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华直接去了书房。
等到了那儿时，书房门大大打开，他便直接走进去。
清薰原本拿着一个东西在发呆，听到声音后反射性地将东西收好。当修华还未走近时，便觉得有道寒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有些刺目。
他并未表现出什么，淡定地走过去，看见清薰面前摆了纸，上面的字迹还未干，看上去与《楞严经释义》那本书上的字迹一般无二。
清薰重新拿笔正要继续写字，瞥见修华绕过桌案到自己身边，有些不自然地抖了抖手。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清薰便让修华别靠这么近，还说：“我要写字了。”
修华应了声，道：“我帮你磨墨。”说着，手持墨锭，在砚上垂直打圈，不急不缓地，轻重适宜。
修华的皮肤本来偏骨质般森白，在这浓墨的衬托下，显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手指尖长微微弯曲，便见得骨节分明，手背上有青筋和血管忽隐忽现。
区别于修华的手，清薰执笔时，皮肤清亮干净，粉色的指甲形状姣好，线条优美；指尖圆润均匀，凝脂般的皮肤包括紧实的肌理，看着便觉得其触感一定柔软细腻。
偌大的房间一直静谧无声，修华细细研墨，清薰认真书写，一时间再也想不到别的事可做，只觉得像这样就是最好的时光。
写了两张纸后，清薰放下笔暂歇片刻，修华便趁此与他讲话。
“房子倒塌有没有吓到你？”
清薰还有些意犹未尽，所以一时间对这话没有反应过来，看了看修华后，才道：“当时我没在屋里。”想了想，他补充说：“如果遇到了可能有些惊吓。”
修华觉得清薰的反应十分有趣，这种事情是需要认真思索并假设出来的吗？
“你上了早朝，不知要如何处理伊贾村和云凤村的事？”清薰转过身靠在桌案面前，看着修华问。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修华将墨锭一放，随后落座于旁边的椅子上，说：“由单然君师前去游说。”
清薰低头观察修华半晌，又问：“你对单然君师有别的想法？”
修华伸手拉过清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清薰一手撑着修华的肩，一手按住修华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紧张道：“这不合礼数。”
“跟别人自然是不合礼数，但我们之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修华有些好笑地回了一句，手用力一收，清薰便稳稳落入自己怀里。
“你……”清薰一时觉得赧颜，低头不去看他，仍旧有些挣扎不安。他也频频看向门口，生怕有人随时会进来。
修华被清薰这些小举动逗得心发痒，凑过去亲了他的耳廓，果然整只耳朵当即就红遍了。
清薰缩了缩脖子，作势要逃，却被修华一手抱得紧紧的，一时间也挣脱不了。修华炙热地呼吸铺在耳后和颈项，烫得他浑身燥热难耐。
“少殿，你若是不说我就走了……我还有事。”清薰猛地用力将修华按在椅子上，着急忙慌地站起身子整理仪容。
修华见清薰已经心慌意乱，也不再难为他了。毕竟一个向来清心寡欲的佛教弟子要想让他破戒，也急不得，这也不是在梦里，没有什么角色扮演，清薰的心里多少还是有道坎儿的。
“你什么都别担心，我会处理外面的事。”修华望着清薰，眸子中闪烁着甜蜜的光辉。
清薰若有若无地应了声，似乎还未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修华便笑着问他：“你不是说有事？要去哪里，我陪你。”
清薰瞧出了他眼中那一丝打趣的意味，却仍能视若罔闻，正正经经地指着桌上的纸墨说道：“我要写东西。”
修华站起身来，将座位让给他，说：“你写，我在旁边陪你。”
清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去铺纸拿笔，一心扑在纸上，尽量让自己不受影响。
不过在写了半篇纸之后，清薰终于忍不住直起身来看着修华，道：“你在旁边我没办法专心。”语气是无奈和抑郁。
“为什么？”修华有些无辜，他可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一边静静注视着清薰；但又有些开心，这是不是说明清薰心里眼里都是自己了？
清薰没有回答，而是将笔在砚台上蘸了蘸，重新开始写。
“不是说没有办法专心，仍要写吗？”修华靠在桌案边上，微微侧过头盯着清薰，如是问。
清薰顿笔回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留我独自在房中。”
修华却不太认同，反驳道：“你也可以跟我说，让我来写，写字写多了很累。而且我的书法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传承大家门下，这不是开玩笑的。”
清薰正想着如何回绝，又听得修华补充说：“常言道：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就是这么个理。”
清薰将这话仔细琢磨了一番，回道：“就算不是夫妻，两个人做一件事也比较不累吧？”
修华顿了顿，不自觉地点头应和：“你说的有道理。”
但是又觉得有一丝丝的不对味儿……这里面的重点难道不是“夫妻”二字吗？
修华叹了口气，见清薰又要拿笔写字，便问：“现在写的是《楞严经》释义？”
清薰仔细想了想，回：“写的是过去的自己。”
他心里很明白，现在的他已经参不透任何佛法，只有曾经那个一心一意、毫无杂念的他才真正接近过佛的传教。
无论现在如何，接受过佛的恩赐，他也希望能做些什么，哪怕一点也好。
感受到清薰的情绪，修华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轻声道：“现在的你和将来的你，都交由我来守护。”
清薰顿了顿，除了静默还是静默。
修华等了许久，久到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了，也不再去勉强，想着要不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但在思索期间却听得他温润的话语：“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到底。既然拥有选择的权利，我也心甘情愿承担其中的果报。”清薰将手搭在修华的手臂上，神色安然道：“下辈子如何我不知，但这辈子能遇见你，大概是因为上辈子我修了不少福德换来的。要是这辈子做了些……错事，与你成了陌路，那至少这辈子还在一起过，我理应满足了。”
修华心绪动然，将他搂得跟紧，附在耳边道：“都说我前世十恶不赦，做了很多坏事，是个魔物……我也因此困扰着，但现在想想，要真是那样怎么可能遇到你，还能与你在一起？我觉得我上辈子积攒了许多福分，然后花光所有的运气与你这一世相遇。”顿了顿，他许诺道：“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不顾一切地找到你；只要你点点头，就算是逆天而行，我也绝不放手。”
清薰稍稍推开修华，转身面向于他，目光流转，若有所思道：“所以你骨子里还是很叛逆的。”
“嗯？”修华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就算出生在万众瞩目的宗室，经受过戒律严明的教育，但你的性格里面充满了自主独断的意识。”清薰抬手给修华整了整仪容细节，一边道：“因为你的个人魅力而俘获民心，而非因为你是少殿——未来的宗皇而被敬重。平京有许多任宗皇，但每一位都有不同的性格；新鲜的血液不断注入到宗室之中，才足以运行这偌大的平京……如果你愿意，你会是不同凡响的那一位，也将成为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存在。”
修华耸然动容，直直看着清薰，无以言表。
……
午膳过后，修华去了阴阳司。
经过伊贾村事件，阴阳司受到了波及重创，正极力填补其中的空缺，交接各项事宜。所以里面的人都十分忙碌，只是对着修华行礼示好，没见得他有吩咐就各自忙去。
修华在里面穿行了会儿，在书室的一角寻得玉明法师。
他正在一张书案前埋头苦干，见修华走近，便起身行礼问候。
修华示意他不必多礼，而后问：“法师在看什么资料？”
玉明法师将书卷拿起来递到修华面前，道：“云凤村的史记，明日卑职便随着君师前往云凤村游说。”
修华沉了沉手，并不接来看，直接问：“玉明法师觉得有多大把握？”
“把握都在君师手中，卑职不敢妄言。”说罢，玉明法师将书卷放回桌案，并收拾一番。
修华在他对面席地而坐，让玉明法师也坐，问：“玉明法师这么忙，先前宗皇交代的白骨事件早已搁置一旁了罢？”
玉明法师挺直腰背，诚然道：“的确如此。只不过不是因为忙才没有着手进行，而是毫无线索，无迹可寻，才不得已搁浅了。”
修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漫不经心地问道：“单然君师也没有过问此事吗？毕竟是他发现的东西，是不是有所交接？比如在何处发现，怀疑的对象如何……”
“这个……”玉明法师想了想，道：“君师并无头绪，发现尸骸的地方卑职与星明去看过，在京中的郊外，一块荒地里……少殿问起这个，是否宗皇那边另有吩咐？”
“这倒没有，只是近来事情太多，担心你们安排不过来，是否需要派新的人手加入阴阳司。”修华从容道。
“君师正在筛选近天都的弟子，会尽快安排进来。”
玉明法师从头至尾都保持同一种姿势，同一种声调，不卑不亢，严丝合缝。
修华微微叹息道：“如果星明没事，也应该进入阴阳司了。”
玉明法师沉默片刻，认真回：“星明少令吉人自有天相，现在已经慢慢好转，很快就会完全康复。”
“希望如此。”修华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道：“既然如此，便不叨扰法师了。”
玉明法师站起相送至门口方才回去。
*出自《大宝积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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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独一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