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亦憋了一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顾景行,想问问他司徒晁的事,几次话到嘴边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他担心顾景行会问他,为什么认识司徒晁。
踟蹰半天,都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直到回到清和宫,刚才早朝在大殿上持续直谏的犟种张万邦,此时正跪在门口。他唯恐顾景行会反悔,早朝结束便一溜小跑来堵人领旨。
圣旨不捏到手里,说什么也放心不下。
顾景行神情微顿。
张万邦跪地请安,一脸严肃:“陛下,微臣前来请旨。”
这话一出,王德福气得太阳穴直跳。
真是狗东西,皇上金口玉言,更何况还是在早朝之上当着朝中众臣说出口的话,难道还能抵赖不成!
顾景行眉心跳了跳,他瞟了谢时亦一眼,见他神色未变,就是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张万邦,简直恨不得长到他身上去。
看来这事躲不过去。
他回忆着之前对司徒晁的处罚,贬官监禁,本意是想逼谢时亦现身,没动什么伤筋动骨的措施。
还好,没有什么不可逆的后果。
遂扔下一句:“等着。”
王德福跟在顾景行身后进书房拟旨,谢时亦故意磨蹭着没进去。
张万邦心中狂喜:“谢皇上隆恩。”
清和宫门口重新恢复静寂。
等待的圣旨的功夫,谢时亦悄悄蹲到张万邦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口。
“大人,您可真是个好官!刚才早朝上我都看到了,为了黎民百姓,您甚至都不怕皇上责罚,小的真心佩服。”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最好的方式,就是使劲儿夸他。
彩虹屁这个东西,看多了也能无师自通。
张万邦不认识谢时亦,只支起身子歪头看他。
谢时亦:“大人,我替万千百姓谢谢您,真的,我家就是因为遭了灾,庄稼颗粒无收,为了不被饿死,爹娘才把我卖进宫的。”
他言辞恳切,表情也万分悲痛,力求在张万邦这里刷够同情分。
张万邦确实非常同情,伸手拍了拍谢时亦的后背。
“哎!都过去了,好孩子,别难过,以后肯定都会好的。”
谢时亦:“真的吗,大人?您在早朝举荐的那人,当真有治理江河的本事?”
“那当然!”张万邦恨不得拍着胸脯作保。
“你就是不信我,也得信谢帝师,司徒晁可是帝师钦点的!”
老脸一红,谢时亦差点没绷住。
他掐了下指尖,佯装无意:“这样啊,那司徒大人怎么没在工部任职?怎地还需您大殿直谏?”
张万邦身子往旁边侧了侧,眯起眼睛看着谢时亦。
他只是犟,不是傻。
能跟在皇上身边上早朝的小太监,一看就是皇上的人。
现在如此刻意地接近,专门打听司徒晁的事情,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皇上不信任他呀!
后背惊起一层汗,张万邦立刻止住话头。
谢时亦催促:“大人?”
张万邦:“当然是皇上在考验他!自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你看我们隆安王朝,几年来的发展可是蒸蒸日上,皇上谋虑整个天下,对什么人应该怎么用最是得心应手,岂是你我能够置喙的!”
谢时亦:“?”
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上彩虹屁攻击,也不打声招呼,而且顾景行又不在,隔空拍什么马屁。
谢时亦还想再聊两句,但张万邦突然义正词严,跪着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摆明拒绝继续交流。
谢时亦跟着挪动,厚着脸皮往上贴,但犟种就是犟种,一旦决定做什么事,那是八百匹马都拉不回来。
张万邦转了个身,跪在地上背对着他,说什么都不再搭理一句。
死犟死犟的。
谢时亦气结,恨不得上前撬开他的嘴。
僵滞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王德福带着圣旨出来。
看到圣旨,张万邦一个饿虎扑食,接过立刻磕头谢恩,磕完扭头就跑,像是怕被什么追一般。
谢时亦惊愕地下巴掉一地。
刚才这人到底脑补了些什么玩意儿?!
其实他真的没有很想追上去,就是琢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司徒晁,他还有几张图纸,想让他尝试制作一下。
见他呆愣,王德福恨铁不成钢。
“小黑子!你又躲懒!赶紧去伺候皇上更衣。”
看着他再次举起来的拂尘,谢时亦抬脚就跑:“知道了。”
当皇帝真麻烦,大冷天的,还要频繁换衣服。
小跑着进入内殿,谢时亦猛地怔了怔。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
再次面对已经脱掉一半衣服的顾景行,他竟然能控制住自己,不再扭头仓皇逃跑。
虽然这回顾景行还穿着中衣。
但也是一种进步!
主动接过淡黄色常服,跟顾景行面对面站着,踮起脚撑起衣袖,咬牙等着顾景行穿袖子。
都是堂堂男子汉,怎么顾景行就能长到一米九,还是在物质基础不甚丰富的时代。
反观他,青春期捏着鼻子喝了好几年牛奶,身高竟生生停在一米七八。
就真的很气。
待顾景行穿上衣袖,谢时亦落下脚尖,秉着呼吸帮他系领口的盘扣。
捏着金线绣的祥云盘扣,他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儿给扣子怼进去,指尖捏的直发颤。
好不容易系上一个,谢时亦松了一口气。
待去系下一个时,手腕忽地被扣住,绣着金线龙纹的广袖带起一抹帝王专属龙涎香。
谢时亦晕乎乎抬头。
精致的下颌线直入眼帘,带来前所未有的美貌攻击。
他突然想起,之前刷手机时,常常看到某爱豆粉丝高呼,哥哥的下划线比我对未来的规划还清晰。
他突然也这么觉得,顾景行的下颌线实乃女娲毕设,鲨我鲨我!
走神间,顾景行一只手桎梏着他的手腕,另一只顺着衣襟往下,指尖几个反转,剩下几枚盘扣轻而易举归位。
“不是有话想问?”
他垂眸望着谢时亦的发顶,呼出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尖。
谢时亦突然浑身一阵发烫,龙涎香越发浓郁,如青烟般萦绕着两人,气氛暧昧的令人窒息。
“什么话?”
如雷般的心跳扑通个不停,他压根儿没了思考能力。
顾景行痴痴看着他,如果眼神有实体,此时怕不是已经抚上他泛红的耳尖。
“都好,只要你问我都回答。”
在谢时亦面前,顾景行从不会摆皇帝架子,不管是自称还是其他,所有细节都彰显着,他对谢时亦的恭谨与敬重。
其实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谢时亦更适合登基为帝。
木讷的脑子艰难转动半天,最终理解了字面意思,谢时亦微微抬头,额角不经意擦过顾景行的下巴。
肌肤相触带起一阵阵颤栗,思考的能力再次丧失,他只能凭借本能张嘴。
“什么都行?”
顾景行:“对。”
“司徒晁为什么顶撞你?”
顾景行苦笑。
竟如此直接,丝毫不给他留反悔的机会。
“因为谢时亦。”
谢时亦:“啊?”
腕间的桎梏忽地一松,萦绕在鼻尖的龙涎香浅淡无痕,顾景行转身抬步走向门外。
“准你去见司徒晁。”
他说不出口的话,换司徒晁开口。
谢时亦满脑袋都是问号,不明白怎么换个衣服,顾景行却像换了个人一般。
还没回过神,王德福抱着一团衣服塞给他:“皇上命你去给司徒大人送官服,你快去快回。”
抱着官服走出宫门,谢时亦才找回几分神志。
忽地他顿住脚步,后背一阵发凉。
“系统,出来!”
“我身份是不是暴露了?!顾景行他,他知道我是……”
冷汗一阵阵往外冒,谢时亦慌乱地抓紧怀里的衣服,拒绝这个猜测:“不可能,不可能,他见过我的尸体。”
借尸还魂这种事,没人会轻易猜测,而且他也不认识原本的小黑子,最厌烦怪力乱神。
千百个理由,都用来说服自己。
系统:“此处世界并未崩塌,因此可以反推,宿主身份未曾暴露。”
“真的吗?”谢时亦竟不觉得狂喜,甚至有些许失落。
“你说得对,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不然谁都没办法好好学下去。”
他是来完成任务,遏制隆安王朝的暴乱与战争,还小世界安宁和平的,不是来做夺走他们生命的刽子手。
脚下的步伐有些沉重,谢时亦收敛情绪,出了宫门口坐上马车,直抵司徒晁家。
司徒晁的宅子还是几年前他帮忙置办的,在皇宫的西南边,院落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
谢时亦走到门口,没进门就听到里边声嘶力竭的指责谩骂声。
声音很熟悉,是刚才还见过面的那个犟种。
张万邦:“什么叫你不接旨?司徒晁,你是不是疯了?!”
“你出身江南,现在你的家乡要淹了,你告诉我你拒绝去救?”
“你怎么对得起万千家乡父老,对得起一手提拔你的帝师谢翰林!”
“我不管,今天这圣旨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我就是抬,也要把你抬到江南去!”
谢时亦:……
合着犟种根本没和司徒晁商量,就帮他请了复官的圣旨。
还真是一心为了老百姓,半点私心不曾有。
小剧场:
谢二哈:美貌于我入浮云!
美貌帝王:作者说要收藏收藏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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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只要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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