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到底何事

李承策沉默。

没有想到这荷包不是那瑶姬主动送给褚庆生的,而是褚庆生央求来的。倒是自己想错了。

红罗此刻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万万想不到这荷包竟然是孟瑶做的。

刚刚她就已经觉得很惊讶了。以往可从来没有见过李承策对荷包之类的东西上心过,更何况还是一个内监随身戴着的荷包。现在看来,是因为这荷包是孟瑶所做,所以李承策才会......

他这分明就对孟瑶很关注。

李承策这时已经示意徐怀过来拿了荷包还给褚庆生,又对他说道:“你下去吧。”

褚庆生应了一声是。起身站起来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双腿都已经软了,差些儿又跪了下去。

等到走出殿门,他胸腔里的一颗心依然在不安的砰砰砰的跳个不住。

扶着廊柱定了定神,他继续同其他的内监一块儿将庭院里的盆栽都换成新的。随后他想了一想,到底还是决定去跟孟瑶说一说这件事。

*

偏殿内。褚庆生走后好长一段时间红罗心里的震惊依然没有消散。

抬头见李承策正叫人铺开宣纸,提笔要写字,她立刻主动上前,站在案侧挽了袖子拿起墨锭磨墨。

她出门前特地抹了脂粉,叫小锦用沾了玫瑰花露的桃木梳给她重新梳了发髻,还在随身佩戴的香囊里面放了一大块的百合香,这会儿她站的离李承策又很近,所以李承策能很清晰的闻得到她身上传过来的浓烈香味。

他心中不悦,眉心微拧,不过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话。

他幼年少年时父皇喜欢的是张贵妃的儿子信王,母后整天只担心他的储君之位稳当不稳当,从没有人真正的关心过他,陪伴过他。只有乳娘待他好,给过他温情。所以就算他再不喜红罗,但这到底是乳娘的孙女,所以有些事情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红罗却是个不知道看眼色的。

若她只是老老实实的研墨,李承策自然不会说她什么,不想她研了一会儿墨之后竟然开口说道:“殿下,我瞧那个名叫瑶姬的宫婢就是个不安分。她到这前殿当差才多长时间,竟然就用这样的小恩小惠来笼络人心。只怕她这是想要结党营私,又或是有旁的图谋,殿下一定要详查啊。”

徐怀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结党营私?这位姑娘莫不是前朝的事听多了,不然怎么张口闭口就是结党营私?

她知道结党营私是什么意思?两个手中无半分权势的内监和宫婢,能结什么党营什么私?

李承策也瞥了她一眼,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然后他就吩咐徐怀:“将瑶姬叫来。”

徐怀忙应了一声是,转身出殿,遣了内监速去将瑶姬叫过来。

红罗以为他这是听信了自己的话,叫孟瑶过来是要责罚她。心中一高兴,当下就说道:“一个低贱的宫婢罢了,殿下纵然想责罚她,又何必叫她过来?不拘遣个人过去,拉她出去打几十棍子,让她受受教训也就行了。”

她只以为自己这是在替李承策着想,不想李承策听了她这话,却是面色一冷,转头看她:“孤如何行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导?”

红罗吓了一跳。

抬头看李承策面罩寒霜,心中惊惧之下,她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殿下明鉴,我并没有教导您的意思,我,我就是关心殿下。想着殿下您日理万机,一个宫婢的事,何必......”

“退下。”

李承策却没等她说完,就沉声的说着。

红罗纵然心中再不甘,但也只得应了一声是,带着小锦委委屈屈的转身离开。

*

孟瑶此时正在屋里同小茶下棋。

围棋她是不会的,象棋她倒是可以,但是这里并没有象棋。就在院中捡了些圆滑的小石子,在桌面上画了三纵三横的格子,两个人下六子棋玩儿。

正玩儿的高兴,就看到褚庆生一路小跑过来。

孟瑶将手中的石子丢在桌上,起身笑着同他打招呼:“褚大哥,你来了?”

小茶也已经起身从椅中站起来,默默的走到一旁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然后红着脸走到褚庆生面前,双手将茶杯递了过去。

褚庆生却没有接,甚至还对她摆了摆手。

刚刚他一路跑的太快了,这会儿话都说不出来。

小茶见他拒绝,一张脸立刻红透了。呐呐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褚庆生手撑着腿喘了会气,然后才直起腰,将刚刚的事对孟瑶说了。

孟瑶听了有点儿懵。

这李承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叫褚庆生进殿,就为了问个荷包的事?

她迟疑了一会,然后才说道:“他应该没什么别的意思的吧?许是见这荷包做的好,就叫你过去问一问而已。”

这话说完之后她就觉得自己脸挺大的。

哪里有自己夸自己荷包做的好的啊?而且李承策身为太子,什么样好的荷包没有见过,值得见到她做的这个还特地叫褚庆生过去问一声?这个理由显然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褚庆生也想不明白:“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要是万一有人问起你这事来,你好歹心里面能有个底。”

孟瑶心想,你就是告诉我这事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啊。谁知道李承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件事到底还没有没有什么后续。

随后她就安慰自己,能有什么后续?只是一只荷包罢了。李承策贵为太子,天天多少家国大事,还能真的关注这一只荷包的事?

但可惜她很快就被打脸。因为忽然有人在院子里面喊:“瑶姬在哪里?快出来,殿下宣你觐见。”

孟瑶:......

小茶和褚庆生都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孟瑶其实心里也挺慌的,但还是竭力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在李承策眼里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婢罢了,还真能因为一只荷包就将她给治罪啊?

然后她心一狠,牙一咬,面上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模样,抬脚跨出门,仰头对站在院中前来传话的内监说道:“我就是瑶姬。”

内监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眼,手中洁白如雪,无一根杂毛的拂尘一扬,语气中带着点儿不耐烦:“那就跟我走吧。”

孟瑶应了一声,抬脚跟在他身后。

只不过等到远远看到殿门的时候,刚刚那一副豁出去了的悲壮心理已经如同被针戳破了的气球,顷刻间就没有了。

没办法,心里还是有点儿慌。

于是她伸手在随身的荷包里面掏了一块碎银子攥在掌心,往前紧走两步,悄悄的将这块碎银子塞到了内监的手里,面上赔笑的问道:“请问公公贵姓?”

那内监察觉到手掌心里面忽然多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块碎银子,瞧着得有二两多重。

这哪里能不喜?

立刻握紧了银子,眉开眼笑的回答着孟瑶的话:“姑娘客气了。我免贵姓孙。”

“原来是孙公公啊。”

孟瑶面上的笑容看起来比他更灿烂,眉眼都弯了起来,“我这冒昧想跟您打听点事。”

身子凑近过来,声音也较刚刚压低了一些:“您可知道殿下叫我过去是有什么事吗?”

她虽然也心疼银子,但不管怎么说,这时候总归多知道些消息都是好的。

“这个姑娘可就问倒我了。”

孙公公也压低了声音,“我也不知道殿下叫你来是什么事。倒是可以告诉姑娘,先前针线局的掌事红姑姑捧着一套她给殿下做的寝衣求见了殿下,后来殿下又叫了褚庆生那小子进去进他。我在廊下模糊听得什么荷包之类的字眼,至于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番话非但没能给孟瑶解惑,反倒让她越发的懵了。

怎么听着好像还跟那个红罗有关系?

一路忐忑不安的进了内殿,虽然心中很不愿,但还是跪了下去:“奴婢见过殿下。”

这些日子她已经将宫中的规矩学的差不多了,无论是行礼的方式,还是说话的口吻,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李承策还在提笔写字。明明知道她进殿了,也听到她拜见的话,但依言不紧不慢的写着字,压根就没有抬头看她,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叫起来,孟瑶也不敢起。只能还跪在原地,心里想着前几日听褚庆生跟她说起护膝的事。

说他们无论是做内监还是做宫婢的,但凡遇见个主子,又或是稍微做错了点事就得跪。也不论当时是青石砖地还是石子甬路,都得立刻扑通一下跪下去。

想想那膝盖得有多痛啊?所以护膝是肯定得备一副的。里面还得多絮点棉花,牢牢实实的绑在膝盖上,这样就算跪下去的时候好歹也能舒服一点。

孟瑶当时还没当一回事。总觉得她不过是做着浇花喂鸟的活,做完即刻就走,基本上碰不到主子的面,不想现在就被打脸了。硬邦邦的在这里跪着,还不知道要跪多久。

心里其实很不爽李承策这样的做法。到底因为什么事叫她过来麻烦痛痛快快的给个准话啊,叫她就这样跪着算什么?

但面上却不敢显出来,低垂着眉眼,老老实实的跪着。

李承策这样晾了她一会,觉得也差不多够了,这才停笔抬眼看她。

就看到孟瑶虽然跪着,但腰背挺的笔直。眉眼虽低垂着,但也能看到她面上神情平静镇定,并不见一丝惊慌。

到底是信王亲手教导出来的家养杀手,比一般的人要能沉得住气。

顿了顿,就问她:“会不会研墨?”

孟瑶:您老巴巴的遣人叫我过来,就为了问我一句会不会研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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