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系统又在装死不出声了，裴宿气得直咬牙。

然而用神识瞄了一眼刚刚得到的照片后，她立刻愣住了，狂喜之后，又顿觉遍体生寒，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恶意浸染。

这张照片……应该就是最关键的线索。有了这个，许多谜团都可以得到解答，包括分裂人格的以瑟本人。

又想到他放在枕头下的药物，裴宿现在已经可以笃定，那就是治疗心理问题的。

但是看到这张照片的内容……她又实在很难真正高兴起来。

裴宿脸色微微发白，张了张嘴，以瑟不明所以地温柔看着她。对上那双白羊似的眸子，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劝解？对于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不仅是因为眼前的他什么都不记得，也因为……那些事情，都已过去。

那张老照片上，赫然便是劳斯特公爵与年幼的以瑟两个人。

只是……

她狠狠闭了闭眼。

那根本就不是一张正常的照片。

小以瑟坐在劳斯特的腿上，大手抚摸着他白皙又细弱的腿。他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明明是那个年纪该有的纯真，却分明染上了几分不安和不适。

劳斯特那双眼睛挑起，嘴角也带着挑逗暧昧的笑容，另一只手卡在小以瑟的脖颈处，像在挑选牲口似的，大拇指令人反胃地摩挲着孩子的嘴唇，似乎还想伸进去。

这明明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而留下的一张充满罪恶的照片。这是，铁证。

证明他根本不是乌奇镇的善人，证明……

那张代理神父的荣誉书，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黑以瑟说，所有人都该死，为了钱，他们口口声声劳斯特公爵是大善人。

地狱为什么空荡荡？

她再也无法忍受了，无视以瑟诧异的目光跑出去，扶着自己的床沿干呕起来。

……难怪以瑟会分裂出两个人格。难怪他，忘记了所有事情。

“特意设置一个支线任务就是为了给你拿到关键剧情物品的捷径哦，宿主你看，我对你是不是很好？”

少年音突然又冒了出来。

裴宿没有出声，她将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眼尾泛红，呼吸凌乱。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毕竟，你就是来拯救他的呀？你不在的时候，他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现在你来了，你要帮他一起渡过难关，不是吗？”

“你原来也有不怼我的一天？”

裴宿狠狠擦了擦脸，又唤出以瑟送她的那把匕首，她沉着脸走到三楼，在那扇沉重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哐！”

门被一脚踹开。

等她发泄完自己心中的怒气之后，书房内已经遍地狼藉。

道貌岸然的慈善证书撕得粉碎，她摘下那幅大照片，却没有急着毁掉它。

“以瑟，你想要的礼物……会是这个恶魔的鬼魂吗？”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那个怪物的本体应该就是劳斯特公爵。他活着的时候欺凌以瑟，死了以后也不让以瑟安生。

时间未必能抹平一切创伤。老东西的死对于以瑟来说是一个解脱，却给他的精神留下巨大的磨难。以瑟的药，就是为了压制自己心中无穷无尽的痛苦。

她大概明白以瑟对她的执念了……他下意识将自己的悲惨过往投射到自己爱的人身上，活着，意味着无穷无尽的侮辱。她无法想象，以瑟是怎么在这座坟墓般阴沉的房子里过了十几年。窗子外的木栅栏，是怕他寻死。他觉得熟悉的那把黑锁，恐怕很久以前也正是为了将他拷在这个囚笼中。

不是为了困住裴宿，而是永远地困住了以瑟。

死亡……在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人看来，就是一种保护。

有时，活着本身就是死亡的历程。

至于黑以瑟……他已经表现出了疯狂的自毁欲，放出怪物是这样，痛恨自己的脸也是这样。而且……他对裴宿的感情，的确不那么善良。

黑以瑟完完全全就是个疯子。

如果说白以瑟还只是为了心中朦胧的执念，固执地认为让她死去就是一种保护，那么黑以瑟，就是不计后果地拉着所有人灭亡。

他不仅想要毁掉自己，还要毁掉裴宿……所以他将她也困在这里。但她恐怕，这些对于怪物都只是徒然，一旦它的束缚彻底解开，毁掉的也许是整个小镇。虽然……结合两个黑以瑟的说法，恐怕这里的居民也并不清白。

可……她还有一点想不明白。那就是黑以瑟对那只怪物的态度。

说是厌烦，没错，可似乎并谈不上恨。而且言谈之间，似乎对它还略有维护。

对此，裴宿只能理解为，黑以瑟本身精神也不怎么正常，只剩下自毁的**的他，将怪物作为了一个完美的杀器。

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了。

也许今晚的怪物，就是最后的考验。

只是……她摩挲着手中的匕首。

她……没有把握。

身边突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裴宿神色一冷，抬眼看去。

是以瑟。

他愣愣地站在书房门口，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毁掉这里。

裴宿对他招招手，他走了过来。

她对他扬起一个笑脸，“我把你尊敬的劳斯特公爵留下的东西都毁掉了呢，你恨我吗？”

他咬着唇，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在她身边也坐了下来，把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相信宿宿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考虑。”

裴宿握紧他的手，她没有看他，只是轻轻问道：“你有点怕他，是不是？”

“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一定会快乐的……”

她忽然起身，“来吧，我们该为‘婚礼’做准备了。”

深夜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裴宿将男人在床上绑了个结结实实，转身向外走去。

如果她猜得不错，今晚不仅是怪物实力最强的时候，而且那间屋子也困不住它了。

黑以瑟是个变数，他对裴宿没什么温情，她可不敢赌到时候他会不会又拉着自己去死。

“宿宿……”

他忽然叫住她，裴宿回头，“不是说好了，你愿意陪我玩这个游戏吗？”

“不是，”他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是啊，她现在看上去一定像个要去送死的人。

她俏皮一笑，“是啊，我要为你准备一份大礼。”

午夜时分。储藏室之前。

将怪物的嘶吼声响起之时，房门应声而破。

细骨伶仃的黑毛怪物的利爪直冲她面门而来，裴宿眼疾手快，将早就准备好的烧得滚烫的油桶一脚踹翻。她的准头很好，怪物直直受了这一桶油，瞬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嘶声。

有用！裴宿眼睛一亮。

然而下一刻，那怪物龇牙咧嘴地又向她扑来，流着血泪的眼睛分外可怖，仿佛索命之鬼。

她暗骂一声，连忙闪身一避。被烧得滚烫的前肢上黑毛都翻卷了起来，潮湿的黏液也肆意滋滋作响，腥臭的味道让她眼前发晕。它的确不是毫发无损，粗重的呼吸声也暴露了自身的伤势之重。

但碾压一个裴宿，还是绰绰有余。

她握紧匕首，在怪物的腰侧狠狠一剜，一块腥臭的皮肉被甩下，裴宿看见了白森森的骨头。

“去死吧。”

她恨骂一声，忽然脚步一踉跄，差点没站稳。

她受的伤，到底是对她的身心消耗太大。

眼看它又狰狞着扑了过来，裴宿喘着气躲开，谁知脚步不稳，竟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嘶……”她摔得眼前发黑，听到楼梯发出沉重的哀鸣声，心知不好。

“系统！你就这么看着吗，我快要死了！”

没等到回应，她的脖颈被一把攥住。黏腻的指节还流淌着滚油，纵使有了它的皮毛做缓冲，也是瞬间将裴宿的脖颈烧出一片红晕。但更要命的是，她立刻呼吸不上来了。

“宿主，我早告诉你了，你根本打不过它。副本没有必死的选项，面对死局，只能说你的方向走错了。”

少年音少见的严肃。

走错了……她翻着白眼，困难地思考着这几个字眼。

可是……不是蛮干，难道是解密？杀掉怪物不是任务提到的“结婚礼物”吗？那……还能是什么？

濒死之际，生理性的眼泪涌出。她突然觉得一阵绝望的难过。从刚来到这里开始，她就被刺了一刀，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却还是停在了这里吗。

谁家乙游……会玩得那么憋屈啊……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战斗，还有一个只想拉着她死的男主。

脖颈被越攥越紧，怪物的腥臭味充斥了鼻息，她闭上了眼睛。

“啪嗒。”

是躯体掉落在地的声音。

她的脸狠狠砸在地板上。

“吼——”

这是怪物的声音。声音透着兴奋。

眼睛睁了睁，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死，怪物为什么松手了？

她撑着身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以瑟？

是黑以瑟。

他不知怎么挣脱了，此时成为了怪物的新目标。

但他面对冲向自己的怪物，不避不闪。

“你疯了……咳咳……”裴宿的嗓音干涩，痛得完全说不出话，却还是努力地想要喊他，“为什么……不躲？你还要被他再欺辱一次吗？”

以瑟的眼眸淡漠地看向她。

下一刻，他向前一步，向怪物伸出了手。

“……所有的人，都该死。

“唔——！”

怪物的爪子伸向他的心口。他闷哼一声，神情痛苦，却露出了一个解脱似的微笑。

手骨穿过心脏所在的位置。

裴宿瞳孔猛缩。

以瑟喃喃，“结束吧……”

他居然在哭。

那双流泪的眼睛，忽然让裴宿脑子猛地一疼，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啊！”

她大叫一声，向着一人一怪死命地冲过去。

“以瑟，醒醒！”

她做出拥抱的姿势。

——却抱住了那个狰狞的怪物。

黏腻的肢体，伶仃的骨节，让裴宿的身体情不自禁抗拒。

但她却死死抱着怪物，不肯撒手。那怪物嘶嘶怪叫着，转而咬上了她的脖颈。

狠狠一痛，裴宿却不敢松手。她在赌这最后的机会。

“我知道了……是你杀死了劳斯特公爵，是不是？那个恶魔，已经被你杀死了。”

眼泪滚滚落下，落在她紧抱着的黑毛怪物身上。

“你从来就没有错啊，为什么要把一切痛苦都留给自己？”

那双白羊似的，湛蓝色的眼眸，落下了眼泪。

怪物的眼睛，也在流淌着血泪。

这才是……玫瑰不流泪的真正含义……

“叮——发现关键物品：畸变的玫瑰，通关进度增加30，目前进度：100。恭喜你，达成完美通关结局！”

怀里的生物突然不再挣扎，它抬起一只黑毛缠结的利爪，缓缓摸向裴宿的脑袋。

空洞的眼睛，不再泣血。

裴宿想笑，却因虚弱至极，昏死了过去。

俺第一次写文，第一个副本的节奏没把握好，结束得有点仓促……但旧稿实在改不动了。下个世界就很悠着来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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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玫瑰不流泪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