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念书

江宁聆听他回忆往昔的琐碎,心中的乏味愈发浓烈,但她仍努力集中注意力,试图从中捕捉些许有价值的信息。然而,那些回忆不过是一连串无甚意义的杂事,对她而言,仿佛翻阅着他人的流水账日记,毫无吸引力。

若她与谢云书关系亲密,那么他要么是她的至亲,要么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否则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如何能与这样性格的人培养出深厚的情感。

江宁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戳着,试图打断谢云书的回忆。

“……你不愿听我述说这些往昔吗?”谢云书停下回忆的话语,并未流露出任何挫败,只是微笑依旧:“宁宁,你似乎仍如往昔那般,我本以为你会对过去的事情产生兴趣。”

江宁心中默默叹息,她在想,若你能说些有意义的事情,或许我会更感兴趣。

“既然你不喜,那我以后便少说些。”谢云书轻声说道。

他又问:“在我腹中,你无事可做,是否觉得有些无聊?”

江宁再次戳了一下。

尽管他们从未有过言语交流,但谢云书却能准确地解读她戳的动作。一次表示“是”,两次表示“不是”,而杂乱无章的戳动则代表着“不满”或“急切”。这种默契或许就是在无数次的试探与确认中建立起来的。

当然,她的配合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她只会在确认某个信息能够被对方猜到时,才会选择传达。而谢云书也深知这一点。若没有这份最基本的默契与共识,即便是面对面交流,也可能误解出千百种不同的含义。

江宁的心神飘向了远处,谢云书的话语在她耳边掠过,如同轻风拂过湖面,未曾留下波澜。当她回过神来,才察觉谢云书似乎又提出了某个问题,尽管她仅能依稀辨认出其中的旋律,似乎是一句问句。

在这规律的心跳声中,江宁思索着如何传达自己未能听到的信息。或许,她可以戳三下,以此表示“自己无法给出是‘或不是’的答复”?

这个小小的难题让江宁感到些许困扰,然而对于谢云书而言,却并非难事。

“宁宁?是否因为我的声音太轻了?”谢云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他停顿片刻,然后提高了音量,重复了方才的话语:“我这里收藏了一些话本,都是以往你所钟爱的类型,我为你诵读,可好?”

听到此处,江宁心中一阵欢喜。即便忘却了许多往事,她对于话本的热爱仍旧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灵魂之中。她迫不及待地戳了一下,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渴望。

她本欲再戳几下,以彰显内心的激动与期待,却又担心这样会混淆已多次使用的乱戳所代表的不满之意。于是,最终还是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由于不知你钟爱哪一部,我便将这些书籍逐一为你介绍。若听到你心仪之作,只需告知我便可。”谢云书温和地说道。

江宁凝神倾听,期待能从中寻得心仪的故事。

“首先是《烟云外》。”谢云书开始介绍,“此书叙述了凡人赵玉误入烟云外界,与诸多鬼神精怪相遇,历经重重磨难,最终成就非凡事业的传奇经历。”

虽然情节听似引人入胜,但江宁却感到些许乏味。她觉得自己似乎已读过太多类似的故事,一听到大致内容,便能联想到诸多俗套的情节。

“接下来是《云鹤烈男传》。”谢云书继续说道。

江宁闻言微愣,书名听起来似乎并非她所好。男人间的纠葛,岂能比得上她手中利剑的锋芒?然而,谢云书的介绍却让她改变了看法。

“此书虽名为烈男传,但实则以陈县云鹤山上一位蒙冤入狱的女子刘文书为主角。故事围绕其夫君不惜一切为妻申冤的历程展开,故名《云鹤烈男传》。书中详细描绘了刘文书如何历经艰辛,最终洗清冤屈的感人故事。此书在市场上极为畅销,我也特地为你购得一本。”

听完谢云书的讲述,江宁虽感故事有所改善,但仍未能找到真正吸引她的点。

谢云书察觉出她的迟疑,稍作停顿后,便开始介绍下一部作品。

“最后一部是《鬼俘》。”他缓缓说道。

书名透出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立刻引起了江宁的兴趣。

“此书风格独特,我相信你会喜欢。”谢云书继续说道,“故事讲述了一位名叫无桐的奇人,她天生缺少一魄,因此反应略显迟钝。在那个诡物横行的乱世,无桐历经重重考验,拯救苍生于危难之中,最终得道成仙。这是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

然而,江宁听后却有些失望。她原以为会听到一个新颖奇特的故事,但听谢云书的描述,这似乎又是一个老套的故事情节。

或许是察觉到江宁长时间的沉默,谢云书担心她没有听清楚,便不再继续介绍下去。

“宁宁,方才我所提及之书,你是否有未能明晰之处?”谢云书轻声问道。

江宁轻轻戳了两下,以示回应。

“那便是说……这些书籍皆不能入你法眼?”谢云书微微蹙眉,他深知江宁昔日对书卷的热爱,如今所选书籍皆是依她喜好精心挑选,却不料她竟无一中意。

“也罢,我手中藏书甚丰,定能找到你心仪之作。”他宽慰道。

其实,江宁并非真的不喜欢这些书籍,只是谢云书的介绍方式过于平淡,未能触动她心中那份对文字的热爱。

“接下来,是第四本书……”

见谢云书又要继续介绍,江宁急忙连戳数下,打断了他的话语。

她深知,若继续按照谢云书的介绍方式,恐怕难以寻得自己感兴趣的书卷。所有的书籍似乎都能被简单地概括为“某人历经磨难,终成大业”的俗套故事。

“宁宁,可是有了心仪之选?”谢云书察觉到了江宁的急切。

江宁戳了一下,表示肯定。

“那么,你欲听第几本?”他继续问道。

江宁连戳三下,作出回应。

“莫非是第三本《鬼俘》?”谢云书猜测道。

江宁再次戳了一下,表示正是。

“好,那我便为你诵读此书。”谢云书微微一笑,从书堆中取出《鬼俘》,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又柔声提醒道:“此书多涉恐怖之事,若觉不适,务必及时告知。”

言罢,他翻开第一页,轻声诵读起来。

“自那天罚降世已历十载,昔日飞鸟已绝迹,鱼儿皆消亡,大地之上哀嚎之声此起彼伏,魔物肆虐人间,再无一隅净土得以安宁……”

谢云书的声音清澈如泉,温暖而充满柔情,他念书时故意放缓了语调,如同春风拂过杨柳,又如湖水泛起层层涟漪。江宁沉浸在这如诗如画的声音之中,仿佛被一团柔和的云轻轻包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享受。

这般温柔而醉人的声音,本应与绮丽的诗词相伴,然而此刻,它却如此认真地为腹中的她念诵着那些猎奇诡异的文字。江宁心中暗自思忖,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件颇为奇诡的事情。

“宁宁,这故事你觉得如何?是否合你心意?”谢云书念完一段后,轻声询问江宁的意见。

江宁轻轻戳了一下,以示回应。

“既然你喜欢,那我便继续念下去。”谢云书微微一笑,继续他的讲述。

“砚何,他并非无桐的亲生兄长,而是那天灾之后,镇上居民几乎全部消失,仅余的几位孩子中的一位。其中便有无桐与砚何,两人从此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随着谢云书柔和而缓慢的叙述,江宁的思绪开始飘远。她忽然想到,谢云书会不会也是她的兄长?或许他们是后来才相遇的,他是被收养的继兄,且不愿改姓?

然而,江宁沿着这个思路深入思考,却发现自己对于“哥哥”这个角色在记忆中竟然毫无印象。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停止了进一步的想象。

哥哥肚子里装着妹妹……这样的场景,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足以让人惊叹不已。

“……‘无桐,倘若我离世,此后将无人守护你……我又该如何是好呢?’砚何的内心沉浸在深深的悲凉之中……”

谢云书的声音倏地变得低沉而哀伤,仿佛被夜色浸染,江宁的思绪被这一变化拉回现实,这才意识到他正试图模仿砚何此刻的悲怆语气。

然而,砚何怎会突然发出此等感慨?难道在她短暂走神之际,错过了某些关键的剧情转折?

江宁忍不住轻轻戳了戳谢云书,以表达自己的疑惑。

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谢云书停下了叙述,眉头微蹙,似是不解她的举动。

“宁宁,莫非你不喜欢这一段故事?”他轻声询问道。

江宁轻轻戳了两下,以示否定。

谢云书沉思片刻,再次开口询问:“那便是你未曾听清楚我方才的叙述?”

虽然江宁走神并未听清,但既然谢云书的应对方式是重述一遍,她便顺水推舟,以一下轻戳作为回应。

谢云书虽不知她具体从何处开始遗漏,但念及自己讲述的内容并不多,便决定从第二段重新讲起。他的声音也略微提高,以确保江宁能够听得更清晰。

“砚何与无桐虽非亲生兄妹……但他们从此相互扶持,形影不离。”他娓娓道来,重新讲述那段故事。

“九年光阴匆匆而过,两人都已平安长大。无桐虽已年方二十,却仍如幼时那般天真迟钝,这让砚何时常感到忧心忡忡。某日,当他们外出寻找食物时,砚何亲眼目睹一个孩童在失去亲人后,转瞬间便被陌生人当作诱饵丢入怪物群中丧命。这一幕深深触动了砚何,他紧紧抱住无桐,低声喃喃:‘无桐,若有一天我离你而去,这世上再无人守护你……我该如何是好呢?’他心中充满了悲凉,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那个不幸的日子,泪水不禁滑落眼角。”

随着谢云书的叙述深入,他细腻地为每个角色赋予了独特的语气。

尽管他温文尔雅,气质内敛,但在他的口中,山大王的霸气变得柔和而坚定,孩童的天真无邪中透露出一丝稚嫩的可爱,而那些浪荡公子的轻浮之语也在他口中化作了绵绵情话。就连那些怪物发出的诡异拟声词,在他口中都仿佛变成了一首温柔的吟唱。

江宁听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怀疑这是否是谢云书经过精心修饰后的版本,将原本或许血腥暴力的故事渲染成了一幅幅温柔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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