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澄一怔,旋即意识到谢明夷可能生气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苏二……苏二不就是那个苏贵妃的弟弟么,叫什么苏奕辰的……”
身后有个人提醒他:“是苏钰辰。”
孟怀澄朝后面瞪了一眼,“什么辰重要吗!”
谢明夷冷冷道:“这个苏钰辰,现在位于何处?”
孟怀澄小声报了个地名。
谢明夷点点头,将暴雨交给贺维安。
“维安,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做。”
贺维安抱着小狗,眼睛也像小狗一样耷拉着,目光有些落寞,他依依不舍道:“要去做什么?你一个人……可以吗?”
换句话说,就不能……也带着他吗。
“怎么?我们都是死人?”孟怀澄不满地将他挤开。
谢明夷没听出贺维安的弦外之音,他目视前方,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干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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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东南角的游廊蜿蜒曲折,穿过错落的亭台楼阁,便能看到一处黄石假山。
山石瘦骨嶙峋,花木繁茂丛生。
绕过假山,豁然开朗,一处四方的院子便呈现在眼前,三面厢房木雕繁复,皆说不出的雅致秀气。
这处院子本是放置笙箫笛琴等一应乐器的场所,近年来却因种种缘故,成了学生休憩的地方。
平日里,学生们弹琴吹箫、吟诵诗词,有的还要拿来笔墨挥毫一番,好不恣意快活。
院落翠竹环绕,风吹来,竹叶纷落,由此得名——
修竹小苑。
谢明夷看到这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时,正听到里面一阵叫嚷声。
他顿了一下,提起衣角迈过门槛。
前面几层人围着什么,他看不清。
谢明夷不悦地皱了皱眉,孟怀澄和一旁的狗腿们立马会意,走上前去:
“让一让!国舅爷来了,都起开!”
他们的吆喝声中掺杂了几分骄傲,能把“国舅爷”三个字自然而然地挂在嘴上,便是他们的底气。
人群中还真让出一条道来。
谢明夷抬眼一看,便见一个黄衣青年走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随从。
青年尖嘴猴腮,眼珠浑浊,嘴唇乌青,两腿间似有哆嗦,一看便是肾虚疲软,纵欲过度之态。
皮肤本就蜡黄黯淡,偏要穿黄衣,更显得虚浮无力。
谢明夷想了想,问道:“苏钰辰?”
苏钰辰看着眼前雪肤花貌的少年,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如既往的轻浮替代,他□□一声,“我当是谁来了,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国舅爷啊。”
“国舅爷”三个字,他说得仿佛能拉丝一般。
谢明夷被恶心到了,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道:“陆微雪呢?”
苏钰辰不答,只盯着谢明夷,突然“噗嗤”一笑,道:“想知道啊?那你过来,让大爷我摸摸。”
说着,他竟真的伸出枯黄的手,去触谢明夷的脸颊。
“你敢?!”
孟怀澄飞速地将苏钰辰的手一把拍掉,恼怒道。
苏钰辰的目光在孟怀澄和谢明夷之间来回流转,他不怀好意:“你急什么?难不成,你堂堂侯府世子孟三郎也是他的入幕之宾?”
孟怀澄又羞又恼,他指着苏钰辰,“你再说一遍?!”
苏钰辰猥琐的眼神落在谢明夷纤细的腰肢上,思索着其中滋味,口中不禁生出涎液,他咽了咽唾沫,笑道:
“孟三,你生什么气呢?全京城谁不知道,你跟在谢明夷后面跟条哈巴狗似的,不就是盼着他看你一眼吗?可惜啊,人家眼里压根没有你。”
孟怀澄身形一僵,他慌忙转过头,“央央,别听他瞎说,我……”
谢明夷轻声说:
“我知道。”
孟怀澄都是要娶妻的人了,苏钰辰竟还开这种玩笑,虽然他没有护着孟怀澄的想法,可这个苏钰辰,他却多看一眼都觉得几欲作呕。
不像其他纨绔只知挥霍无度、斗鸡走狗,苏钰辰酷爱强抢民女民男,抢来便强行侮辱,遇见不听话的甚至抛尸荒野。
他今年已二十有五,尚还未娶亲,便是因为他的这番“辉煌”事迹。
偏偏苏国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纵容得很,宫里又有苏贵妃护着,没人敢整治这个毒瘤,久而久之,苏钰辰在京城里竟横着走,无人敢惹。
郭书生的那番话,又证实了苏钰辰乱传谣言的事实。
谢明夷内心更嫌恶几分,他伸手将想要出头的孟怀澄拦在身后,道:
“你靠我近一些。”
“央……”孟怀澄忍不住开口,却觉一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短暂的身体接触,他心里冒出几分甜丝丝的感觉,立刻不说话了。
起码在外人面前,谢明夷还是向着他的。
孟怀澄又想到小国舅睚眦必报、受不了一点委屈的性子——
谢明夷自有应对之策,他瞎担心什么呢。
美人主动要求,苏钰辰面色一喜,他淫.邪的眼神在谢明夷身上乱瞟,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快步走过来。
在他即将突破与谢明夷的安全距离之时,谢明夷突然抬起脚,猛地踹向了他的下.身!
苏钰辰惨叫一声,顿时后仰倒地,痛苦地捂住自己腰腹以下的位置,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宛如一只不断翻腾的巨型虫子。
谢明夷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他。
“我再问你一遍,陆微雪呢?”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你是国舅便能仗势欺人?我、我家二公子也是国舅!”
从属一边将嚎叫的苏钰辰扶起来,一边哆嗦着嘴唇,强撑道。
“哦?是吗?”
谢明夷轻轻挑眉一笑,凌厉的眉眼含着说不出的高傲。
他逆光站在最前,身后是一群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在他的显赫面前,一个一个的竟泯然众人一般,簪缨世胄都仿若再寻常不过。
下属的心登时凉了半截,他竟忘了,谢氏一族权势滔天,国舅与国舅之间,也隔着千门万户。
他终于明白——
国舅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因为是谢明夷,所以才矜傲无俦。
谢明夷一个眼神,便有人将两个下属都拖开,只留快要昏迷的苏钰辰一人躺在原地挣扎。
风光无限的苏二公子,此刻却像个泥潭里打滚的怪物,面目狰狞,难看得很。
周围人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本就忍了苏钰辰许久,现下内心无不畅快。
谢明夷上前半步,伸出那条踹了苏钰辰的腿,脚重重地踩在苏钰辰的脸上,不断碾压——
他连看都没往下看一眼,眼睛望着碧蓝的天,抱着手臂叹口气,“最后一遍,陆微雪在哪?”
苏钰辰不断呜咽着,仿佛濒死挣扎,已经说不出话了。
谢明夷“啧”了一声,“不说是吧?”
被拉到一旁的下属凄厉道:“求、求国舅爷放了我家公子……我说、我说……”
他指了指南厢房,“就在那里……”
谢明夷抬起脚,鞋尖嫌弃地将昏死过去的苏钰辰提到一边。
“把他拉下去,扔到国公府门口,务必转告苏国公,就说是苍天有眼,让国公府断子绝孙。”
他目露鄙睨,仿佛随口说了件平常事。
三个人被处理后,周围人霎时间噤若寒蝉。
孟怀澄搬来一张红木椅子,谢明夷自在地坐在上面,将踩过苏钰辰的靴子脱掉,丢到一旁。
“怎么了,都不说话?”
他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爆发出一阵赞扬。
“还得是国舅爷,解决了苏二这个大祸害!”
“苏二天天嫉妒国舅爷,也以国舅自居,不想想他也配?”
“苏国公得气晕过去了吧哈哈哈,这下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呐!”
……
棕山去取备用的靴子,谢明夷等待的片刻,在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的谄媚中,捋清了今日的事情经过。
陆微雪在国子监一向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加上太子明里暗里的挤兑,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晦气。
偏偏他今日在修竹小苑撞上了苏钰辰,本来只是取了书便走的,苏钰辰却叫他站住,让他给自己这个舅舅行大礼,磕个头。
他自视过高已久,当众羞辱陆微雪这个低贱皇子,能满足他变态又低劣的好胜心。
陆微雪却不肯,看也不看他,径直就要离开。
苏钰辰当众下不来台,气得跳脚,便叫人绑了陆微雪,扔进南厢房。
谢明夷来时,他正在人堆里吹嘘自己的身份,并商议该如何处置陆微雪。
谢明夷一来,什么幻想都破灭了。
思绪拉回,孟怀澄他们动作很快,将南厢房的门踹开,拽出了陆微雪。
陆微雪一身素白衣裳微微凌乱,麻绳紧缚双臂至身后,嘴中被塞了一块粗布。
一根木钗轻挽头发,万千青丝垂下,鬓角碎发隐隐遮住狭长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态。
他一路被粗鲁地拉扯着,脚步有些跌跌撞撞,偏着的头显出几分倔强清冷的模样。
到了谢明夷面前,孟怀澄竟摁着他,将他生生折断一般,跪在了谢明夷面前。
谢明夷眉心一颤,忽然收起了翘着的二郎腿,想正襟危坐却不知该把脚放在哪里。
孟怀澄是想死了么。
他后脑勺划过一滴冷汗,反派虽斗不过主角,但将来随便捏死孟怀澄还是毫不费力的——
托太子的福,现在恐怕所有人都觉得陆微雪可以任人摆布。
谢明夷那一记断子绝孙脚,他们也不认为是为了陆微雪而踹,不过是苏钰辰言语无状、小国舅又恰好喜怒无常罢了。
谢明夷冷汗直流,正不知该如何收场,突然听到一阵汪汪叫声。
他回头,便见棕山拿着一个漆盘,上面放了一双做工精细的靴子,以及旁边抱着狗的贺维安。
“明夷,你没事吧?”贺维安快步走过来,眉目焦急无比。
他看到跪着的陆微雪,眼神有些微妙。
谢明夷一哆嗦,这下都到齐了。
他硬着头皮道:“没事。”
希望棕山没有把他说得太过残暴。
棕山看到他投来的眼神,立刻将靴子端到他身前,“少爷,您的靴子。”
他又俯身到谢明夷耳边,轻声道:“放心吧少爷,属下已将您的威武霸气悉数告诉了贺公子,您之前不是想在贺公子面前树立一番好形象么,有属下在,您无需挂心。”
谢明夷眼皮一跳,险些没栽过去。
他只觉得天塌了。
谢明夷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情。
他咬咬牙,把漆盘打翻,靴子都掉在地上,也顺应掉在了陆微雪面前。
谢明夷一把扯出了陆微雪嘴中的布,丢在地上。
陆微雪抬起淡漠的眼睛,看向他。
美人下唇微张,吐气如兰,眸色疏离,乌黑的头发映衬着苍白的皮肤,脖颈间铺了一层淡淡的血色,一层薄汗在额角若隐若现,反出晶莹的光。
不得不说,陆微雪的皮囊称得上是举世无双。
谢明夷在内心小小地赞叹了一下,随之目光便落在陆微雪被粗绳紧绑的腰间。
他嗤笑一声,挑眉道:“不错,腰挺细。”
陆微雪呼吸微变。
谢明夷以为是气着他了,内心更是畅快。
想起之前在青楼陆微雪的所作所为、再加上故意把会遇刺的马车让给他,以及还有主角在旁边看着——
谢明夷抬起那只未穿鞋的脚,倨傲地搭上了陆微雪肩头。
在无数震惊的目光中,他脚尖微微用力,笑得风姿绰约:
“要么给我舔鞋,要么……”
他的腿必须得维持着某种姿势,以此来保证不真把陆微雪踩趴下,身体有些僵硬。
阳光刺眼,落在他靡红的嘴唇上,衬得上挑的眉眼艳丽无双。
“冲我叫两声,说你是我的狗。”
谢国舅:不错,腰挺细啊。
不久后——
陆微雪:舅舅的腰,更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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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干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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