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起得早,一早就在主堂里等着儿子儿媳前来请安。
沈母不停地捯饬着衣裳和头发,有几分忐忑道:“也不知道纾儿会不会嫌弃咱们……”
沈父见妻子实在紧张,便笑着安抚道:“承儿说儿媳是个端庄有礼的大家闺秀,你莫要担心旁的!”
沈母听此,终于展露笑颜,继续翘首以盼。
不消多时,容纾出现在了庭院中,她款款走来,步步生莲,眉眼低垂,这端庄娴淑的模样让二老忍不住点了点头。
待容纾走近,二老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容纾那双微微上扬的凤眼生得颇有神采,面上细腻红润,模样英气漂亮,是个十佳的大美人。
不过,只有儿媳一人出现,二老不免疑惑沈平承去哪了。
容纾入到主堂中,女使立即呈来了一早就煮好的请安茶。
容纾将放置着请安茶的托盘接了过去,按照太后教的规矩跪在了二老面前,“儿媳容纾给爹娘请安……”
二老眉开眼笑地端起请安茶喝了好几口,然后一齐放下茶杯亲自扶着还跪着的容纾起来。
“纾儿快起!去坐着吧!”
公婆面上热情的笑意让容纾愣了愣。
“谢爹娘……”
容纾起身后坐在了二老下首处,并示意竹枝送上一早备好的见面礼。
什么见面礼不见面礼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容纾有这份孝心。
二老都笑着表示很喜欢容纾送的见面礼。
容纾微微一笑,只说小小物件拿来送公婆,实在失礼。
儿媳嘴甜会说话,二老乐得直盯着容纾一个劲儿地瞧,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爹娘,儿媳脸上可有东西?”容纾被公婆盯得心里头发毛。
“没有没有……娘只是觉得纾儿生得好看,想多看几眼!”
容纾常听人说家宅里的婆媳关系多半差,可是如今看来,沈平承的母亲并非与其他婆婆一般,反而有着母亲般的和蔼慈祥。
容纾会心一笑。
“沈平承那个臭小子呢?他不知道要陪着过来?”沈父不满地问道。
“夫君昨夜喝得多,睡得深沉,一时半会儿还起不来……”容纾如实答道。
沈母不悦地冷哼,“纾儿你就该将他喊起来,做丈夫的怎能比妻子还晚起呢?这成什么规矩!”
见容纾面上有诧异的表情,沈母赶忙解释道:“咱们老沈家不看重女子伺候丈夫那一套!纾儿日后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开心便好!”
容纾低头一笑,沈平承这人虽然甚是讨厌,但是他爹娘却都是坦率可爱之人。
“你公公在岭南老家当了个小官,虽说平日里清闲,但公务总是有的,等过几日我们老两口就回老家去,你们小两口子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早听闻公公在岭南为官清廉,为民谋利,百姓爱戴,儿媳甚为钦佩!”
太后吩咐过,二老虽然在京城呆不久,但也要仔细哄着孝敬着。
果不其然,沈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哈哈哈哈哈……儿媳妇也曾官拜左丞相,比掌史夫人还要厉害数分呢!让你嫁与平承,当真是委屈你了!”
“公公谬赞了……夫君科举入仕,为官数年,政绩卓然,儿媳不胜倾慕。”
此话虽假,但胜在好听。
公婆和气宽容,容纾嘴巧善言,气氛倒是不错,眼见着午饭时辰到了,沈平承的影子还未出现,二老索性宣布上桌。
精致的菜肴一样一样端上来了,二老把大鱼大肉都推到容纾面前去,一个劲儿地说容纾太瘦了,让她多吃些。
看得出,沈家没有什么繁琐的规矩,怎么随性舒适就怎么来,从请安到用膳,容纾心下感动了数次。
午膳吃了一大半了,沈平承才脚步匆匆地赶过来。
“爹娘,儿子来晚,实在失礼!”
方才沈平承醒来,迷迷糊糊地看向身侧,他的身侧早就空了,问了院里的女使才知道容纾一早就去向二老请安了。
沈父冷哼,“让儿媳妇一人过来请安,教你的规矩都忘哪去了!”
这个时候,沈平承诚恳请罚,“此事是为夫做得不妥,还请夫人发落!”
“不怪夫君,昨日宾客多,夫君喝得也多,多歇息一会儿总是好的。”
容纾这副乖顺明理的模样让沈平承觉得如芒在背,往日,容纾与他在朝堂上斗嘴,她讽刺他的词都不带重复的,好几次,他都说不过她,落得下风。
“你夫人宽容大度,你还不快表示表示!”
沈平承朝着容纾作揖颔首,“谢夫人原谅,为夫定不再犯!”
“且先入座用膳吧!”沈平承如此举动,让容纾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
午膳过后,二老称累,自行去别院里歇息了,只留下夫妻二人坐在主堂之中面不和心也不和。
沈平承此刻才认真打量了容纾一番,大红锦绣翻边罗裙褂衬她肌肤胜雪,整齐盘起的青丝簪上一对金翅步摇为她添几分矜贵贤良。
“夫人今日举动出乎为夫意料。”
容纾面上早没了先前的乖顺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满面不耐,“公婆都是良善之人,我与你再如何不和,也没必要闹到他们面前让他们为这种事情忧烦。”
“夫人的体贴,为夫记下了。”
“一口一个夫人为夫……”容纾嗤笑了一声,其中嘲讽意味深长。
“就算夫人不喜也先忍着吧,夫妻之间若互称丞相郡主才该惹人笑话。”沈平承起身掸了掸暗红锦绣衣袍,再走向容纾,停在她面前,对她伸出手,“为夫陪夫人逛逛沈园吧。”
容纾看了眼他的手,嗤笑了一声,“沈丞相这是在示好?”
“若与为夫和谐相处,夫人在沈园的日子也该没那么难捱。”
沈平承一口一个夫人似乎是在提醒容纾,他们被赐婚、拜过堂、喝过合卺酒,是礼俗上的夫妻了。
最终,容纾还是没将手交给沈平承,只起身冷哼,“带路!”
沈平承不恼容纾的傲慢,只从容收回手,微微一笑,“沈园的风景不错,为夫带夫人去逛逛。”
沈平承说带容纾逛逛真的是逛逛,他细心介绍了沈园之中风景最佳又最适合游玩的几处。
容纾与沈平承并肩走着,下人们一见到她便冲她喊夫人,这她浑身不自在,听沈平承说话都听得不大仔细,只敷衍应着。
沈平承也不管容纾乐不乐意,偌大的宅子,他硬是带容纾走了大半,还是竹枝提醒他容纾身体还虚弱着,不得久行,沈平承才带容纾返回独华院。
容纾坐下歇息时,沈平承没头没脑地给容纾留下一句,“夫人如今已不在朝堂为官了,找些事情打发时间也好,往后,这宅子就麻烦夫人了。”
意思是要容纾掌管沈园内务。
容纾侧目打量着对面的沈平承,见沈平承似乎是真诚的,她点头答应,“嗯。”
“若有不懂的,趁着母亲还在沈园,多请教些。”
“竹枝,去铺床,我歇会儿。”听得烦躁的容纾无视了沈平承,起身走向了寝房。
看着容纾的背影,沈平承失笑出了声。
夫人居然不怎么与他作对,可真是件稀罕事。
——
二老计划小两口成亲的第三日动身返回岭南老家。
那三日,沈平承也曾试图要与容纾圆房,容纾拒绝了,他也差点赶出房。
次日,容纾又在沈家父母面前装得一副与他百般恩爱的样子,一口一个夫君,叫得那叫一个柔情蜜意,这偌大转变让沈平承后脊发凉。
三日相处,二老对容纾满意得不得了,恨不得容纾是自己的女儿,但沈平承却是深刻体会到了容纾变脸到底有多迅速。
临行前,沈母又偷偷给容纾塞了不少银两让她自己拿着花。
这有如母亲般的疼爱让容纾一时红了眼。
不过,公公婆婆的离去也代表着这对面和心不和的夫妻开始了自己的小日子。
……
容纾这几日的贤良淑德全是装的,她也不日日起得比沈平承早,有时沈平承早朝回府时,容纾才刚起,甚至容纾自己提前用了膳,连口冷菜都不留给沈平承。
夫妻二人几乎没什么话可说:除了用膳休息会在一起,其余时间沈平承在书房忙公务,容纾待在独华院里看书。
二人互不打扰,乐得清净。
——
夫妻同床而卧,异衾而眠,两人之间可谓隔着楚河汉界,每每竹枝进来整理时都不免要叹息一声。
夜里,沈平承睡得香,鼾声震天,容纾却常常睡不着,只能大半夜起来读书。
竹枝睡眠浅,听见外头有响动,便起身一探究竟,见是容纾又在夜里看书,忙披了衣出去伺候着。
竹枝走近了,见披着一件蚕丝素褂的容纾满面疲惫,忙关心道:“郡主,您已经连续三日半夜起来看书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丞相又打鼾了?”
“沈平承打鼾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来睡眠不佳,一直睡不深,常常惊醒,身上冷汗淋漓的,倒不如起来看看书……”容纾疲累地揉了揉额角,“你先去歇息吧,我自己一人呆着就好。”
“我看您傍晚吃得不多,不如吃些甜汤填填肚子?”
容纾笑着摆了摆手,“不了,我没什么胃口,为我泡一壶花茶便好。”
“好……”竹枝贴心地关了窗,才去一旁煮花茶。
烛火摇晃,书页枯燥,容纾看了没一会儿便眼干异常,那本关于治国理政的书便被随意放在了小几上。
竹枝送来花茶,瞄了眼小几上那本治国理政的书,抿了抿唇,有些担忧道:“郡主,这本书您半月以来看了两遍,要不……您换点其他的事打发时间?”
容纾端过茶杯,吹去热气,她羽睫低垂着,掩去眼中的失落,“我自小不擅女红,更不爱琴棋书画,倒是耍练刀枪、治国理政略有心得,而今嫁入沈园,能看看治国理政之书却未被诟病牝鸡司晨我已是感恩。”
“您当时若抗旨,陛下也不能强行把您嫁给沈丞相,为何……”
“陛下将我送到沈丞相身边为的是让沈丞相庇护我,我若抗旨拒婚选择回旧籍安身,不出三日,定有歹人上门。”容纾掀眸,平静道:“秦家忌惮我,早先就动作不断,而今又怎能放过我?”
竹枝还想说些什么,容纾便让她进屋去了。
……
眼见东方有金轮将出,容纾收拾了书籍回房,而沈平承还睡得深沉,连容纾离开了两个时辰都不知道。
听着那扰人的鼾声,容纾不耐烦地将被子蒙在头上。
——
辰时,沈平承起了,他睡得好,心情愉悦,再回头看看身侧的容纾,锦被都被容纾蒙在了头上。
沈平承好心替容纾把被子扯了下来,被子刚扯下来,容纾又给盖了回去。
“挺皮。”沈平承懒得再扯一次,把一角落在地上的被子拾上床后就离开了。
出房门后,竹枝为沈平承送来了润肠的清茶与早膳。
沈平承坐下用膳,而竹枝站在桌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直说。”
得了沈平承的应允,竹枝便将憋在心头的话都说了出来。
“丞相,我家郡主近几日都半夜起来看书,直至天亮才进屋……”
沈平承倒是不知此事,他皱了皱眉头,“何故?”
“一来您鼾声扰人,二来郡主这几日易惊醒,还请您为郡主请个郎中来瞧瞧……”
沈平承神色一凝,将容纾的情况记在了心里,“知道了……”
又是被自己蠢哭的一天。。。
好像有个野生收藏,但不确定是不是我朋友因为我之前删文自己收回去的~(^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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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和蔼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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