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碎裂，水幕化成水洒落一地，所有人方才如梦初醒，尚心有余悸。
星明回过神来，看了看修华，发现他还有些出神。再看看周围，大家自觉撤出三米远，齐齐观望着他们。
村主，村吏和羽女尚且还在原地，但看村主和村吏，脸色已经很不对劲。
清薰被画丹画青扶着，眼眸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唇色发白，亦是还未回过神来，一双空洞的眼睛不知看向的哪里。
这画面中出现的男子长相与修华一般无二，甚至右手都带着相同的指环，无法辩驳。
“这里面的画面依照本人而显现，真是想不到这位公子还有如此前尘往事。”女子扬声道。
修华闻声终于清醒过来，面色不悦，回：“你们冒充神明，修此神庙，供奉小鬼，而那所谓的乐天君也不过是些鬼神之辈，难登大雅之堂。此刻以为用此计谋就想陷害于我吗？”语落，修华右手一挥，掀翻了炉鼎，包括那乐天君的灵牌。
“放肆，你竟敢对乐天君不敬。”羽女喊道。
“放肆，你们竟敢对少殿不敬。”星明同样呵斥了一声。
这样让村主和村吏在中间无法抉择。
“我今日就砸了你这礼乐天府，抓出这些小鬼示众。”修华说罢，一跃而起，踩着倒翻的炉鼎往殿里奔去。
“拦住他，快！否则乐天君降罪下来，我们都承担不了。”羽女喊着，这才惊醒了村主他们，赶紧喊衙差上前抓人。
星明拦住他们，厉声道：“谁要敢动少殿，我绝不会放过他。”
“少令，现在是我们的神明受了侵犯，我们绝不能就此任他胡来，不管是不是少殿。”村主解释说，“还望不要难为我们。”
“那根本就不是神，而是邪祟，它们会要了你们的性命，这礼乐天府养着这么多小鬼，迟早吃了你们。”
“你简直胡言乱语，单然君师乃修为上乘者，在这里如此之久，十分尊敬我们的神明，半个‘不’字未曾说出，你们什么修为，敢凌驾于单然君师之上。”羽女话因刚落，殿内传来轰隆的声音，接二连三，应是里面的神像被毁。
“快，上前把人给抓住。不要让他毁了我们乐天君的神像。”村主一发令，村吏带着衙差鱼贯而入，前去阻止修华。
星明见势不对，跟着冲了进去。
里面眼到之处一片狼藉，各个神像被推翻在地，摔得稀烂，贡品香烛洒落一地。
“快，他去乐天君的殿中了。”
所有人继续追，到了最里面时，便见修华一脚踢翻供桌，右手三支指针发出森寒的光，袭向这座巨大的乐天君神像。
“不可……”
村吏喊出时，已经为时已晚。正当他们惊骇之时，忽然神像周身金光闪现。
修华见此只能撤退，一个往后跃身落地。
“乐天君显灵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大家纷纷看过去，佛像周身的金光隐去，仔细一看，仿佛能感觉到神像的眼睛动了动。
当即，除了星明和修华以外的人悉数跪了下来。
“乐天君息怒，羽女定当要这无礼之徒付出代价。”羽女不知在跟谁说话，随后站起来，高声道：“各位，乐天君现在已经诸多不满，他护佑云凤村尽心尽力，致使云凤村多年来一直风调雨顺，无大灾大难。如今这妖邪面目被揭穿，却砸了神庙，若非乐天君显灵，恐怕神像不保。只要神像一毁，乐天君便会离开此地，绝不会再庇护云凤村，请各位思量。”
本来跟在外面畏首畏尾看的民众一见乐天君神像发光，都已跪成一片，如今听羽女这样说，更是奋起讨要交代。
“京中为我们做了什么？甭说少殿，就是习香宗，也没有权利冒犯我们的神明。”
“就是，我们云凤村若不是靠乐天君的保佑庇护，早就全村覆灭，哪里能有现在的齐乐和睦和繁荣。”
“想当初伊贾村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京中姗姗来迟，不正是选择了伊贾村要我们云凤村走向死亡吗？”
“是啊，宫廷只顾京中发展，我们这些京畿之地任其自生自灭，若非有了乐天君，我们恐怕早就被天灾**所毁。”
“伊贾村这次因疫鬼横行一下子死了半数的人，我们云凤村离得如此近，半点儿不受波及，这不是乐天君在守护我们是什么？他们京中宫廷那些又做了什么？”
……
讨伐声此起彼伏，听得修华太阳穴阵阵发疼。
“你们说宫廷对你们置之不理，任由自身自灭？”修华忽然觉得有些寒心，“宫廷以‘无为而治’的方针治理平京。一直以来收取最低的赋税，给平京人最大的自由，京畿地方由京畿官员匡正道路，由民众自治。每次一到天灾降临，不仅派出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援，甚至尽力免除赋税，扶持其重整。平京一直以来人鬼共处，所以宫廷设阴阳司，由近天都培养大批弟子，进入阴阳司为官者，随时被任命去京畿之地消除鬼怪之灾……也许你们大多数人没有去过京中，以为那里是何等繁华，但生活在京中并不比生活在京畿更轻松，因为必要付出同等的辛苦才能换取一丝的富足。你们几乎都没去过宫廷，以为里面何等奢靡。但随便问问在宫廷为官的人，便也知晓里面每日所围绕运转的主题，不过是如何使平京的百姓过得安定和谐。”修华顿了顿，继而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能活得更简单一些，费心力的事更少一些，谁不愿意？只知做官的风光，不知其艰辛，无论是官员还是习香宗，总为着平京大小事务劳心费力，常寝食难安。你们说宫廷对你们不管，那为何还要广修大道，耗费心血打通各处连接的脉络？”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没有人吭声。
“这就是你砸坏神庙的理由？”一道声音穿行而过，随着声音而至的，是昨日见过的楚垠。
“楚垠大人，您来了。”村正起身迎上去，恭敬作揖道。
“寻清大人感受到乐天君的愤怒，让我来一探究竟，原来是有人要砸神像。”楚垠悠然站在大殿之中，正对着修华，问：“既然你说神庙供养了小鬼，那你可把那些鬼抓出来给我们看看？”
修华没有回话。
事实上他以为小鬼藏在神像中，便将神像毁坏，但却寻不得其踪迹。这些小鬼明明是吸食众人供奉时的精气为养分，得以修炼，在这么好的神庙中得以生存，几乎不可能自己离开。
除非……有谁刻意将它们带走。
“楚垠大人，昨日他便来神庙中，想要破坏悦神会，故意写些符纸冲撞乐天君，许多人有目共睹。”羽女低声禀告。
楚垠点点头，扫视了众人一眼，又看着修华华，缓缓道：“既然你自称少殿，要代表宫廷跟我们一辩，那楚某想先问问为何你容不下云凤村人所信奉的神明？”
“平京从不阻拦任何人信奉任何神明，只是要正信。你们将此事说得冠冕堂皇，将乐天君的身份做得如此之高，促使这里的人迷信此神，暗地里损害偷窃众人的寿元。这不是鬼怪所为？又何谈神明！”
“好一个正信！那今日我们便来谈谈……昔日云凤村与伊贾村分裂，伊贾村妄想再次吞并云凤村，并进行惨无人道的杀戮，宫廷是怎么来解决的？没有解决，任其作为，因为想的是由伊贾村吞并云凤村，方便你们的管理。反正对宫廷来说，伊贾村和云凤村本就是一家，只不过闹分裂而已。可是结果呢？云凤村尸横遍野，冤魂不散，破坏了平京的阴阳平衡，所以才派人前来镇压化解。村正，当初阴阳司封村时怎么做的？”
楚垠一问，村正面色十分难看，颤抖着声道：“将云凤村的亡灵从伊贾村追赶至云凤村，然后封锁两个村子接壤的边界。伊贾村安然无事，云凤村却因为冤魂不散，怨气冲天，整日整夜闹得民不聊生。昔日的云凤村几度走向灭亡，看不见任何光明和希望，活得生不如死。阴阳司没有能力镇压这些怨灵，随着时间推移，在饥饿和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后面是宫廷放弃了我们的先辈，典籍里记录得一清二楚：无法转移那么多人，更不敢进入云凤村面对怨灵，越到后面几乎不派人来。我们的先辈想要自救，跑出去，但云凤村地理偏远，不知多少人死在路上，宫廷方面却只肯救助跑出去的孩子和年轻人，年迈的人一概舍弃。”
这样说来，众人激奋的心再次被调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羽女来了此地，带着神的旨意救云凤村于水火，渡过难关。寻清大人也来了，助云凤村慢慢发展起来。如今云凤村不过是信奉乐天君为神，日日香火供奉，宫廷得知后便这么无法忍受，担心控制不了云凤村，而想要削弱神明在此地的力量，不惜公然诬蔑乐天君，甚至毁坏神庙……你们觉得这样合理吗？”楚垠语调张弛有度，十分具有蛊惑力。
果然——
“不合理，我们的乐天君救云凤村于水深火热之中，长久守护着这里，没有谁有权利剥夺我们的信仰。”
“对，伤我们的神明者，不管是谁，必要付出代价。”
“对，就算是宫廷不要我们，只要有乐天君的守护，我们云凤村一样过得很好，物阜民丰。”
“对，我们信奉的只有乐天君，谁也不能侵犯我们的神明。”
……
修华看着楚垠，沉吟不语。
星明守在修华身边，道：“少殿，不如我们先离开……”
未等星明说完，楚垠早已洞悉一切，朗声道：“现在寻清大人正在与乐天君交涉，如若不给个交代，乐天君必定离开，从此远离云凤村。”
这是所有人最恐惧的事。
“把他抓起来，以平乐天君之怒。”
“对，不管是谁，破坏我们的信仰，必要付出代价。”
……
“有我在，看谁敢动少殿。”星明拦在修华面前，喊道。
“少令，如果不让开那就只好连你一起抓了。”村吏如是说。
“你们敢！”
“怎么，要动武吗？”楚垠嘴角微扬，看着修华，不紧不慢地问，“对了，清薰被我们请了回去，毕竟你可能也不想他牵涉其中。”
修华看了看星明，小声对他说：“我们打不过他，你不能被抓，在外面想办法联系外援。”
“可少殿，你怎么能入牢！这些人简直大逆不道。”星明胸中一团郁火难忍。
修华拍了拍他肩膀，随后任由衙差将自己抓走……
即便是身为少殿……不，正是因为身为少殿，修华这一世很悲惨。
惨的还在后面，无意虐他，毕竟我们护崽，只是情节需要啦。（预告求各位大大放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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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落入圈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