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随的母亲,方琳。
在周今宜14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便无比讨厌她。
比讨厌晏随更加讨厌!
在周今宜看来,那是一个不要脸的第三者,一个妄图霸占她妈妈位置的女人。
好在这五年里爸爸都没有说过要娶她,周今宜这才勉强放了心。
原本以为他不会提的。
没想到都过了六年了,他却突然提了出来。
周今宜将筷子拍到桌子上,猛然起身,凳子因为后移发出滋啦——的刺耳声。
“我不同意!”
“你想娶那个女人!想都别想!”
周父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了,他放下碗筷,叹息一声:“粥粥,你已经成年了,以后会嫁人,而我却老了,我也会需要有人陪伴。”
中年男人眼角已有皱纹,儒雅不凡的面容上透着几分无可奈何,显出几分沧桑来。
但周今宜一向是任性又肆无忌惮惯了的,面对长者的示弱,虽然已经有了几分心软,但仍然坚持不肯同意。
她扭过头去:“你可以娶别人!反正就是不能娶她!”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周今宜不想直接戳穿父亲的龌龊事给他没脸,“反正我就是讨厌她!”
那个女人当初口口声声的跟她保证说不会嫁给爸爸,不会抢妈妈的位置,现在却要出尔反尔。
“我已经忍受她儿子待在家里了,你还要让她进门来,你要不干脆将我赶走,给他们母子俩腾位置好了!”
“反正我怎么都不会同意的,你休想让我妥协!”
她发泄了一通,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落,打湿了精致漂亮的小脸。
若是换做以往,看到她哭,爸爸早就心疼得什么都答应她了。
可如今周今宜抬起泪眼,却见中年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发泄,一言不发。
等看她差不多哭够了,这才拿起纸巾给她擦眼泪。
“你先冷静冷静,然后好好考虑一下吧。”
周今宜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哪里还有冷静可言?
“我死都不会答应的!”她拍掉了父亲的手,低头哭着跑开了。
转角时,一头撞上了一堵肉墙,洗衣液的味道强势地钻入鼻腔。
指骨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臂,清润平和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小心。”
听到这声音,周今宜就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推开了他。
“走开!谁让你站那里挡我路的?”语气里尽是厌恶。
晏随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她打湿了的睫羽上,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你哭了?”
周今宜原本没想搭理他,已准备错身离开,听到这话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看向他。
少年面容清冷,轮廓线条利落,是南大的校草,学校一堆人喜欢他。
尽管周今宜对此嗤之以鼻,也不得不承认晏随确实长得好看。
单看外表是个妥妥的清心寡欲、正人君子模样,谁也不会认为他是个神经病。
他静静注视着她,眼瞳漆黑如墨,眸底如一泓池水,清浅淡然。
却让周今宜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那个阴森恐怖的梦。
一旦认定这人不怀好意,晏随此刻的话在她看来无疑是挑衅,是嘲笑。
周今宜心里的怒火几乎快要达到了顶点,哪怕微红着眼眶也不甘示弱。
她呛声:“要你管!”
“晏随,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令人讨厌!”
“我告诉你,你别得意得太早,有我在一天,你们母子就休想登堂入室!”
女孩面庞纯美,眼神澄澈,生气时怒目圆瞪。
绵软的声线里此刻还带上了几分哭过后的哑意,哪怕是骂人也无法让人生厌。
晏随盯着她不断开合的粉唇。
粉色的丁香小舌随着她说话若隐若现…
少年静静注视着她,眸光越发深暗,晦涩不明。
周今宜看不懂他的眼神,以前她根本不会多看他两眼,如今只觉得厌恶,甚至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他不说话,全凭她怒骂发泄,像是没脾气似的,周今宜觉得没趣得很,可心里又实在气不过。
猜想他心里肯定在记仇。
周今宜怒火难消,离开前重重地踩了他一脚,心里的气这才稍微顺了一些。
当然,也就只有一些而已。
晏随目送她上楼,直至看不见,这才垂眸看向被脚踩过的鞋面。
他们穿的都是棉质的拖鞋,地板每天都在拖,鞋底也是干净的,所以鞋面上并没有留下任何被踩过的痕迹。
可脚背上的触感却很是清晰。
不疼。
反而像是挠痒一般,这种痒意直达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晏随敛眸,唇角不自知的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来,下一瞬便见周父朝他走了过来。
“真是抱歉,那孩子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这种话周父说过不少,但除了抱歉也并没有责怪过周今宜。
好在可晏随并不在意:“不委屈。”
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人,他不觉得自己有谈委屈的资格。
不过是被骂了两句而已,对于晏随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周父却只认为他只是客气客气而已。
被人无故骂了一通,哪有不委屈的?
可周父也只能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心里也有些感叹。
不知不觉间,这孩子竟然都比自己还高了。
晏随不论外貌、品行、能力,都是拔尖的。
最难得的是粥粥这么任性,这孩子还能包容她。
周父是将晏随当成继承人培养的,也已经将晏随提前安排进了周氏,两人也就此说起了公司的事情。
可没说两句,便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
踩得很响。
像是在发泄,更像是特意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二人同时朝她看了过去。
少女换了身衣服,白紫搭配的齐肩鱼尾包臀套装裙,长发披散下来,精致漂亮的锁骨半露,中间还点缀着一条紫宝石项链。
漂亮而优雅,像闪闪发亮的明珠,璀璨耀眼。
周今宜在二人的目光下下楼,特意从中间走过,将他们挤开,小小的哼了声。
阴阳怪气道:“不愧是父子,真是亲热。”
她路过时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身上紫罗兰的香味萦绕在晏随的鼻尖。
他目光随着她移动的方向移动,只见少女唇色比刚刚要更加红润一些,显然是涂了口红了。
晏随面上的表情淡然从容,任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只能窥见眼底隐隐的暗色汹涌。
“这孩子。”周父摇了摇头,被她这幼稚的行径弄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回过神来快速追出两步:“诶你就穿这么少出门不冷啊?”
南城的天气时好时坏,这两天有些降温了。
周父关心她的身体,拔高了音量,但周今宜头也没回的喊话:“不冷,你还是关心你儿子去吧。”
周父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喊陈姨:“陈嫂,你快给小姐拿件衣服送过去。”
陈姨:“诶好。”
周今宜已经去车库开车了,她今年二十岁,有驾照。
陈姨急匆匆拿了外套下来,周父人已经不在了,只有晏随还等在原地。
他伸出手:“我去送吧。”
并解释道:“陈姨您腿脚不好,我跑得快些。”
陈姨短暂的犹豫了一下。
任谁都知道,周今宜最讨厌的人就是晏随,他送的衣服,小姐多半不会要的。
但晏少爷也是一片好心,这种话说出来实在太伤人了些。
心里还在犹豫着,但手已经下意识的将衣服交给了晏随。
一件长款的卡其色风衣,做工极好,晏随前两天晚上刚见周今宜穿过。
她身材高挑匀称,穿什么衣服都很漂亮。
周今宜已经将车给开了出来,银白色的销量版超跑,是周父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南城的秋天并不萧条,四周依旧绿意盎然,院门处的紫藤萝似一串串紫色的风铃,在阳光下轻轻摇曳。
周今宜开着车出来,正在等保全开门,车窗忽然被人敲响。
她转过头,透过车窗看到了晏随那张清贵无双的脸。
周今宜不耐烦的降下车窗:“做什么?”
余光瞥见他手里拿着一件风衣。
刚要再看两眼,少年清冷如玉石坠地般的嗓音也随之响起:“周伯父让我给你拿的衣服。”
周今宜心里暗骂老头子有病,竟然让晏随来给她送衣服。
她嫌恶的撇了少年一眼:“扔了!”
随后一踩油门,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晏随手里还拿着风衣,手臂保持着微微抬起的动作,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将衣服拿了回来,陈姨见了也并不意外,宽慰道:“下次还是我去吧。”
晏随冲着她笑:“没关系,是我没追上,下次我争取再跑快些。”
陈姨叹了声:“你这孩子。”
又嘀咕着说:“衣服没送上,也不知道小姐会不会冷。”
上了年纪的人身体会偏寒一些,陈姨和周父会担心周今宜冷倒也正常。
晏随:“今天太阳挺大的,粥粥穿的是长袖长裙,我想不会冷的。”
“那就好。”陈姨收拾了餐盘,正想说让晏随将衣服放客厅就好,等下她给拿回小姐房里去。
便听少年道:“陈姨你忙吧,衣服我会放回她房里去。”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姨:“好,就放床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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