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纪元1235年6月19日上午8:00分

清晨餐厅中，原与暗鸦相对而坐，微凉的清风绕过刚出炉的慕斯蛋糕，勾起水果的清香。

作为神明，原不需要进食，但作为人类的暗鸦勉强需要维持生命体征。

他左手放下茶杯，另一只手也随即放下报告，目光锁定在暗鸦身前的那块蛋糕，“……”

而暗鸦从一开始就保持喝茶的动作，表情严肃紧绷，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茶水顺着杯口倾斜而下，流淌在桌上弄脏她的衣服，但她不为所动，头脑风暴中。

不行，如果原要帮助克尔白家族，只要动动手指圣域贵族一秒就拥了上来，克尔白家族自然会恢复荣光，不，是一定恢复荣光，甚至更胜从前。

但是。

他不会接受的，小少爷那么讨厌原，他不可能同意。

他要是不接受，错失这次机会可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他的兄长们也会因此牵连……

那会不会破坏他们的兄弟关系？

不行……我要插手。

我要让原把最后的功劳的都归到我身上，不然，洛斯是绝对不会接受，到那时事态会愈加严重。

但是原会听我的话吗？

难说……他肯定在计划什么。

等等……如果功劳归于我，那么就会变成黑龙残党救助克尔白家族，克尔白家族以后在圣域怎么混？

舔着原的鞋子混这辈子？那还是干脆掐死小少爷吧，长痛不如短痛。

这也……算了，事到如今先吃饭吧。

待她回过神，发现桌上的肉排莫名其妙变成了她最讨厌的蛋糕，她当场锁定最可疑的嫌疑犯，“我的肉排呢！是不是你把它吃了。”

“咳……”原抬起茶杯示意她的衣服湿透了，再次指正，“你一开始点的就是蛋糕，而且这种事情，以前就经常做过。心事重重然后，对着菜单上乱点一通，最后让我解决。”

切，失策了。暗鸦眼睛微眯审视面前的原。

当初捡到他的时候，那么人畜无害美丽动人，才会对他如此阔绰，如果他能乖乖的待在我这里一辈子。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没想到。那副皮囊之下的灵魂早已烂透骨头里。

她抬额隐约带着一种轻视的笑音，“说的这么勉强？老实说，你以前装成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其实是为了让别人欺负你吧？”

原依旧保持平静，却否认得极为迅速。

“没有。”

“骗人。”

她想也没想就怼回去，“那我问你，那时候我对你动手动脚，扒你衣服的时候，怎么不反抗。”

暗鸦捏着银叉，血红的双眸浮现几分意味深长，“还是说，其实你在享受？”

她看着原，原似乎没听见这句嘲讽，放下茶杯，手指交错，抵住下巴沉思，翠绿的眼睛直视暗鸦，没有分毫不悦，藏匿着一种特别的兴趣。

几声难以言喻的轻笑过后，他缓缓开口，“呵呵，您的大脑总是那么特别，真想敲开看看，流出的东西，是不是和其他人类不同？”

“呵呵，有意思……”暗鸦抬手在即将触及他的刹那停顿，握拳猛地直转而下。

那块可口的蛋糕遭了秧，被她一把抓住，那几根手指，宛如紧绷的铁链将蛋糕死死地绞碎。但脸上的微笑愈加光彩，她站起身笑眯眯地开口。

“我也想看看，把您这层漂亮人皮每一寸、仔细地剥下，会不会暗藏玄机。啊……不过！”她忽然收起笑意，睁大红瞳仔细地看着原，认真地询问，“不过不小心把您的人皮剥下来，里面会不会藏着病毒啊？到时候物种大灭绝，我又不会造方舟，不就成幕后黑手了吗！”

她故作大惊失色地模样，将沾满奶油的手，用力拍在原的肩膀上。

砰——的声，拍完收手，忏悔道，“罪过罪过！”

可从始至终，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深潭般的眸子久久凝视暗鸦，“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只不过您……”

“是不是需要一个口水垫？”他抬手示意暗鸦胸前的茶渍。

“无趣。”暗鸦随手抽出几张纸，粗略地擦着，眼神慢慢凝固在原身上，似有似无地靠近。

她觉得是时候可以敲打敲打原，让他略微出手。

只不过，洛斯不会接受原的帮助，不屈服这是洛斯的优点，也是小少爷致命的弱点。

过于理想却又敢于实施，某种情况下她也算也怕了他，失落之庭那一次，利用也是无可厚非。

对于穷途末路的她来说……若是在困难之际，出现像原那样能够改变一生的跳板。便会毫不犹豫地使出浑身解数留住这个机会。

窗外落叶飘零，证明着时间未曾凝固，暗鸦久久望着无根的落叶，她知道洛斯并不是个蠢货，可现在局势不妙，克尔白家族的几位兄弟早被流放在圣域外，虽然并未受到伤害。但，终究流放的耻辱烙印在他们心中。

可笑的是，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对不会管洛斯死活，只不过……

情难自控地从唇齿间轻叹，抬眸之时，对方双目含笑，一副了然的模样，注视她。

无言，她看着原这幅模样，有点恶心，还是小白脸时期比较惹人怜爱。

但她，终究还是回到圣域……

叮叮——门口的铃铛叮叮作响，有谁推门而入，脚步声却戛然而止，各种混杂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耳膜，头昏脑胀。

宁静的清晨，可遇不可求，她过去未曾享受过，作为黑龙她每一天都在担心受怕，除了那个名字能给她带来些许温暖。但现在，就连提起那个名字的资格也荡然无存

西斯黛拉——每每想到这四个字，都让她混身冰凉。

西斯黛拉啊……西斯黛拉。

红海之战那时候，若是一起逃离圣域，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能够重来的话，你还会对我说那些恶毒的话吗……

即便如此，那把刀不会再刺向你，而我……就算用强的，我要把你带出圣域。

刹那，暗鸦眼中闪过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最终变成淡漠与麻木沉淀在她的眼底。

再次睁眼，她双手双手合十，换上一副谄媚的面容，笑盈盈地看向原，“原先生想吃蛋糕吗？”

原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没有回应。暗鸦注意到，他捏着杯柄的手指似乎收紧了。暗鸦也不恼，继续自顾自站起身，顺势坐到他身旁的椅子，撑着头看着他，她笑容不变。

既然我的身份会给洛斯带来麻烦……

而原的帮助不被接受……那么只能借原之手功劳寄于第三方人。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必须动用原的关系才能让这第三人出现，所以先讨好他，试探他的态度。

“您需要我喂你吗？”暗鸦拿起蛋糕热情地凑近原。

原不经意地避开，不变的是那微妙的笑容，“暗鸦小姐您应该注意一下形象……”

暗鸦手持的叉子一僵，你这个老东西……装什么装，平时可没这么矜持……

原侧头看着暗鸦，解释道，“我是指你身上的茶水没擦干净，嗯……虽然我并不讨厌这种亲密互动，但是如果弄脏我的衣服，我会很苦恼的。”

暗鸦失神地看向原的衣服，一如往常穿着洁白的圣职者改良的军服，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这套。

“小气鬼！”想都没想暗鸦鄙夷地脱口而出，再次用纸巾仔仔细细擦干茶渍。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暗鸦小姐，帮助克尔白家族的事情您不必忧虑，我自然会处理好。”先开口的是原，也似乎也学着暗鸦的动作，右手撑着头，银白的发丝随风而动，碧绿的眼眸在晨光中格外透彻。

“……我当然知道啊，以你的能力，不做好那就是故意的。”

“嗯……能受暗鸦小姐的赏识是我的荣幸，只不过，我希望这次事情结束之后……”

玩笑过后他收起手，平静地面容下藏着危机，“你也应该和克尔白家族两清了，再无纠纷对吗？我相信暗鸦小姐冰雪聪明，肯定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

……

她短暂地愣住，随后瞬间明白其中的含义，很好，这简直是乘火打劫。

“啊……”

先是轻声惊呼，随后不顾餐厅的其他食客的存在，发出尖锐爆鸣声。

“你要占有我？！”

但全程是笑意不减，甚至更加大声的回应，“好啊！好啊！！我完全不在意。”

原只是淡然地回应，“没错，或者说是限制，毕竟我们的关系早已非同一般，就算是我，我也不希望你被过去一些无关人员束缚，毕竟……我们的无限可能，是未来。”

“对啊！你说得对，咱俩谁跟谁啊，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我会是您最锋利的长矛，能戳死您这种。所以……”

暗鸦回视原，那双锐利的红瞳，带上幽幽的寒意，她笑着回应，“克尔白家族也好，洛斯也好，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并不在意。我只是希望互不相欠而已，如果原先生能够出手相助，并满足我的一些条件，别说是占有我了，就算是让我占有你，我都愿意。”

“呵呵，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幽默。如果您主动一点或许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原眼中藏不住淡淡的笑意。

暗鸦也毫不退缩，“所以你是在怪我吗？你要不要自己去照照镜子？或者去找个教堂好好去忏悔自己干了些什么。别总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想要别人对你主动，麻烦先把自己的性格调整到别人可以接受。”

“唔，神向神父忏悔？有意思。可惜就是不知道神父先生愿不愿意听。不过您的要求，我会认真考虑的，请相信我。”原再次应对，下一句话却措不及防地转向另一头，“那么，我很好奇你对洛斯的看法是什么，那个只会乱叫的小狼崽……”

为了目的，她的双眸变得炯炯有神，死死盯着原。便有问必答，“洛斯嘛，他是个好人，但不太适合我，呃……虽然没和他说，但是我们年龄相差的有点大啊。”

逐渐地她仿佛说上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以前他似乎对变强有什么误解，口口声声喊着要变强，结果光顾着练肌肉，每次训练完身上都是汗，脏兮兮的，看见我跟见了鬼似的，不让靠近。有一次，他走夜路被人撂倒，在家里躺了一个月，好了以后，怒气冲冲地查找犯人，其实……那一晚，是我。老实说，我已经收住力了，我果然还不喜欢……太弱的。一点都不耐揍。”

“所以呢？”原的声音一反常态，听起来轻飘飘的，让她倍加沉思。

她知道怎么回答能让原满意，于是她应了一声，“洛斯少爷……要说他能帮上我，也就是失落之庭那一次吧，呵呵。”

听完暗鸦的阐述，原并未先回应，若有所思地精准提，“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洛斯少爷对你来说一直只是个工具呐。”

随后原抬头看向身后，那里是早已等候多时的洛斯，原没有一点犹豫，提高音量笑着反问，“她说对吗？洛斯少爷。”

“……”

“……”

短暂的沉默过后，洛斯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下才恢复正常，他像是没有听见原的问题，眼神空洞的看着暗鸦，张开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诡异的呜咽声从他喉中迸出，却听得暗鸦心惊肉跳。

“呃……”她站起身却发现身上的血直冲脑袋，眼前像是被挡住，漆黑一片，耳鸣声络绎不绝，用尽全力克制生理反应，只有手下的木椅知道，指甲深深地在边缘抓出凹痕。

洛斯单手握住身体迅速恢复常态，但他却始终不敢抬头，拉低帽子，零碎地辩解道，“我只是过来吃个早饭……听到你的尖叫……所以有点担心你……我不知道……”

“原来那晚上是你……就是嫌我不耐揍……让我躺了一个月……你还假惺惺的照顾我……我就像一个傻瓜，一直在被你骗。”洛斯拉低帽檐，她仿佛看到他阴影中闪烁双眸微微颤动。

此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几秒能言善辩的暗鸦，就像是叫破嗓子的乌鸦，发不出声，左右逢源化的本事为灰烬，笑容不在。

而原似有似无地笑着，“洛斯少爷，赶巧……一起喝杯茶如何。”

“……”洛斯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快步离开狼狈地撞上门框，消失在视线中。

她还在沉默，不动声色地转向原那边。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清晨白透的光芒夹杂着晨曦的微阳，原先生那宛如雕刻般美丽的面容，正在笑眯眯的和暗鸦招手，像一只得逞慵懒的大猫咪，他不紧不慢开口，“哎呀，暗鸦小姐的尖叫真是刚刚好，你不叫出来，怕是不会过来呢！不过，小少爷，好像伤心了？”

被算计了。

“你好……”暗鸦后两个“阴险”还未吐出，原紧接。

“您好。”

“……”

刹那桌布被她单手掀开，空中飘洒着蛋糕与餐具，强大的魔力冲向原，原坐在椅子上微微后倾，未曾抬手却挡下魔力的冲击。

而暗鸦的身影藏匿在飘扬的餐布间，潜入阴影瞬间，再次爆发出魔力，原单手凝聚魔力，轻而易举地挡住，但餐厅所有的玻璃在顷刻间一同炸裂。

“啊！”几声尖叫，圣域的居民们有的贵妇提着裙子连忙上车，有的魔种头也不回涌向门外，餐厅内原本整齐的布局，被她彻底搅乱。

魔力的余波环绕着零碎的玻璃，每一片光滑的镜面，都倒映着她不同的模样，飞扬的黑发、发丝下的红瞳、压低的身形、单手划着一把诡异、尖锐的黑色长枪，以及面无表情地注视原。

“这么生气，可不像你，嗯？难道你刚刚的话……”原轻微蹙眉，有些无辜又好似在思考，“还有，这把长枪……和祂用的那把很像呢……”

糟……太激动了，不该被他看出来……。暗鸦忽然迫真脚滑。

该死的，一不小心就用出来了。那把长枪，说到底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他。

得想想办法，有了……

“哎呀，我摔倒了！”她平地摔在地上，笑嘻嘻地抽出撒在地上的叉子，站起身靠近原，疯狂地用叉子戳他腰，“决斗吧。”

决斗，是一种特殊的模式，由暗鸦创建，规则就是，由发起决斗的那一方，殴打面前的一方另一方，且不得还手。

并且发起那一方只能是暗鸦。

说白了暗鸦打，原挨着，当然这个模式只有暗鸦自顾自的同意生效。

原不动声色地默默挪向碎掉的窗台，试图拉开距离，但暗鸦逐步逼近，有些懊恼地偏头，她不愿看原，轻声呵斥，“欠教育……”

说完，她再次用恨铁不成钢又心寒的语调，反复念叨着，“叛逆吾儿伤我心……”

“哎。”原轻叹，看看身后已是墙角，无路可退只能面对她，认真劝解，“扇了我，谁还为您去解决问题呢，我好不容易说服朱雀一族的凌染父女帮我们摆平此事……”

他没有再退后，似乎觉得她会收手，但没有。

暗鸦连犹豫都未曾表现，顺手扇了下去，而原也迅速地瞬间躲开，只留下被魔力轰烂的水晶桌。

“……”

“……”

他与她看向破损的桌子，随后对视一眼。

“好，刚才确实是我的不对。不知道暗鸦小姐能否原谅我。”原果断道歉，毕竟目的某种意义上已经达成了。

暗鸦眉眼抽搐笑容僵硬，果然还是会下意识的想打死对方。

“生气了吗？”

“没有哦。”暗鸦靠近他单手捏住他的脸颊，用力往外拉，沉声道，“你很嚣张吗？能做到这个地步，算你还有点本事吧。”

就算是被人类揪住脸，这个神明依旧保持完美的笑容，游刃有余地回应，“放心吧暗鸦小姐，您交给我的事情，我没有分毫懈怠，而且……我觉得您忧虑过重了。”

“您离开圣域已有数百年，那个少年早已经不是需要在哥哥们的翅膀下寻求庇护的雏鸟，而是有能力有担当，了不起的士兵长。他或许会因为您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难过。但当朱雀一族向他抛出橄榄枝，他会毫不犹豫抓住，倒不如说就算是以我本人的名义出手相助，他也会接受……毕竟经历过家族衰败的少年，早已经拥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这才不可原谅。”暗鸦的笑容渐深，她这次用上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扯住原的脸颊，疯狂蹂躏。

可还是不解气，暗鸦果断把目标锁定在他的……裆部，伸手就要抓，再一次被原制止。

“这是又做什么。”他一边要忍受面部的暴击，一边又要忍受来自这个人类的威胁。

暗鸦不甘示弱地反击着，“你不愿意教我用魔法隔空弹【那里】，当然是试试物理魔法。”

“在这里……大可不必。”

“你我谁跟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