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闻怀在窗边看了很久,一直快到要到午夜,站在对面街道的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笔直地站在路灯下,融入沉默的夜色中,低头时颓废得像一抹灰影,难以想象对方曾有明耀得像暖冬冷日的时刻。
闻怀觉得烦躁,转身进了房间,快速洗漱一番就躺上床了。
翻了几次身,他察觉到自己有点失眠,气得被子一扯蒙过脑袋,然后背身压在枕头上睡了。
试图把自己闷晕的方案行通了,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脑袋有点晕。
一定是被某人气的。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下床搭配好衣服,就照常上班去了。
出门的时候往窗外看了一眼,街道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垃圾桶和已经熄灭的路灯作伴。
闻怀撤回目光,不再过问。
一连几天,都能在卧室窗边看到同一个身影,那片街角占据了窗面一角,自然而然的,那个执拗的人也占据了闻怀的视线一角。
他刚开始觉得碍眼,后来也就懒得去看,只在某天整理素材到深夜的时候,伸完懒腰毫无征兆就拉开紧闭已久的遮光帘,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思往外看。
然后又一次望见了马路对岸的人。
这人要等到什么时候?
闻怀眉头一紧,拿出手机敲字。
[闻:你走。]
街边的人似乎被自己的铃音惊了一下,脊背一动,这才慢半拍拿出了手机。
[冼混蛋:……闻怀?]
他抬头望了望闻怀的方向,很快就接了第二条——
[冼混蛋:还没休息?]
[冼混蛋:小猫睡觉.jpg]
[冼混蛋撤回了一条消息]
[冼混蛋撤回了一条消息]
[冼混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连几条消息都被背靠窗壁的闻怀看得一清二楚。
他嘴角一抽,终于明白对方聊天老是撤回的原因。
探究这些没有意义,闻怀继续敲字。
[闻:你说呢?我又不瞎。你还不走?]
[冼混蛋:我说过我要证明给你看的。在此之前,我想你先看看我的决心。]
[闻:你威胁我?]
[冼混蛋:!!没有]
闻怀偏头看了一眼那人的方向,看不真切对方的表情,只知道敲字的速度快得惊人。
[冼混蛋:对不起,闻怀,我是不是又让你误会了?]
[冼混蛋:我只是想要证明我的决心,绝对没有其他意思。闻怀,我真的会努力改过的,我说到做到。]
闻怀唇角拉直,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闻:你什么时候走?]
冼从熠犹疑了一下才给出回复。
[冼混蛋:在你休息之后。]
[冼混蛋:天亮之前我就会走,不会打扰到你。]
[冼混蛋:我只是想陪陪你,可以吗?闻怀。]
[冼混蛋:如果你觉得被冒犯,我现在就离开。]
闻怀没再回复,趿着拖鞋去客厅把唯一在坚守岗位的大灯关了。
“啪”的一声,房子里的所有光亮顷刻消失。
手机屏幕亮着微光,闻怀垂眸按灭,借着入室的月光重新回到窗前。
屋外,一身夜色的冼从熠还注视着手机,仿佛在认真等待回复。
半晌,他才认清自己被闻怀冷处理的现状,收掉手机之后又抬头往这边看。
一室黑暗,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闻怀站在窗前没动,在冼从熠看过来的时候,默不作声地回视对方。
距离太远了,他很难看清对方细腻的表情,只觉得这人仰着脑袋的样子很呆。
冼从熠没有如口中所说那样等到闻怀睡觉就离开,又在原地站了一会。
直到城市的灯光三两熄灭,夜晚进入最浓最黑的阶段,他才微微挪动双腿,适应好了僵硬的身体慢慢往街尾走去。
脚步缓慢,肩膀下沉,看上去有点孤单。
闻怀将窗帘拉上了。
后面几天都是阴雨绵绵,放晴这天闻怀完成工作的时间比以往还要早些。
他拎起雨伞,踩着水洼干涸的路面往住处的方向走去。
橙蓝交映的余晖照在写字楼玻璃上,反射出绚烂温柔的光。
因为距离很近,所以闻怀大多数时候都是步行,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放松方式。
考虑到时间还早,他绕路去买了点菜,面不改色顶着满身的饰品,在一群老头老太的目光里提菜回家。
回家需要穿过两条路口,闻怀在路过第二条街道的时候脚步稍微放缓了一点。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那根白杆路灯,发现旁边栏杆绿化带上空飞蚊环绕。
冼从熠要是还敢站在那里,要被蚊虫咬死。
可前面几个下雨天,这人都没有出现,应该是觉得表现够了。
闻怀没再神游天外,转过街角之际,感受到有水滴砸在肩膀上。
抬头一看,发现晚霞之中居然夹着细雨。
细雨连绵,雨珠越来越大。
这里距离家门连两百米都没有,闻怀放弃了在塑料袋里找伞,提好东西加快了脚程。
雨水砸到肩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闻怀看到了小区大门,还没来得及速度,就被笼入了一片阴影。
近处光线变得柔暖,几米之外的雨越下越急。
透明雨珠打在橙色伞面上发出连片声响,伞下的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
最后是闻怀先开口:“你怎么在这?”
语气不怎么好,像是觉得某些人阴魂不散。
冼从熠目光落在闻怀脸上舍不得离开,口中答道:“我和你说过原因的,闻怀。”
闻怀皱眉,“你还有理了?”
“对不起,因为我太想你明白我的决心了……”
“说实话。”
“因为我想离你近一点。”
“……”
“我想你,闻怀。”
闻怀不说话了,将半湿的头发薅到脑后,漏出了张扬的耳钉。
冼从熠视线落在他闪亮的耳饰上,很快又移开。
他看向闻怀手里透明塑料袋,在里面发现了几个番茄和大葱。
“去买菜了吗?”冼从熠斟酌着换了个话题。
闻怀拧起眉头,“冼从熠。”
被点名的人脊背紧绷了一下,低声应道:“嗯。”
闻怀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说不会打扰到我,现在是在干什么?”
线条凌厉的眉眼半垂着,男人解释道:“我也是刚到这里,看见你下班回家,又刚好下雨了,所以才走过来的。”
闻怀冷漠道:“你打扰我了。”
冼从熠认错态度很积极:“对不起,闻怀,我不是故意的。”
他语调放轻:“我不想你淋雨。”
闻怀撇开视线,“我淋不淋雨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冼从熠沉默了,然后用低微的声音找补:“普通朋友也要相互关心啊。”
这人冠冕堂皇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实在可恨,闻怀气得想把手里的东西摔这人脸上。
他冷笑着挑明:“普通朋友会每天守在别人家门口?普通朋友会相互说‘我想你’?普通朋友会在乎别人淋了多少雨?冼从熠,我不管你说的做朋友和会改好是真是假,我要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对不起,闻怀。”
不知从何时开始,冼从熠憋不出好话的冷硬模样就一点不剩,说起抱歉和软话来很有一套。
道歉的语气有点笨拙,眼神却有点黯淡。
说完道歉,他认真地看向闻怀,“我会听你的话,但远离你、放弃你,我不能答应。我做不到。因为我会想你,看不到你会想,看见了也想。”
闻怀手中传来塑料被压皱的声音,袋子被倾斜的雨幕打上一层水雾。
冼从熠担心闻怀被淋到,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然后将伞往对方的方向移了一点。
这一动作,让伞面上聚集的水流哗哗落下。
闻怀的声音混杂在雨声里:“我们已经分手了,不管你说什么对我都没用。”
“……”
“我们已经结束了,不能回头了,你明白吗?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再说一遍,你所思所想、所说所做,我一概不关心。”
低头搜寻一番,闻怀终于将自己的伞拿出来撑开。
袋子挂在手腕上勒得那片皮肤有点红,他背过手,拒绝了冼从熠的搭手,并不理会对方愈发黯然的眼神。
跨出对方伞下的一瞬间,闻怀加重语气道:“我不想看见你,你不要再来了。”
话音落下,他抬脚就走。
“闻怀——”
冼从熠模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低声问了句什么。
话音散在雨帘里,落到水洼里,最后混入无人问津的灰尘中。
闻怀没有听清,就算听清了也没兴趣再回答,毫无停顿地撑伞回家了。
这天过后,闻怀再也没见过冼从熠。
卧室遮光帘一周都没拉开,连雨天结束后,暖阳将厚实的布料照得很烫。
最近工作减少,闻怀窝在家里整理房子。
这是短期内最符合闻怀要求的住处,小区样式半旧不新,格局并不大,但房子装修得简单温馨,虽然临街但夜里安静,离工作点又近,总体还算符合要求。
从冼从熠那里搬出得匆忙,除了衣物饰品和必用品,基本没什么生活用具。
所以,闻怀在这边置办了很多日常物品,改换了窗帘和部分家具,在卧室加了个设备展示柜。
客厅有个半圆形的小型户外阳台,上面摆着一些空荡荡的花盆。
闻怀将这些花盆收掉了。
不知道冼从熠为什么养死无数盆茉莉还不改初心,闻怀对花草的喜爱程度一般,也不想再继续当个默默无闻的花匠,干脆就眼不见为净,任由阳台空着。
有些花草因为主人的真心而千金不换,但对弃如敝履者而言,一文不值。
分手总在下雨天,小冼要哭鼻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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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分手后的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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