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萧白琢磨明白,这份古怪气氛就被外面进来的人打破了。
一大早跟着宋寒川出门办事的朱三,此刻神色慌张地跑进来,一见萧白就急道:“郎君,不好了,曲长出事了。”
萧白倏地坐直身体,嘴角那点飘忽的弧度消失了,眼神冷静:“出了什么事,你说清楚。”
被一双沉静的黑瞳盯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朱三心中急躁稍平,不过说的话还是找不着重心。
“今早我跟着曲长出去办事,路过一条...”
“他现在在哪儿?”萧白抬手打断朱三。
朱三:“被人抓走了。”
“谁?”
“我也不认识,但听路边的人说姓张,张家二公子。”朱三当时受到宋寒川眼神指引,先一步退入人群才没有被那伙人一起抓走。
他转身回来求救时,只能看见曲长被人捆了起来。
“对了,那个人说他是国舅爷。”
一听国舅爷三字,朱三腿都软了。忙不迭地跑回来送信。
萧白神色凝重,敢在洛城横行霸道的张家人,除了张妃一家也没谁了。
国舅爷,张家二公子,说的就是...
“张潇仁?”一旁裴明远忽地出声,他眉头微紧,提起此人眼中下意识闪过厌恶之色,“张家人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这个张潇仁最没品没德,比那地痞流氓还不如。”
之前在京都昭阳城,他还和这个张潇仁起过冲突,要说他被家里人送到谢家求学,和张家人也有些关系。
裴明远说起姓张的当然没有好脸色。
而不用裴明远说,在这洛城谁不知道张家的嚣张,尤其那姓张的三父子,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宋兄落在此人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屈容面露忧愁道。
萧白还记得,那日在热闹大街纵马疾驰的人就是张潇仁,眼中尽是疯狂,对人命不屑一顾。
她双手撑着桌面起身,神色冷静,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朱三在前面领路,裴明远第一时间跟了上去,谢诚安愣了愣也起身跟了过去,不过在离开小院前他看了眼站在墙角,担心得团团转的阿泉,他抬手叫阿泉过来。
阿泉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过去了,谢诚安凑近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又从腰间拿下一块书院的木牌交给阿泉。阿泉连忙点头哈腰,拿着木牌飞奔出去。
谢诚安呼出一口气,抬脚也快步去追萧白几人的身影,只是他体力本就比不过,跑了一段路,累得气喘吁吁,眼前更是早没了萧白几人身影。
“跑不动了?”
身后忽地响起一道微喘的声音,谢诚安双手撑着膝盖扭头看去,谁知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屈容为了方便追赶,宽敞衣摆塞进裤腰带里,而他两手都拿着圆木棍,谢诚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屈容笑笑:“万一打起来,手上没个趁手的武器怎么行。”
谢诚安:“.......”
“你要不要来一个?”屈容递来一根大粗棍子。
谢诚安想了想,伸手接了过来,这一接才发现挺重的,他不由看了屈容的胳膊腿一眼。
跟他一样,细胳膊细腿的。
难怪抱着两根圆木棍跑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屈容手握圆木棍,比划了两下,破空声咻咻响了两下,完成任务般咚地一声杵在地上。
而屈容挥了那么两下,手膀子就在轻微颤抖了。
谢诚安:“.......”
屈容偏头朝谢诚安笑了笑:“走得急,我也来不及细挑,萧家后院武器架子上最好掌握的就是它了。”
后院也是宋寒川几人练武的武场,院墙边就摆放着放置武器的架子,上面有几把大刀,弓箭,屈容一眼就挑中了最显眼的圆木粗棍,有些像狼牙棒,就是没有突出的木刺,一头大一头小,他曾见过宋寒川在院子里挥舞,空气声猎猎作响,很有威慑力。
比起刀枪剑戟这种一不小心就容易伤了自己的武器,屈容觉得,这两大粗棍子就很符合他文质彬彬的气质。
就是,他也没想到,这棍子还挺重。
给了谢诚安一根,一下子轻松不少。
屈容捞起棍子扛在肩头,手一招:“我们走。”
谢诚安提着棍子跟上去,走了没几步他又把棍子抱起来,抱了没一会儿他也学屈容那样扛着棍子。
两个柔弱男子一路坚强扛着棍子,终于在一处别院门前追上了萧白三人身影。几个健仆拦在门前,不让他们进去。
谢诚安看一眼身侧的屈容,屈容抹了抹额上的汗,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道:“我听说张家二公子最喜欢来这别院,尤其是要折磨人的时候。”
谢诚安没说什么,他累得已经不想说话了,早知道就不该接这棍子。
“让张潇仁赶紧出来,否则别怪我硬闯。”裴明远撸起袖子,一点没有世家公子的矜持修养,在那几个健仆想动手时,他嚷嚷着:“谁敢动,我乃临川裴,裴明远,告诉你家公子,快把刚才抓过来的人放了。”
本来准备动手驱赶的张家健仆们:“......”
裴明远挺着胸膛,大摇大摆朝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健仆逼近,他进一步,人家退一步,就没一个敢碰他衣角的。
光是临安裴氏四个字就足够震慑住在场仆人。
但是他们也不敢随便放裴明远进去。
裴明远看着堵在门口的健仆,直接挺着胸膛撞上去,那几个健仆也不是吃素的,任凭裴明远怎么冲撞,他们就像木头人立在那。
“裴郎君,还请您...”
话还未出口,一旁原本沉默的人突然出手,快如闪电,不过眨眼功夫,挡在门口不让的五个健仆就倒在地上,萧白收回踹人的大长腿,眉目冷锐地扫过躺了一地的人,抬脚走了进去。
“........”嘴巴长得大大的裴明远,扫见地上两人想爬起来,他二话不说抬脚踩了上去。
“嗷——”
伴随两道痛叫,裴明远越过他们快速跟上萧白。
捞着两根木棍走过来的屈容、谢诚安刚走到院门口,把累了他们一路的圆木棍随手放下,‘不小心’砸落在试图爬起来的另外两人头上。
砰!
咚!
屈容瞪大眼:“啊,抱歉,我手酸没拿稳。”
谢诚安双手持棍,歪头:“手滑。”
但倒地晕过去的两人看不见听不见了。
两人一齐看向最后一个还清醒着要爬起来的人,那人:“.......”默默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装死。
屈容和谢诚安这才捞起棍子追了进去。
此时,院内健仆听到动静一个个手持武器围上来,萧白扫过眼前十几人,刚要动手,裴明远一步抢上前,指着自己,撸起袖子:“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我裴家人可不怕姓张的。”
果然,这些拿着武器的健仆退缩了。
裴明远:“不想惹火上身就赶紧带我们去找你家公子张潇仁。”
这时,屈容和谢诚安也终于跟了过来,萧白听到喘气声不由回头看了一下,这一看,萧白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两个看起来比她还柔弱的人,肩上杠着比他们大腿都粗的圆木棍,努力撑直了腰杆,试图营造出自己凶残土匪一面。
见萧白望过来,屈容眨了眨眼,谢诚安抿唇笑了下。
萧白:“......”
真打起来都怕他们拿不住棍子。
有了裴明远开道,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带着他们去找张潇仁。穿过长廊,越过影壁,终于,眼前出现了一视野开阔的空间。
吵闹哄笑声首先刺入萧白几人耳中,前面站着坐着不少人,即便周围喧嚣声此起彼伏也压不住几声凶戾兽吼。
腥臭气顺着空气飘入鼻端,萧白抬眼就望见不远处正中间摆放的巨大铁笼子,笼子里是三头皮毛花白的猛虎,一头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另外两头张开血盆大口,咆哮声震得地面都好似在颤动。
而两头老虎张嘴对着的人,一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不是宋寒川是谁。
萧白眉目倏地布满冷霜,嘴角却扬得更高。
“上,上,咬他。”
“撕了他。”
“呜——”
在宋寒川就地一滚避开猛虎扑咬时,周围先是一阵惊呼,就在他们以为宋寒川又逃过一劫,另一头伺机而动的猛虎却抓住机会一口咬住宋寒川手臂,即便宋寒川避让快,手臂上还是被咬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大口子。
这一下,但凡稍微慢一点,偏一点,宋寒川整条胳膊都要被撕咬下来。
周围爆发更激动热烈的叫声。
张潇仁坐在主位上,他斜斜躺倚在一个清秀男子腿上,身侧还跪着另一个长相柔美的男子端着酒杯喂他喝酒。
对于正在铁笼子里发生的凶残血腥画面,饶有兴致地偶尔看上两眼,在宋寒川惊险地躲开一次又一次时,眼中浮出不悦之色。
一旁伺候他喝酒的柔美男子没错过这点不悦,忍着惊惧看一眼场中景象,又回头柔顺地对张潇仁笑道:“今天这人倒是坚持的久。”
张潇仁扯了扯嘴角:“哼,迟早要被我的乖虎撕得粉碎。”
听见如此残忍言语,两个伺候在身侧的男子心中微颤,动作越发小心和柔顺,就怕张潇仁一个不如意把他们丢进铁笼子里与虎作伴。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一个伺候不好,惹了张潇仁不快,转头就被他丢进去喂虎了。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瓷器碎落一地的噼里啪啦动静。
刚斟满一杯酒的柔美男子手腕一抖,酒水撒出,他下意识扭头看身后的张潇仁,而此时张潇仁正面目阴沉地盯着一个方向。
裴明远一棍子打翻了最近的案几,碎裂的桌子,摔了一地的酒杯瓷器,惊得在座众人纷纷看来。
“你是何人?”
被掀了桌子的男人气得颤抖,却又退躲得远远的,只敢朝裴明远怒目而视。
裴明远张口就怼:“你裴爷爷。”
怼得男人瞬间脸色青红,差点气晕过去。
可裴明远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抬手直指坐在主位的人:“张潇仁,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越发不像个人了。”
与此同时,萧白也走近铁笼子。
两只猛虎可不管笼子外发生了什么,饥肠辘辘的它们紧紧锁定唯一的猎物,势必要吃到肉。
宋寒川余光已经注意到熟悉的身影靠近,可他情况危急,不敢分心张望。萧白扫过宋寒川周身摸样,看起来伤口不少,尤其有两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随着他一动,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冒。
不过,这些伤口都不是致命伤。
萧白松了口气,又朝看守铁笼子的仆人走去,那仆人随着她一步步靠近下意识往后退。
“打开。”萧白一脸冷然道。
仆人根本不敢与她对视,眼前的少年明明语气不凶,眼神也冷静得可怕,但他就是觉得骨头都在发冷,心底升起不敢违抗他命令的畏惧。
就在仆人僵住之际,萧白迅速出手从他腰间夺过挂着铜钥匙的绳子。
上面有好几把钥匙,萧白拿起锁在铁笼子上的铁链看了眼,从里面翻找出一把钥匙,正要打开。
咻!
萧白轻轻侧身一避,飞射而来的箭矢越过她直直插/进地面。
萧白扭头,隔空对上一脸嚣张眼神阴鸷的张潇仁,张潇仁舔了舔嘴角,再次拉开弓弦,嗤笑一声:“想死?”
话还没完全落地,他松开手指,一箭再次朝萧白胸□□来。
只是,张潇仁的箭术显然没有他语气那般狂气,萧白这次连避让都没避让,在箭矢逼近之时抬脚踹出,看起来又凶又快的箭矢就被一脚踢断,碎成两截。
凝滞的空气里充斥着血腥味和肃杀气息。
萧白沉默回望,什么话也没说,但那轻飘飘的眼神就是**/裸的羞辱。
偏偏还在这时,裴明远嘲讽味儿十足的哈了一声,等张潇仁阴沉转头看向他时,裴明远丝毫不惧地迎上目光,冷笑:“三脚猫功夫也好意思露,被打脸了吧,我都替你脸红了,你也不用谢,我知道你脸皮最厚,根本红不起来。”
场中也不知是谁噗呲了一声。
“裴——明——远!”张潇仁那样子,仿佛要生生吃了他一般。
裴明远下巴一仰:“叫你爷爷作甚。”
周围不敢上前的人:“........”
此时张潇仁怒极,双眼赤红充血,就在他要叫人抓住裴明远时。
“吼——”
两道凄厉猛虎叫声震得在场所有人一颤,齐刷刷扭头看去,这一看,所有人眼神一震,心中寒气森森。
只见刚才还凶残无比的两头猛虎躺在地上气息奄奄,一头被开膛破肚,一头脖子上露出大大的洞,鲜血狂飙,而那个站在两头老虎中间的人,一身黑衣劲装,手持血淋淋的匕首,绑好的头发些微散乱,几根发丝遮挡了眉眼。
他低垂着眉目,慢条斯理地抖了抖匕首上的血,这才缓缓抬起眼眸,露出极黑极静的一双眼瞳。
萧白扬了扬唇,在场之人却看得脸皮一抖。
这是哪来的杀神!
小白:装了一把。
谢谢宝们支持,么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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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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