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剑道部更衣室浮着潮气,木质衣橱渗出霉味。
你对着镜面调整振袖腰封,指尖抚过缝在里层的荆棘纹暗袋——那里藏着昨夜复刻的捐赠名录抄本。
镜中忽然映出九条美咲的身影,她指尖捏着一卷泛黄文件,轻轻划过你挂在墙上的墨绿外袍:“研习社的经费申请,漏报了十卷特级和纸呢。”
你旋开螺钿漆盒,将修复好的《平家物语》推到她面前,书页间夹着偷拍的采购单复印件,学生会去年购入的桐木箱编号与实物差了整整两箱。
九条美咲的珍珠美甲在纸页上掐出月牙痕:“雾岛同学对数字很敏感啊。”
“不及九条同学对古籍库的掌控力。”你抽回资料轻笑,腰封暗袋里的抄本硌得肋骨生疼。
漆盒突然打翻在地,金箔碎片如蝶群纷飞。
九条美咲的珍珠美甲叩在文件上,发出瓷器相击的脆响。她将那份经费申请表抖开,纸页边缘蹭过你昨夜缝在腰封的暗袋——那里藏着真正的捐赠名。
“上周摔碎三只江户切子茶碗,这周又弄丢金箔......录抄本。”她斜睨着满地狼藉,高跟鞋尖碾过一片金箔,“雾岛同学该不会把研习社当垃圾处理站吧?”
你跪坐在浮着霉味的榻榻米上,指尖捏起一片碎金箔。
晨光从格窗斜射进来,将箔片照成半透明的蝉翼:“就像九条同学去年弄丢的两箱桐木盒——”你抬眼轻笑,“听说后来在弓道部的仓库找到了?”
她瞳孔骤缩的瞬间,你听见木屐踏过廊檐的声响。
他推门的动作带着剑道部特有的利落,潮湿的松木香混着雨气漫进室内。
九条美咲立刻将文件拍在漆盒残骸上:“清原君来得正好,雾岛同学需要学习如何保管贵重物品。”
你故意让振袖扫过碎瓷,染着栀子汁液的绷带从袖口滑出。
他弯腰捡拾金箔的动作顿了顿——那些碎片正拼成残缺的鹤翼形状,与你腰封暗袋里的抄本纹样重合。
“破损率超过三成的物料,”他将金箔按原样摆回地面,“按规定要送返匠人重锻。”
修长手指划过你昨夜伪造的签收单,在某个夸大的损耗数字上停驻:“不过这种程度的误差......”
九条美咲突然俯身抽走单据,珍珠耳坠擦过他肩章:“剑道部去年申请的新护具,误差率可是零呢。”
她袖口掠过的风掀起你鬓发散丝,你借机将暗袋里的抄本又往腰封深处塞了半寸。
“学生会明天开始核查所有社团物资。”她将高跟鞋踩上你未及收回的指尖,钻心的痛楚中,你听见她压低的笑声,“雾岛同学可要保管好——每、一、片、金、箔。”
他忽然伸手扶正倾倒的漆盒,剑穗流苏扫过你红肿的指尖。
赝品护身符的金线荆棘纹烙在皮肤上,你抬头正撞见他垂落的视线——那目光像在检视古籍库遭虫蛀的孤本,明明不带情绪,却让你想起上周目焚烧炉里蜷曲的灰烬。
“核查需要三方在场。”他抚平剑道服袖口的褶皱,一枚金箔碎片粘在肘弯处,“剑道部可以出借记录仪。”
九条美咲的美甲在文件上掐出新月痕。
你撑着漆案起身,振袖扫落最后几片金箔,那些破碎的鹤翼在晨光中纷飞,恰巧落进他摊开的掌心——像一场精心设计的祭典,而祭品正是你缝在暗袋里蠢蠢欲动的真相。
————
当晚。
古籍库的暴雨夜像被泡发的宣纸,墨香混着潮气令人窒息。
你跪坐在《弓马秘事抄》前,烛火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
藤原千夏抱着淋湿的茶筅撞开门,发间樱花发卡滴着水:“学姐能借我块干布吗?”
你递去素帕时失手撞倒烛台,火舌瞬间窜上他批注过的书架。
火舌舔舐着古籍库的椴木架,将百年墨香烧成呛人的黑烟。
你踉跄着扑向第三层暗格,燃烧的木屑如流星般砸落,在振袖烫出焦黑的孔洞,指尖刚触到《弓马秘事抄》的函套,横梁突然爆裂的巨响震得耳膜发疼——那是你昨夜在支架接缝处动过手脚的位置。
“咳......”
浓烟灌入喉管的瞬间,你故意被地上散落的卷轴绊倒,古籍脱手的刹那,你蜷身护住暗袋里的微型相机,任火星在脊背烙下灼痕。
预想中的疼痛却被松脂气息截断——他的手臂如铁箍般勒住你腰腹,竹剑鞘破开火幕的寒光刺痛眼角。
“别动。”
他的呼吸擦过你灼伤的耳垂,剑道服前襟的银扣硌在你后颈,你们撞翻燃烧的书架,火星在坠落的古籍间炸成金红烟花。
你趁机将暗袋里的相机塞进《万叶集》函套——昨夜偷拍的九条美咲交易画面正安静地蛰伏其中。
藤原千夏的尖叫从暴雨中刺来:“清原君!危险!”
你在他怀里艰难转身,振袖勾住即将坠入火海的捐赠名录,燃烧的卷轴擦过小臂,在皮肤上烫出与腰封暗袋同形的荆棘纹路。
他忽然握住你手腕,竹剑鞘挑飞砸落的横梁,爆裂的木刺在你锁骨划出血线。
“你要找的是这个?”
他的声音混着火星噼啪声砸进耳膜。
你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正攥着名录残页,焦黄的纸隙间露出“九条”姓氏的边角。
暴雨从坍塌的屋顶灌入,浇在相贴的肌肤上蒸腾起白雾,你嗅到他剑穗上护身符的焦味——金线荆棘纹已被烧穿,露出内层暗绣的鹤骨纹样,那是你缝了好几遍才成功的杰作。
藤原千夏举着湿漉漉的榻榻米冲进来时,你正将染血的胶片塞进他剑袋夹层。
他忽然收紧手臂,你后颈撞上他喉结震动的频率:“下次纵火,记得选防水相机。”
暴雨浇灭最后一点火星时,你从他僵硬的怀抱挣脱。
暗袋里真正的名录抄本贴着灼伤发烫,而他垂在身侧的手掌正滴着血——那是抢救名录时被烫伤的痕迹,在雨水中晕成淡红的溪流。
————
翌日清晨,你倚在焚毁的廊柱下涂药。
藤原千夏捧着抹茶羊羹凑近,目光却黏在你手臂的绷带:“学姐的护身符......绣线好像沾了血?”
你反手扣住她手腕,羊羹上的金箔簌簌掉落:“这上面的樱花瓣,和火灾现场的灰烬质地很像呢。”
她怀中跌出半截烧焦的丝线,正是纵火案用的引火棉。
九条美咲的冷笑从身后传来:“雾岛同学对后辈也这么苛刻?”
她扬起手中的档案袋,袋口露出半张偷拍照——正是你昨夜从火场抢救古籍的瞬间。
“研习社的经费批下来了,”九条的美甲划过照片上你的侧脸,“不过需要雾岛同学亲自向理事会解释这场‘意外’。”
在你的沉默中,九条美咲的指甲掐进照片边缘,你的侧脸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她还要开口,剑道部的门突然被推开,森田教授携着理事会的监察员踏入,潮湿的雨气裹着肃杀。
你看到清原站在身后。
“解释会提前了。”森田教授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终定格在九条手中的档案袋,“看来有人准备了精彩的材料。”
你抚过锁骨新添的血痕,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腰封暗袋——那里藏着的微型投影仪正贴着肌肤发烫。
藤原千夏抱着桐木箱踉跄走近,箱底残存的研习社编号在晨光中无所遁形:“教、教授!我在弓道部仓库找到的......”
九条美咲的珍珠耳坠猛地一晃。
你趁机抽出暗袋里的投影仪,昨夜火灾影像投射在斑驳墙面——画面里九条正往古籍库搬运松脂桶,珍珠耳坠的反光清晰映出桶身的双狮纹,那是学生会的专属标识。
“真巧,”你指尖点向燃烧的松脂桶特写,“和九条同学今天戴的耳坠是同一批珍珠呢。”
监察员举起紫外线灯,照向九条手中的“证据”——你伪造的采购单在紫光下浮现隐形墨迹:
「九条美咲伪造」。
藤原千夏突然拽开剑道部地板的暗格,二十卷失踪的特级和纸泛着冷光,每卷边缘都烙着学生会印章。
“看来有人把赃物藏在剑道部?”你轻抚昨天被踩伤的指尖,“就像去年藏在弓道部的桐木箱?”
九条美咲的珍珠项链应声断裂,珠子滚落一地。
她突然扑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清原:“清原君!这都是雾岛的阴谋——”
他的竹剑鞘横在他们之间,剑穗流苏缠住她手腕。
烧焦的护身符簌簌落下金粉,露出内层暗绣的鹤骨纹:“理事会更想知道,学生会的印章为何出现在纵火物资上。”
事已至此,胜负已定。
在九条美咲的慌乱中,你抬起手腕掩住嘴角扬起的笑容。
————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你在焚烧炉前展开真正的捐赠名录。
焦黑的纸页间,“九条”姓氏旁多了一行新墨迹——
「荆棘焚尽处,方见鹤骨」。
身后传来木屐踏过积水的声响。
他垂着被灼伤的手,剑穗上系着新换的流苏——金线荆棘纹中暗藏鹤骨刺绣,与你锁骨的灼痕完美契合:“雾岛学姐的伤,该换药了。”
递来的药膏盒底压着半张烧焦的胶片——正是昨夜你塞进他剑袋的九条罪证。
你抬头时,他睫毛在雨中凝着水珠,仿佛慈悲的神像垂眸俯瞰祭品:“下次布局,记得清理袖口的银粉。”
檐角乌鸦惊飞,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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