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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永夜幽这次之所以会放过我们,是,一,我答应了给她章阳王家,这是最要紧的,除此之外,对永夜幽来讲,胜负的一个重要关键,就是,她到现在都没有‘身体’。”
“刚刚出生,没有身体,兄长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龙楼,周围是虎视眈眈的姨妈们,我们这边则有十十和‘龙骨’,好处足够,坏处太大,不如见好就收。”
“龙骨?”撒达丁听到这个之前听过的词,凝神想了想,把左手边的佩刀抽了出来,阳光之下,昨日斩杀掉永夜夫人的兵器,现了真容。
这柄刀材质非金非石,其色莹白,阳光下隐隐有一抹雪蓝流动,异常瑰丽。
“龙骨千八,卅三变化。”十十喃喃念了一句,敬畏地轻轻伸手虚抚过刀面。
这是东陆人尽皆知的神话。
传说上古逆龙作乱,天帝化为朱凤讨伐,最终与逆龙同归于尽。
逆龙血肉俱被朱凤神火烧去,骨骸坠天,一点怨念不息,遂成凶器龙骨。朱凤死前拼起最后一点神识,化为一柄长枪同堕人间,以期龙骨出世再战,成就神兵凤鸣。
这就是东陆两大神兵的由来。
传说龙骨共一千零八片,有变化三十三种,故而有谚,“龙骨千八,卅三变化”。纵观东陆历史,和凤鸣世代相传流传人间相比,龙骨现世不过两三遭而已,而且每次都是几个残片现世,其流传之诡秘可见一斑。
撒达丁这柄刀是他缴获的战利品,因为削铁如泥,他很是喜欢,便当做了佩刀,却到今天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凶兵龙骨的一部分。
也只有这种凶兵能一刀斩杀龙楼永夜家的夫人。
“龙骨凤鸣可斩此世间所有万物。”陆十语道,撒达丁把“龙骨”掂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从未觉得自己的佩刀如此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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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十卑微地请求,想要摸摸。
撒达丁当然是选择答应她。
然后十十一顿操作,几声脆响,佩刀变成了一把骨笛。
十十:“……”
撒达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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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变回来吗?”
“……也许?我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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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顿拆卸,咔咔咔,变成了把剑。
撒达丁松了口气,至少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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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咱们先别管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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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被哄去外间,抱着龙骨全心全意琢磨去了,两个成年人在内室继续。
“那我现在有几个问题要请教殿下。”
“请讲。”
“我想知道,一、包括之前天火流星,这次的追杀,是不是都是冲着您们来的?”
“是。”
“好,二、事前您都知道对么?”
“对。”
“三、那怪物……啊,那女人,还会再来吗?”
“我们在无主之地才会被袭,一旦进了北狄领地,即便是永夜幽,也很难再出手,而且她现在地位不稳,怕是也腾不出手来。再来怕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撒达丁颔首。他生得极好,平日总是温厚谦和,现在他面色沉寂,敛去一切表情,那张俊美面孔上陡然现出一种极凌厉的肃杀,直如名刀出鞘。
“四、您刚才说过,永夜幽的存在是永夜家最大的秘密,那敢问,您是怎么知道的?五、身为章阳王女,您和十十独有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陆十秀丽面孔上浮现了一种暧昧的似笑非笑,她道,“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答案哪,十十好说,她的能力异常简单,就是,她能发挥所有物体本来该有的力量,包括她自己。”
撒达丁凝神不语,陆十伸出手,纤秀手指虚虚开合,“左贤王,您是习武之人,而且是一流高手,您认为男人和女人的力量差别,在哪里?”
“……肌肉,和发劲的方式。”
“对,这才是核心。十十因为喜欢武学,现下肌肉比一般女子强得多,而随着她年纪增长,待她壮年,应该比一般男子都强上许多,但是肯定没法和您比较。而弥补了您和十十之间差距的,就是怎么使用肌肉,怎么发劲。常人十发其一,您十发其四,而十十,十发其十。在此之上,十十能发挥所有武器,完全的能力。”
撒达丁默然不语。
他自幼跟随弥兰陀征战,作为一个武人,非常清楚刚才陆十话里真正的意思。
十发其四和十发其十,并不是只有对方四成的差距,而是数倍、甚至于数十倍的差别。
就拿挥拳来说,一拳下去,看的其实是下盘稳定和腰腹力量,如果腿上有百分力,到了腰腹上只有四十分,由腰到胸,便只有四十分里的四成力,而从胸到肩、到手,最后到拳头,打到对手身上,力量百不存一,刀兵亦然。
而十十,每一下,都是百力百存。
这是何等可怖的力量。
撒达丁默然片刻,道,“那大殿下您呢?”
“我说过了呀,我这双瞎了的眼睛,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包括,永夜幽。”
陆十微笑。
不想说么?撒达丁不语,也很清楚问到这里,她不愿意答,他也没有办法。
然后他对面的女子盈盈正座,她道,左贤王,妾身现在也有一个问题,您可否回答?
这是她第一用“妾身”这个词。
银发男人海蓝色的眸子笔直地看着陆十,他吐出一句,“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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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适才所言,妾身在这次事件里,将诸多情况隐瞒了左贤王,虽然有其不得不的原因,但是隐瞒了这是事实。”
语罢,她向前倾身,深深施了一礼,拢在脑后的长发垂到地面,“妾身于此隐瞒消息,陷殿下于险难,此罪以死难赎,妾身在此惟具一问:妾身此等会隐瞒如此要情的女子,心性实属阴鸷,单于可还要迎娶?单于若不愿,妾身并无二言,且单于不必挂心善后问题,妾身未带一侍一从,到得金帐,燕将军回转之后,妾身引颈就戮,无人得知,而区区和亲女子,大赵想必并不惦念。”
撒达丁听了,定定看她片刻,然后银发的男人扯了扯嘴角,现出一种漠然的神态。
北狄左贤王单手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他只冷冷地看着陆十,“我并不知道殿下现在是试探还是真心说这些话,不过无论怎样,也把北狄男儿看得忒低了。”
语罢,他出门而去,看他出去,十十抱着被她拆来拆去玩得不亦乐乎的弯刀悄悄摸进来,坐到姐姐对面。
她偏头向外头看看,悄声道:“小撒不大高兴。”
陆十面上难得地现出一点苦笑,道,“也怨不得左贤王。”
十十点点头,然后她转头,少年老成地看向自己的姐姐,道:“姐,我刚才一直听着,娘亲和你一直有联络,我是知道的,娘的事你知道不奇怪,但是,永夜家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小女孩微微侧头,略尖的瞳孔笔直地看向姐姐,她道,姐姐,以你的能力,你不应该知道。
陆十阖着眼,只微笑,道,可没办法,我就是知道了。
“对我也不能说?”
陆十微笑,竖起一根指头,轻轻嘘了一声,道,对,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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