好几天,她的运气是非常好的。既没有虫子和兔子虎视眈眈,也没有大脚泰山压顶,秦卿开始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疯狂地吸收一切她可以吸收的资源。灵气、阳光、雨水还有泥土里的营养,她茁壮地成长,希望自己能早一日开花结果,完成一朵花的使命。

两个多月过去了,秦卿既没有遇到该死的虫子,也没有遇到该死的兔子,更没有遇到那只该死的大脚。于是她顺利地抽条、生长、枝繁叶茂,然后开出了五朵美丽漂亮、形状完美、花瓣重叠的蔷薇花。

秦卿美滋滋地摇头晃脑,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漂亮的花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为她美丽的样子而倾倒。

她顺着清风左摇右晃,心情非常愉悦。可这愉悦的心情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当天下午,盛极必衰,哦不是,乐极生悲的秦卿迎来了她蔷薇花开的第一个观众。

赵毅惊喜地望着前方不远处那株亭亭玉立的蔷薇花,五朵粉艳艳的重叠花瓣在枝头怒放,颜色纯正而饱满,像含羞的美人,又像明媚的少女。与张扬妩媚的花容不同,这株蔷薇花香是冷冽冰寒的,透着一股让人清爽的洒脱。

秦卿:“...你这痴汉眼神真是有点顶不住啊。”她满脑子又又又刷屏般响起剧烈的警报声,然而她的根系扎得太深,她的经脉长得太壮,她已经“画地为牢”了,只能任人宰割。

赵毅脚步略显踉跄地跑到秦卿身边蹲下来,他的手指轻轻抚摸柔软的花瓣,忽然眼神一定,抚住根茎准备掐一朵的时候——

“嘶。”

一滴血液落在了泥土上。

赵毅憨憨地笑起来,将流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这粉花竟是有刺的。幸好扎的是我,如果送给小师妹,扎到了小师妹就不好了。”

赵毅从怀里抽出布条,白光一闪,一枝饱满的粉色蔷薇落入赵毅准备好的布条中。

刷刷四下白光闪过,剩余的四朵蔷薇花也被割下,被赵毅包成一束花。

“真漂亮。”赵毅举着花乐呵呵地傻笑,忽然觉得背脊发凉,一抹浓郁的杀意对准了他,他不禁汗毛倒竖,霍然转头喝道:“谁?”

浑正的灵力飓化成风,横扫这片杂草和乱石丛生的荒地,却没发现任何奇怪之处,骤然出现的杀意也突然消失了。

“奇怪。”赵毅收回外放的灵力,挠了挠脑袋,“这地方怎么总是怪怪的?不管了,送小师妹花咯。”

他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秦卿一口一口地吐血了。

发芽、生长、开花,还没到结果,这一朵花的使命,就这样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秦卿开始思考花生,她是从哪里来的?她有亲人吗?所有花都像她一样诞生了灵智吗?

“光杆司令”秦卿摇头晃脑,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也许明天就被某只大脚踩死了。

秦卿的乌鸦嘴再次灵验,不过这次不是大脚,而是大雨,倾盆大雨、狂风暴雨。

赵毅回到师门,兴高采烈地在赵亦奇面前炫耀,“漂亮吧?漂亮吧?你闻闻,超级香。”

赵亦奇白面团似的小脸皱成一个包子,惋惜道,“你在哪摘的花?花摘下来,它就死了。”

“就在前两个月我们路过的那个奇怪地方。”赵毅嗅嗅花香,露出陶醉的神情,“这么漂亮的花,不摘下来被虫子咬了也是浪费。”

赵亦奇不认同地摇摇头,转身回房。

赵毅讨了个没趣,很快他又兴奋起来,捧着花跑向师傅的房间,献宝一样将花献给了小师妹。

小师妹果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赵毅也开心的笑了。

傍晚时分,只是一两滴硕大的雨珠砸下来,发出“啪啪”的声音。后来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多,豆大的雨点霹雳啪地抽打着大地,雨飞水溅,在地上汇成一条条小溪。

秃头·光杆的秦卿躲在大石旁瑟瑟发抖,然而,石头的庇佑有限,暴雨又毫不留情地击打在她受伤脆弱的枝丫上,很快,枝丫被雨水打弯,土壤被雨水泡湿,根茎浸泡在湿润的泥土中,难以呼吸,难受得紧。

秦卿被大雨淋着,狼狈不堪,她勉力拉耸着绿叶,减少暴雨的伤害,恹恹地垂着头,只想快点熬完这场酷刑。

可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这场暴雨看样子还要持续很久很久。

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惹天上的雨神生气了...

嗯?我为什么会想到雨神?秦卿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中,这种对雨神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秦卿因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当然也有刻意放纵自己的思绪乱飞从而转移被雨水暴击、浸泡的痛苦,因而也就没有发现,她很久没有被雨水击打到了。

雨水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秦卿懒洋洋地想着这雨声还有点悦耳,这才惊觉,这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是雨水击打油纸伞面的声音。

秦卿倏地抬头,眯着眼睛望去,她的身旁蹲着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身影,隐约可见是个小男孩。那小男孩举着一把油纸伞,在这大雨天、狂风天、黑漆夜晚、荒凉野地,帮她挡住了风和雨。

在这片小天地下,他幼小的身子努力撑着把厚重的油纸伞,护着她,帮她抵挡暴雨的袭击。

秦卿说不清那一瞬间是个什么感觉。

“这男孩是不是傻子?大雨天蹲在这干什么?”

“这男孩这么晚出门会不会被长辈惩罚?”

“这男孩会不会着凉生病?”

“...”

秦卿叹口气,心中的积怨一下子烟消云散。在她不知道的内心深处,一粒深紫发黑的心魔种子刚刚冒出头,就消融不见了。

雨下了很久,久到秦卿睡着了,被鸟鸣叫醒,才发现雨停了,乌云散了,太阳出来,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

她身旁的小男孩还没走,迎着阳光,秦卿终于清晰地看见了那张稚嫩的面孔。

小小的软乎乎的手掌拂过秦卿断裂的枝丫处,他小声地说,“很疼吧?”

这?这小男孩是为了她才蹲在这一晚上?

秦卿忍不住抖了抖枝叶,一种奇异的感觉弥漫心间。

突然抖动的枝丫让小男孩受惊般地缩回手,一阵风吹过,眼前狼狈不堪的瘦弱植株顺风摇晃起来。

“是风呀。”小男孩嘟囔道。因为一晚上没睡,他眼下乌青一片,在白净的脸上异常明显。

小男孩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小声道,“我看见你开出来的花了,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花。”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株绿植,但是绿植毫无反应。

他抿住嘴,过了会又微微笑起来,告诉秦卿他叫赵亦奇后,离开了这片荒草地。

秦卿有在认真地思考,一朵花的使命中除了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再开花以外,要不要再加上一条,比如一朵花的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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