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棋和小奇对视着，小奇虽然还是那副趴在窗台的模样，但眼神中那种急切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

他和苏棋对视着，苏棋没有质问他，而是走进客厅。小奇看了眼老大爷，又看向苏棋，最终也没从窗台上下来。他坐在窗台上，因为只有几岁，腿都触碰不到地，在窗台来回地晃荡着——这一幕一点都不可爱，小奇脸色惨白，瞳孔里只有黑色眼珠的模样看起来异常阴森。

不过在大老爷疑惑开口时，他脸上的阴冷不由自主地消散了几分。

“这是？”老大爷看向站在门口的闻景，对苏棋问。

苏棋也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很直接地介绍道：“前夫，不过还没离婚。”

老大爷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活了一大把年纪，对男女、男男、女女、恋物癖……都见过不少，也没露出吃惊的表情，反而热情地对闻景招呼道：“小伙子长得真俊，进来坐。”

俊小伙闻景没进去，他站在门口当个守门员。

在老大爷说话的时候，郑珠已经默默飘到小奇身旁，冷冰冰地看着小奇。

小奇不怕她，也同样冷冷地看着郑珠，不过他在郑珠的视线中还是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声音稚嫩又沉闷地对苏棋喊道：“喂，我们出去说，不要把我老豆牵扯进来。”老豆是爸爸的称呼，也就是指老大爷。

苏棋当然没意见，这楼内的鬼虽然多，活人看起来也神神叨叨的，但大部分说到底都是无辜的人。

小奇沉默地跟在苏棋身后，他也没走远，指了指六楼郑珠家：“去楼上说吧。”

小奇只是看起来年纪小，实际上死了几十年，心性比郑珠沉稳多了。苏棋一如既往地想要撬门，还是郑珠拿出钥匙开门。

小奇有点嫌弃都是灰尘的房间，他站在被风吹得最干净的窗边，不等苏棋问就说道：“我是这栋楼里的第一个鬼，这栋楼内几十年前很正常。”

“后来楼里陆陆续续也死了不少人，不管是意外死的还是寿终正寝死的，大部分鬼都没停留在这，也还是我一个鬼。”

“不过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也有几个怨气太重的鬼不愿意离开，我想守着我老豆，加上楼里还有其他的鬼，我担心这些鬼做坏事伤害到他，我也就没离开。”

“时间过得很快，楼内虽然有鬼，但大家最多就吓唬一下楼里住的坏蛋，对好人没做过什么……一切的异常都来自几年前。”

“我是亲眼看着四楼那对夫妻死的，他们吵得很，活着的时候在吵，死后还是那么吵，突然有一天晚上，他们吵到一半不吵了，我有点不习惯……就去楼下看热闹。”

“那天晚上我印象很深，我到四楼的时候，那个男的趴在家里客厅一动不动，他老婆目光呆滞看着前方，像是被什么指引一般，一步步下楼走出小区。”

“我太好奇了，就跟在老婆身后看他老婆要去哪儿。”

“那天晚上，月光很冷，我也很冷，不由想到老豆，想起我还活着时和老豆一起吃饭……”

苏棋打断小奇的话：“回想自己生前的废话就不用说了。”

郑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都说苏棋脾气差了……感觉他不是脾气差，单纯不爱听无关的废话。

闻景倒是习以为常。

小奇：“那个女人坐上一辆鬼车，我也拦住一辆鬼车继续跟着。”

“鬼车开了很久，停在一个镇子前。她下车了，我也跟着下车，我们又走了好久。她最终停在一个村口，里面走出来两个愁眉苦脸的鬼将她带进村子里。”

苏棋眉头紧拧：“那两个鬼是不是一个缺右腿，另一个脸上有颗大黑痣？”

“是的。”

“村名是不是叫永生村？”

“是的。”

苏棋没出声了，他陡地安静下来。

小奇又接着说：“紧跟着这栋楼就出现各种奇怪的事儿，比如三楼跟失了魂似的肇事司机，说起来他的症状和当时四楼的女鬼一样，都是迷迷瞪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类型，还有六楼的车祸……后面还有一楼二楼新搬进来的住户。”

苏棋一直没说话，郑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默默地看了下苏棋。

小奇也看了苏棋一眼，接着说：“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之前就见过你？”

苏棋对这个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在看到书桌里关于这栋楼所有活人和鬼的资料时他就猜到自己之前一定来过这栋楼。

“唉。”苏棋这么乐观的一个人，在真相即将摆在自己面前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转头，用一种幽怨的目光盯着闻景。

闻景面不改色心不跳。

苏棋：“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闻景表情茫然，半晌后说：“村名有点熟悉，我好像听你提到过。”

苏棋呵呵，装吧，你就装吧。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村子。”

闻景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熟悉。”

小奇也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知道那两个鬼的样子。”

苏棋看了眼小奇：“你不担心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小奇还没说话，刚刚想说什么又犹豫的郑珠开口了：“我相信你，苏大师。”

“虽然你的名声在我们鬼中不算敞亮，但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的，我也相信你不会控制其他鬼做坏事。”

小奇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也相信你。”

苏棋诧异：“郑珠也就算了，你也相信我？我跟你很熟？”

小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的性格真做这种事一定会谨慎又鸡贼，真是你做的估计早就把我干掉了。”

“我上次在楼里见到你，看到你在每一层都停了很久，但在路过我家门口的时候，你没停留。”

“我想着，你应该没啥坏心思。如果你是坏的，我那天就带着老豆走了。”

小奇垂下脑袋：“但是，四楼那个年轻人，他爸妈在世的时候，送过我好多零食，我不想看着他出事；三楼住着一个老奶奶，她年轻时候送过我一个玩具，我也不敢走，怕她出事……还有二楼住着特别坏的一家人，他们喜欢占一楼的那户年轻小伙子的便宜，有时候晚上我会去吓唬二楼那家人，我要是走了，谁还能帮一楼的小伙子出气？”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小奇的说话声。

他是一个善良的鬼。

天色已经逐渐变黑，苏棋走到六楼，从阳台的窗户处能看到蹲在楼下守株待兔的老钱。他又转头看向眼中依然有血丝，以及不忍心离开这栋楼看着老邻居鬼出事的小奇。

“我回一趟永生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