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了范千湖,吴神医马不停蹄的去找江流柒,出了门右拐,走了一条街,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医摊,而江流柒呢,一整个身体向后靠着藤椅,双脚叠着搭在面前的小竹桌上,脸上用一把竹扇盖着,好整以暇的晒着太阳,这丫头心还真大,吴神医走到跟前,坐下来,江流柒听到响动,透过竹扇一角侧头瞥去,一看是吴神医才放下心来,一把拿下竹扇,坐直身体,“安排妥当了?”
“去城西守门了。”
“好差事。”
吴神医摆弄着面前的草药,“没开摊?”
江流柒嬉笑着,“你又不在,我要是先开了,提成算谁的啊?”
吴神医笑道,“怕是不敢一个人支撑起来吧?”
江流柒“嘿嘿”笑着,“毕竟第一次出摊,以前也没给人开过药,不敢瞎弄,不过我这人聪明,一学就会,跟你学一阵我就能出徒了。”
“你倒是不谦虚。”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面前真的走过来一个老妇人,脸色憔悴,“大夫,您给瞧瞧,这几日总是有气无力,头晕恶心。”
吴神医令老妇人张开嘴巴看看了舌苔,又几只手指点在老妇人的手腕处,安静把脉,“不打紧,天气闷热,体内热气没有挥发出去,再加上你平日脾虚胃寒,有些相冲,我先给你开一副药吃,吃完了再来找我。”说着就低头寻笔准备写方子。
江流柒急忙给吴神医铺好纸,递过去笔,专心看着吴神医写药方。过了一会儿,老妇人走了,吴神医边整理草药边说道,“像这种风寒、湿热是最多见的病,结合一些病人自身的体质,开出相应的方子就行,不急,你慢慢看一段时间。”
江流柒自觉自己也会一些医术,但和吴神医比起来,还是鲁班门前弄大斧,“我小时候也学过医术的,我爹有个朋友经常来我家找我爹,就会教我一些医学知识,可是后来伯伯走了,你说他要是一直在,我是不是现在也成神医了?”
吴神医手上动作一停,随后说道,“现在学也不晚,我可以接着教你。”
江流柒没有理解“接着”二字的意思,只以为是继续教她,便说道,“那我用不用交学费啊?”
吴神医笑着摇摇头,“你现在有钱吗?”
江流柒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一脸失落,“还真得赚钱了,金钱如流水啊!”可转念又失落的说道,“可是你说,我靠行医赚钱,我赚的越多,不就代表有更多的人生病吗?我不想那样。”
吴神医脸上一怔,没想到江流柒竟然会这么想,真是善良,她说的也是正直医者的确会思考的问题,一面要赚钱养家,一面又不想让更多人的生病,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于是安慰道,“丫头,生老病死都是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们肩负的使命就是去医治那些身体抱恙的病人,让他们恢复健康,看到他们身体健康的做他们想做的事,医者都会发自内心的开心,这样想想,心里是不是好受点了。”
江流柒点点头,“嗯,老吴,你可真伟大。”
第一次被别人用“伟大”一次来形容,吴神医还有些惊讶,“我也只是做我喜欢做的事情而已。”
江流柒不经意的又问,“老吴,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呢。”
吴神医想了一会儿,随后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吴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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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城门关闭,吴神医和江流柒正在收摊。范千湖神采奕奕的跑过来,“流柒,老吴,我回来了。”
江流柒眼睛一亮,“第一天当值感觉怎么样啊?累吗?”
范千湖感觉一身轻松,“累倒是不累,就是挺无聊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些活计,看看通关文帖,没什么问题就放了,反正也有领头,我就负责配合。”
吴神医说道,“你还别小看了这守门的活,一百次普通不当事,一次放过偷关的人可就麻烦了,眼睛擦亮些,心思也要活络。”边说边背起竹筐。
范千湖见状抢过竹筐,“我知道,来,给我给我,我来背。”
江流柒在后面帮范千湖整理竹筐,“老吴,我们今晚吃什么啊?”
吴神医说道,“你想吃什么?”
范千湖倒是来了兴致,“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吧,今天我第一天当值,我们庆祝一下如何?”
吴神医一脸严肃,“给你发俸禄了?”
范千湖有些尴尬,“那倒没有,不过早晚会发的呀,今天我们先吃一顿,等我发俸禄了再请你们一顿。”
吴神医提步先走,“等你发俸禄了再说,今天我请。”
范千湖和江流柒跟在后面,面面相觑,随后两人笑嘻嘻的追上来,一左一右围在吴神医两侧,范千湖说道,“老吴,那我想吃的可多了,我今天站岗特费体力。”
江流柒也笑嘻嘻的,心里开心极了,“千湖,我今天才知道,老吴的真名叫......”
还没等江流柒说完,吴神医“咳咳”几声打断,“隐姓埋名,隐姓埋名!”说罢快速走掉。
范千湖小声问道,“老吴叫什么啊?”
江流柒小声说道,“吴歇。”
“吴歇,还挺好听的。”范千湖品味着,不觉前方吴神医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两人快步追着,嘴里喊着,“老吴,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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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范千湖正在城门守着,目光如炬的盯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生怕放进一个坏人。其他几个侍卫互相使了眼色,脸上露出不屑的嘲笑,内心里早已腹诽,范千湖这小子做事也太认真了,何必呢?
而范千湖却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依旧严谨认真的做着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严格来说,这是他人生第一份差事,内心里充满了期待,虽然之前在芦州也做了几天他父亲安排的活计,但那时有他父亲靠着,别人多少也得忌惮几份,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是平等的,没人攀附,也没人诋毁,挺轻松自在的,至于这些私下里总看自己笑话的侍卫们,范千湖自然没放在心上,都是干活的,笑笑便好。
领头朱汉观察了范千湖一段时间,觉得这小子干事认真,勤奋刻苦,和一般的年轻人比起来倒是没那么多偷奸耍滑的心眼,“千湖啊,不用太紧张,放轻松点,这里过城的大都是在边境做生意的普通百姓,你每次都像审犯人一样的盯着他们问来问去,吓坏了人家。”
旁边的几个侍卫偷偷乐着,范千湖瞅了一眼说道,“头儿,这两年西凉边境总是寻衅挑事,这些百姓还去边境做什么生意啊,多危险啊!”
“为了谋生嘛,而且早些年就规定过了,边境有一处共同设定的地方,互不侵扰,西凉的人也可以在那里出售他们的皮子,山货,我们带过去一些谷子稻米,也算互惠互利,这些年虽然有些小摩擦,但那块地方倒还算太平。”
“那西凉的人如果混进来,进了城怎么办?”
“不会的,西凉的人和咱中原的人长得不太一样,你没见过吧?他们头发微卷,男子留有络腮胡,脸部骨骼较宽,颧骨突出,眼睛也多带棕色,而且你也看到了,咱们这里白日虽然开着城门,但外面每隔五里都会有人守着,如果西凉有动静,他们会及时传报。”
范千湖琢磨着,看着城外不远处又走过来一辆马车,赶车汉子身子瘦瘦的,范千湖认得,是今天早晨出城门卖粮的,离近一看,马车上用麻袋装着的粮食还剩了一大半,汉子脸上也有些发愁,范千湖问道,“今日粮食没卖完?”
汉子说道,“今早老娘生病,我不放心,就提前回来看看。”
范千湖说道,“现在还早,集市上有一家医摊,你领着你娘去看看病啊!”
汉子稍稍迟疑一下,范千湖接着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汉子低低说道,“不瞒官爷,我老娘一直身体不好,您说的医摊我去过几次,郎中是个好人,见我困难,没要我钱,可我也不好意思再去了啊,我婆娘在家里还要照顾三个孩子,全家就指着我出去卖粮挣钱。”
其他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什么,范千湖心里有些恻隐,从腰上拿出几个碎银子,“拿着。”
“官爷,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范千湖眼神看向车上的麻袋,说道,“买你的粮食,行吧?”
汉子回头看看,一脸犹豫,“可这粮食也不值这些钱。”
范千湖推着汉子走着,“快去给你娘看病吧!”
汉子一脸感动,把车上的粮食都搬了下来,“多谢官爷!”
汉子走后,其他几个侍卫面上有些尴尬,他们也不是不想帮人,但是自己也不富裕,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领头朱汉走过来,拍了拍范千湖的肩膀,“天下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你自己赚的俸禄够养家吗?”
范千湖看着汉子离去的背影说道,“至少比他宽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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