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磨坏

雪聆清晨醒得很早,发现不对时伸手往后一摸。

湿漉漉的。

她尖叫一声,身后的辜行止尚未从涣散的意识中回神,便受了一巴掌。

他茫然抬头,白璧无瑕的颊旁印着巴掌的红痕。

雪聆气呼呼爬起来,换下被他弄湿的棉絮和被褥,抬头却见他莫名坐在墙角垂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大概是因为被打了一巴掌,身为天之骄子的青年似乎很阴郁,向来不外泄的情绪也显得格外低沉。

明明犯错的是他。

雪聆单膝跪上榻,手中提着洇出深色的灰色褥子训斥道:“为何要在榻上出恭。”

辜行止脸色僵硬,唇蠕了半晌,最终还是转过头道:“没有。”

见他还不承认,雪聆直接抓住他脖颈上的铁皮项圈,生气道:“就是你,都不用我闻,上面全是你的体香,除了你是香的,还能有谁?”

话毕有将还湿着的被褥裹在他的脸上。

被蒙在被褥中的青年闻见合香残留的淡淡气味,难堪的同时,隐隐听见她生气嚷道。

“品行如此坏,还不承认。”

面对如此诘问,辜行止解释不出,唇角肌肉抽动几息,终是默下了不算冤枉的冤枉。

雪聆很烦躁。

一早便发生如此糟心之事,还得洗完被褥再出门。

若不是他现在还不听话,随时都有可能会走,她早让他自己弄脏的东西自己洗干净。

雪聆在院外洗被褥,偶尔会骂他几声。

辜行止听见她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忍下的不满声,无端想起昨夜的梦,还蒙在被褥中的呼吸很轻地乱了下,喉咙连着舌尖都有种麻意。

无法形容的麻意使他下意识攥紧脖颈上的项圈,粗粝的铁皮磨得薄皮脖颈泛起潮红色。

雪聆晒完褥套,进屋原是想将棉絮褥子也在外面晒一晒。

推门进来,撩开辜行止头上的棉絮褥心,看见他呼吸不畅得冷白肌色泛红,差点以为他快被蒙死了,被吓了好一惊才发现他无碍。

只是项圈太小,磨坏了他的皮肤。

雪聆抱着棉絮褥心往外去,没搭理他孤零零倒在木板床上。

他一早便犯错,雪聆准备饿他一顿,反正他每次都只会浪费吃食,吃不下多少。

用完早饭,雪聆在厨屋转着,收拾干净后背上院门前放的背篓,打算出去。

出门前本是想去看看一眼辜行止,但时辰又不早了,只得先出门。

今日出门早,雪聆恰遇上了柳昌农。

青裳郎君于书院门口被人拦住,任他是读书人满肚子多少学问能吐出巧舌如簧的大道理,面前的老人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只哭诉。

雪聆听见那老头口中说着什么‘孙儿’‘儿啊’的话。

柳昌农面含无奈,让他起身说。

老头偏生不干,哭诉道:“我儿前头刚死,后头孙儿又落了河生了寒病,夫子是我孙儿的再生爹娘,你可不能弃他不顾啊,眼看就要乡试了。”

柳昌农轻叹:“如今犯春寒,他又高烧不退,院长恐忧他会把寒症过给书院学子,先令他在家中养好病在来,此事我亦无力转圜。”

他只是教书的先生,并非书院院长,但老头只见得到他,哪儿会放过,全然拿他完全当成救命稻草,还威胁道,若不让他孙儿回书院,他要一头撞死在身后那日晷上。

柳昌农正欲开口,身后忽然传来女子淡声。

“夫子就让他撞,我替你作证,他死与你无关。”

柳昌农转头看见背着的背篓比肩都宽的雪聆小跑过来,瘦瘦的身子似日晷旁瘦弱的细竹,却又有道不出的蓬勃生命。

雪聆跑到柳昌农身边,覆额厚发被风拂开,匆忙低头压回去。

“雪娘子来这般早?”柳昌农不禁问她。

雪聆与他讲话便紧张,垂着头耳尖充血,小声解释:“今日出门早,想着早点来书院干活儿。”

其实她是想见他,她知道柳昌农每日都来书院最早,若是能有幸与他多讲几句话,她一整日都会很高兴。

柳昌农不知她的女儿心思,正欲愧疚与她阐明眼下情形,恐怕要等会子他才能开书院的门,地上紧抓他不放的小老头不悦瞪着雪聆。

“你是哪家女子,说的话好无礼,没看见我正在与柳夫子讲话吗?”

雪聆对柳昌农颔首示意知晓,认真盯着地上那瞪她的老头,“夫子,你就让他撞,反正我亲眼看见的。”

只对视一眼,她笃定,小老头惜命只是说说而已。

果真在她出现后说了这句,老头兀自求了几嘴,见柳昌农不言,担忧等会人围得多了起来便悻悻作罢。

待柳昌农扶起老头,那老头还恨恨瞪了眼雪聆,再一瘸一拐地离去。

雪聆立在柳昌农身旁看着他对小老头以礼相送,暗地撇了撇嘴,虽然她欣赏柳夫子,但一直看不来他这等对谁都以礼相待的软脾性。

柳昌农送走老头,转身见女人双手抓着肩上的背篓带,低头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儿,不禁弯眼一笑道:“多谢雪娘子替在下解围。”

雪聆正暗地里想着,乍听他声音在头顶响起,心口猛然一跳,瞬如犯错的学子僵直地站在原地,声气儿小得可怜:“不、不用谢,应该的……”

柳昌农见她肩上的背篓,与她一道往书院门口而去,温声闲谈:“雪娘子是每日都得要去南街吗?”

“嗯。”雪聆垂着头,双手搓着发烫的耳。

前头的青年似在想什么,在她应下后隔了许久,门锁应声而开。

雪聆听见他说:“雪娘子若是不介意,这几日的都卖与我,我正在倴城城外设立了救助驿站,里面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我正巧也在想给他们准备鞋。”

这事雪聆听说过,柳昌农不止学问做得好,亦是十年难遇的大好人。

不过雪聆不想卖给他。

她捏着背篓带,跟在后面踩他的脚印,“夫子若是要,我屋后十里,有一老妪也做这个卖,我去给她说说。”

柳昌农温声问:“雪娘子是很忙吗?”

雪聆忙不迭摇头骗他:“不是,我的都被人定下了,所以暂时抽不出时间来。”

他似恍然,眼含愧色道:“是在下冒昧了,忘记雪娘子素日也忙。”

雪聆摆手:“没……日后有空我再送夫子一双鞋。”

他想要买她的草鞋,她不舍得要高价,低价自己又觉得心亏,不卖他最好,另外做一双好的,她倒是能接受。

柳昌农笑而婉拒:“多谢雪娘子,我素日不怎么穿草鞋。”

“啊。”雪聆看向他脚下踏着的靴子。

差点忘了,柳昌农与她不同,他并不清贫得要穿草鞋。

忽然记起的认知差使雪聆脸热,幸而柳昌农待人温和有礼,几句话间便将她刚升起的尴尬拂去。

雪聆听着他的话,无端有种他对自己很特殊的错觉,不禁心中升了莫名的幻想。

“雪娘子,在下先进竹舍寻书,剩下的路便不与你一道了。”青年温润的声音打断雪聆的幻想。

雪聆点头。

柳昌农转身朝另条路走去,雪聆悄悄抬首窥去,这才发觉他似乎绕路回去的。

他是在送她,还是本就想走这条路?

雪聆忍不住又胡思乱想。

柳夫子是……是不是喜欢她?

雪聆想着,忍不住幻想若是柳昌农真的爱慕她,那是不是会在高中之后归来娶她,然后每日几十……不,几百上千的俸禄交给她保管,她就能一辈子快乐了。

既都已经幻想,雪聆幻想个大的。

她一直杵立在原地,直到后来一道做活儿的妇人,见她呆呆站在原地将她唤醒。

“在看甚呢?”

雪聆回神看着正探头垫脚望向前头的妇人,嘴角翘了翘道没什么。

妇人说她清晨被摄了魂。

雪聆心情好,没与她还嘴。

一日的活做完,雪聆整日都是好心情,时常阴郁的眼也明媚起来。

谁家小狗这么大了还梦……遗啊[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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