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厅，商见川看到了便宜爹和二师父，和另外三个自有气场的人。

那是两男一女，看上去年龄都比商英之大些。

其中两人他认得，一个是万草堂的掌事之一万空，一个是五毒派的大长老尤申。

另一个则是穿着异服的美妇人，行动间身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却不叫人心烦，反而令人感觉更加清明舒爽。

不等商见川说话，美妇人先凑近他，打量几下，笑着道：“来的这一路上听到不少人说武林盟主风流倜傥，果然没夸大。”她笑眯眯地对商英之说道，“幸好川儿只挑你长得最好的眼睛长，其他地方更像前梦妹妹多一些。我来了几回，终于见着人了。”

商英之无视她的话，对商见川道：“这是赤霞宫杨宫主，万草堂方掌事，五毒派尤长老，几位前辈都是来替你诊脉的。”

商见川抱拳：“劳烦几位前辈了。”

“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世上竟还有他廖河月看不出来的毒，哈哈！”尤申看上去倒是很高兴，“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他的热闹！”

廖河月和二师父的名字。

商见川瞅了一眼二师父，被逗了几句，他还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杨宫主笑道：“我和你母亲以姐妹相称，你可唤我一声姨娘。”

“杨飞雪！”商英之嗒一下把茶杯放下，“你少占我夫人和儿子的便宜！”

商见川：“……”

也不知道这个便宜姨娘跟他那天真烂漫的便宜娘关系好不好，反正在原主记忆里，只听说过杨飞雪的名字，没有见过人。

他默默离斗嘴的几人远了些，来到一直很稳重的万空面前：“万掌事，有劳。”

万空略一点头，没有多话，直接伸手搭上他的脉。

这边一开始，其他人都安静下来，齐齐看着他们。

万空眉头微蹙，摇了摇头，然后对身后的万草堂弟子道：“把东西拿出来。”

“是，师父。”

小弟子将背着的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腕枕、一盒银针，以及一个小瓷瓶，然后燃起一根小烛。

万空示意商见川将手放在腕枕上，而后将瓷瓶打开，一股草药的清香弥漫而出。

他倾倒瓶子，将里面绿色的草药液抹在商见川的腕上，再取银针过火，竟扎了进商见川腕上的血管。

总共扎上八针，他才停下。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动作，尤申先催促：“万老头，如何？”

万空没有理会，而是将其中一根针取出，鲜血将针刺入的部分包裹得不留一点缝隙，针歪一歪，血便都自主滑下，黄豆大的血株挂在针尖上，最后滴入小弟子举着的杯子里。针上干干净净，仿若没有用过一般。

其余的针都被一一拔下，每一根的针尖上都铺满了血，但商见川腕上却一点血丝都没有沁出。

万空接过接了血的杯子，看了看，然后摇头道：“不是我们万草堂的温心丹，我也没看出商小友的脉象有何异常。”

“让我来看看。”杨飞雪站在原地，手一动，一根金线就飞了出去，“别动。”

商见川手一转，凝聚的内力散开，想将线打回去的手掌也换了个方向，随即，金线就缠在了他的腕上。

一开始杨飞雪只是搭着金线的另一边，之后又在金线上注了内力，内力没有影响到商见川，只是在金线上缠绕。

杨飞雪探了一会儿，收回了金线，摇了摇头。

“你们都不行！还得看我吧！”尤申将万空挤下椅子，然后在身上掏了掏，掏出几个小瓶子小竹筒。

他先是把了脉，然后取过一个茶杯给商见川放血，不多，血液将将铺满底部就停了。

随后打开一个小瓶子，放出一个通体全红的小虫子，虫子在杯沿转了一圈，回去了。几个瓶子竹筒被一一打开试过，里面长相奇异的小虫都对商见川的血没什么兴趣。

尤长老拿出最后一个瓶子，让人给他拿个叶子梗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挑出一只比蚂蚁还小的小金虫，心疼地放在杯子边缘。

杨飞雪看笑了，问道：“这是什么宝贝，让你这般舍不得。”

尤申眼睛盯着往杯子里面爬的小金虫，回她：“我还没炼制好的小宝贝，沾毒即死，现在只有十七只，用一只少一只。”

其他人来了兴趣，都围了过来。

小金虫有一下没一下地爬向杯底，在血的边缘停留了一下，被染了半身的血，变成一半金一半红的寒碜小虫。

虫子从血液边缘挣扎出来，便要沿着杯壁往外爬。

尤申放心了，嘲笑道：“廖河月，你徒弟一点事都没有，莫不是你年纪大了，医术也不行了吧，这样，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便把我独门绝活教于你。”

“你在说什么梦话。”大师父又悄无声息地来了，就坐在房梁上，居然没有人发现。

他落在尤长老跟前，上下打量他，嫌弃道：“我才不想要一个满身虫子的弟弟。”

尤长老手在身上乱抓一通，又摸出许多小瓶子小布袋，特意贴近大师父：“就要养虫子就要养虫子，吓死你这个老不死的！”

商见川突然出声：“尤长老，大师父。”

“小崽子，你别插手，我今天非得打得他叫我爷爷！”

“谁都不许拦！我才不想认这么老的孙子！许迢，你现在认输我就让我的小宝贝们放过你！”

两人也不是真打，就我推你一下，你揪我一下胡子，比小孩打得还斯文。

商见川指着杯子，冷静道：“可是尤长老，你的虫子死了。”

“什么？！”尤申七手八脚把瓶瓶罐罐小袋子收回去，挤到桌子前，眼睛瞪得老大，“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本来打算帮他收宝贝虫子的商见川观察到了全程，他用叶梗探进杯子里：“爬到这里就掉下去了。”

尤申目光在商见川身上转了几圈，笃定道：“你小子身上还有毒。”

商英之忙问：“尤长老，我儿身上的毒可解？”

尤申顾不上心疼小虫子了，蹙着眉道：“的确如廖河月所言，脉象看不出什么问题，举止也不受影响。听说你在寻鹰堑时，觉得万虫噬心，却还能运转内力？”

“没错。”

“刚才焰虫对你的血液无动于衷，那说明你中的不是我们五毒的失心散，也不会是以失心散为基底改良过的毒药。噬心之药难配，下得让你和魔教那小娃娃都没有察觉，这下毒之人有点本事。”

鲜少说话的万空也道：“没错，能做主药材的药不多，且多长得显眼味道刺鼻，比一般药材难炮制……”

几个会毒会药的围成了一圈，话题逐渐变成商见川听不懂的东西。

商见川默默退一步，离他们远了一些。

商英之察觉他的小动作，瞪了他一眼。

商见川咧开嘴，刚想说什么，表情蓦地一变，转头目光犀利地看向门外。

发现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许星星，他像是想进来说什么事，又不太敢进，脸纠结得皱成一团。

商英之又瞪了商见川一眼：“星儿成天跟在你身边，都跟你学了些什么东西！”

商见川：“……”

这小孩傻气扑通扑通冒真的不关他的事好吧。

父子俩都走到门边，默不作声地看着许星星。

许星星看到他们过来，大松一口气，忙道：“老爷，盟主，武林盟的江大侠和向大侠来了，现在在那边偏厅等着呢！”

商见川眼睛一亮。武林盟的人来了，他有借口出去了！

“爹，我过去看看。”

看到他那副迫不及待的表情，商英之冷哼一声，回头对二师父点了一下头，抬脚跟上去了。

武林盟里，盟主一共有三个副手，一个专门跟朝廷打交道，一个帮忙处理武林事，另一个则负责武林盟的银子周转。

商见川默默地懂了。

外联，行政，和财会。

今天来的两个是内务一把手江一舟和财会一把手向景。

商见川见到他们，便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一舟取出几封信件，递给他：“盟主，这是名剑宗、武耀门等六个门派给武林盟的信函。”

信封已经被拆开，商见川取出一封快速浏览。

江一舟在一旁道：“两个月前，忽然出现一种奇怪的病，患病的人一开始是口舌生疮，再是躯干生毒疮，最后窒息而亡，大夫都束手无策。除了平民百姓，有内力护体的武林中人也有人死于这疮刽病。单是名剑宗那几个门派，就有三百多人染了这病，病发而死的，有将近一百多人。”

商见川一目十行地看完那些信，问道：“朝廷那边如何了？”

“发病一个月以后，钦差和指派的几个御医都到了，但现在还没有制出能根治的药方，也还没有找出发病的源头，不过听说他们不久前找到了能减缓症状的药。”

“减缓症状？”商见川一阵见血，“只能病人晚点死。”

江一舟点头：“没错，只能拖延时间。有人从患病至今都还活着，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染病的人中，有最短三天就窒息而死的。”

商见川把信都放下，目光转向向景。

向景道：“盟主，前段时间你没醒，我自作主张将已入账的银子拨出去买了药材和米粮，去分给城中缺药缺粮的百姓和门派了。”

商见川点头：“应当的。”

江一舟指了指那些信，问道：“盟主，我们要怎么做？”

商见川手指轻点，没有回答，而是先问：“病会传染吗？最开始是哪里出现的？”

“朝廷那边说不会传染，苷城那边是最早患病的，也是情况最严重的。”

商见川点头，不会传染就更好了。

他又问：“飞鹫镖局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黑鸢他们开始查镖局运送过的东西。”

“孤影山那边呢？”

江一舟不太清楚他想知道什么，斟酌着回答：“魔教左护法把魔教教主带回去后，孤影山就再没有人进出。”

商见川垂下眼。

没有人进出。

半枫是像他一样被绊住了，还是一直没醒？是了，半枫腿脚不方便，也许把腿伤也带过来了，这里交通路况什么都不好，半枫还是不要动了，等他过去就好。

“盟主？”

商见川敛住情绪，道：“集结江湖名医，去苷城，你到时候跟朝廷的人交涉好。还有，也许会有人生事端，你要把人看好。”

江一舟疑惑：“盟主，只有我去吗？”

商见川微微点头：“我还有别的事。”

“你有什么事？”商英之走进来，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气势威严，江一舟和向景被压迫得一时不敢呼吸。

商英之紧紧盯着叛逆儿子，声音沉沉，又问：“你能有什么事？”

江湖小报一则：

如今风雨飘摇，想必诸位侠士都奇怪盟主既已醒来，为何不去武林盟中稳定侠心。据可靠线报，盟主醒来后心心念念去孤影山找魔教教主，被商英之商大侠拦在府里。其中必定有什么恩怨情仇，让义薄云天的盟主都忘了武林盟！如此看来，盟主丢了一魂之事，也不是捕风捉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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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