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翌日,阳光和煦,窗外泛黄的银杏树沙沙作响。

某独栋小洋楼二楼飘窗,隽逸少年一袭灰色居家服,慵懒的坐在上面,背脊贴着墙,双腿屈膝,两手间放着一本浅褐色的素描画本,修长白皙的右指转一圈画笔,继而随意又流畅的在上面画着什么。

神情专注,连房门被人推开都没有注意。

老人家轻轻扣响房门,少年终于觉察。

偏头看到是外婆,沈妄勾唇一笑:“外婆,你找我有事?”

老奶奶笑呵呵的走过去,慈祥道:“叫你吃中午饭了,在画什么呢?难得看你静下心来画画。”

沈妄本想合上素描本的,但外婆既然问起,他想一想,转过去给她看:“画一个女孩。”

“哦~~?”沈妄外婆惊讶过后,揶揄的笑了,“你小子这是终于开窍了?让我看看,这是哪家漂亮的小姑娘被你这混小子盯上了。”

“外婆你坐着看。”沈妄从飘窗放下两只脚,扶着外婆坐到他身边,然后把素描本递给她。

老人家眼神不太好了,前不久又做了手术,视线总觉得模糊得很,她戴上脖间挂着的老花镜,努力虚眯起眼聚焦。

沈妄从小就学画画,倒不是要培养他什么艺术气质,而是他小时候调皮得很呐,家里人就想要让他安静下来,便请了老师来家里教他画画。

他竟也有几分天赋,素描学得很快,不过学会后就说不感兴趣了,后来家里人也没见他画过几次,都以为这技能他早已忘光,结果此刻沈妄外婆一看,满意得直点头。

画中的背景是在国旗下,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拿着话筒正在演讲,女孩五官精致小巧,眉眼清清冷冷,上了色的蓝白校服穿在她身上,纯洁而美好,像是晨间升起的袅袅薄雾,令人瞧上一眼就心旷神怡。

沈妄外婆眼中掠过惊喜:“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你喜欢人家?”

她看着外孙,打趣的笑。

沈妄咧嘴,吊儿郎当的回,“外婆,她要是当你外孙媳妇,你高兴吗?”

“哈哈哈,高兴高兴,当然高兴。”沈妄外婆爽朗的笑,“不过前提是你得追到人家,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好孩子,人家能喜欢你这种调皮捣蛋的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外孙我这么帅,能有拿不下的?”少年张扬自信。

老人家溺爱孙孙,不停点头说是是是,你肯定拿得下,我就等着你带她来见我。

一时间,祖孙俩其乐融融。

覃芸进来看到,笑嗔,“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说给我听一下啊?”

沈妄立即把素描本合上,“妈,这是我跟外婆的秘密,你就不用知道了。”

他对外婆竖起食指,让外婆帮他保密。

老人家可爱的眨了下眼,“放心,外婆不告诉你妈,这事就咱俩知道。”

覃芸故作生气:“好啊你们,祖孙俩合起伙来排挤我是吧?”

她做出挽袖子的动作,走进去准备收拾儿子。

沈妄动作敏捷的越过母亲,把素描本锁进抽屉里,单手插兜,头也不回的挥手:“妈,我下去吃饭了,一会儿还要跟江子他们出去玩。”

“这臭小子!”覃芸气得双手叉腰。

赶紧来个儿媳妇收拾他吧!

与此同时,周想正在家里练钢琴,自从读高中后,她已经很少练习,毕竟不走职业,只是一个兴趣爱好。现在她练琴多是心情浮躁拿来静心用。

李闵雁周平巍从卧室出来,偷偷看了眼客厅里弹琴的女儿,小声交谈。

“咱想想这学期开学后,感觉浮躁了不少,你说呢老公?”

周平巍点点头:“是有点,会不会跟那个转学生有关?”

“他不会欺负咱女儿了吧?”李闵雁皱眉:“要我去找她们班主任一下吗?”

周平巍:“这个倒是不用,咱想想可不是被人随便欺负的性格。”

“说得也是。”李闵雁稍微放松,“那可能是别的事?莫非咱想想有喜欢的人了?”

说起这个,李闵雁满脸高兴。

周平巍好笑:“你那么高兴干什么?高中生谈恋爱很容易影响成绩的。”

“那得看跟什么人谈,如果是志同道合的,根本不影响。”李闵雁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反正我尊重我们女儿,她肯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

“也不能这么说,还是要对孩子正向引导。”周平巍道:“不如我们今天中午出去吃吧?我知道郊外有家农家乐,正好带想想去放松下。”

李闵雁眼睛微亮:“好啊,昨天我们一家人没聚成,今天正好合适,天气也好,不冷不热的。”

两人商量好,等周想弹完一曲,走出去跟她说这件事。

周想惊讶:“去农家乐吗?现在?这都中午了,妈,你不是已经煮饭了?”

“没事没事,晚上回来吃一样的。”李闵雁过去拉女儿,“你快回屋换件衣服,作业不用带了,那附近有家李子园,我们到时候去摘。”

周想稀里糊涂的被妈妈推进卧室,她挠挠脸颊,觉得出去走走也好。

昨晚沈妄逗弄她的事情,她到今天还没有平复下来。尤其是最后她撞进他怀里,出乎意料的,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很有安全感。

又想起他了……

周想清冷眉眼一皱,懊恼的拍拍脑袋,甩甩头,迅速去换衣服,今天是得出去走走!

-

开学后的第三周,学生逐渐步入正轨,高二三班的学习氛围也越来越浓,除了那位转学生沈妄。

纪律实在是让钟海峰头疼。

周一这孩子没穿校服,害得他们班扣分,周二上课玩PSP,被教导主任发现,又扣分。

周四……

也就是今天,早自习已经开始五分钟,沈妄还没来!

钟海峰把秦江从座位上叫到外面走廊,严肃问:“沈妄怎么还没来?你们不是住一起的?你早上来没喊他?”

秦江遗憾的叹了声:“老师,妄哥他们家搬离我们小区了,现在他家不和我家住一起。”

“啊?搬了?搬得很远吗?”钟海峰以为是距离远,导致沈妄迟到:“昨天搬的吗?”

“不是,上周周五搬的,他们家在我们小区住五楼,又没有电梯,妄哥他外婆爬楼梯费劲,就搬去他们家以前买的一栋别墅去了,在环城路那边,是有点远。”

秦江因为这事还难过了一个周末,他还以为沈妄高中期间都会和他住一个小区呢。

不过后来想想,人家外婆每天爬五楼的确很不方便,而且人都老了,也该享享福了。

以前那个老奶奶脾气倔,就喜欢守着她的老房子住,现在估计是动过手术,想开很多,只要不让她离开她的故乡,换间房子住,她还是愿意的。

钟海峰了解完情况,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进去吧。”

沈妄是第一节课预备铃打响后来的,这第一节课也是钟海峰的,因此他早自习就把教案拿来,一直在教室里坐着,看到沈妄来,想从后门进教室,他大声喊道:“沈妄,你给我过来!”

全班抬头,集体看向沈妄。

许文倩莫名激动的撞了下周想胳膊肘:“想想,你看,沈妄终于来了,他可真是牛逼啊,早自习直接不来了,这一周,他这是第几次犯错了?”

周想淡淡回:“三次。”

“啧啧,他好拽哦。不过这样的人感觉和你才配。”许文倩突如其来感慨一句,闹得周想耳朵尖一红,嗔道:“你乱说什么呢。”

许文倩抿嘴姨母笑,指尖戳她小手臂:“想想,上周五吃饭的时候,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他对你有点特别吗?”

“没有。”周想果断否认。

许文倩摇头:“想想,你现在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她和赵晴张颖都看出来了,沈妄是真的对周想很特别,要说不是喜欢,那也说不过去。

“他人性格就是那样,是你想太多了。”周想坚定的觉得沈妄逗她是性格如此,他人天生就不太正经。

这不,老师问他为什么早自习没来,他插着兜懒洋洋道:“睡过头了。”

“半个小时的早自习都睡过了?你就没订个闹钟,家里人也没喊你?”钟海峰站在讲台上,凌厉的盯着问题少年。

沈妄浑不正经的笑了笑:“那倒是没,就是看到反正迟到了,何不多睡一会儿。”

全班大笑。

牛!

妄哥牛批!

周想微不可察的叹一声,对许文倩道:“看吧,他这人就没正经的时候。”

钟海峰气得不轻,抬手隔空点了点沈妄,这孩子忒难管教了,简直欠收拾!

“这节课给我去后面站着听!”

“知道了峰哥,你消消气。”沈妄单手拎着书包走进来,桃花眼看看老班浓密的黑发,打趣道:“一大早就生气,容易秃顶。”

噗——

全班再次哄堂大笑。

钟海峰咬牙:“给我罚站两节课!”

“是是是,站一早上都行。”沈妄一边听话的回,一边从一二大列的过道往下走,路过周想,他吊儿郎当的扬了扬眉,周想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低下头,专心看书。

沈妄回到座位,拿上自己的语文书去后面站,秦江给他竖大拇指:“妄哥,你够勇。”

李成功和王宇直给他敬了个礼:respect!

就这样,第一节课开始了。

钟海峰写满了一整面黑板,马上进入下一环节,他问:“左边的都抄完了吧?抄了的话,我要擦了。”

“完了。”

“抄好了。”

“还没有老师。”

“没抄完的看其他同学的,就不将就你们那一两个了。”钟海峰拿起黑板擦走到左边,擦的时候,他发现这黑板擦不好用了,拧了拧眉,看向周想:“小周,我们班班费还有多少?你看要不要重新买个黑板擦。”

周想思考了一下,“老师,还有八十多那样,是上学期留下来的。”

“那差不多要用完了。”钟海峰顺势道:“下周大家各带50的班费来学校,我也会用校讯通发给你们的父母,别想趁机多要钱,知道了吗?”

下面稀稀拉拉的回:“知道了。”

钟海峰擦完左边,又想起一件事,他走到后面角落里看了看:“拖把也坏得差不多了,该买了,要不这样吧,剩下的钱,小周你去买两个黑板擦,再买两三把拖把,还有抹布,应该差不多够用。”

周想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老师。”

“你看看就中午去吧,算了,中午热,还是下午去,我记得你们今天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到时候我给你批外出条,你就体育课去,带一个干体力活的男生……就带……”

他扫视一圈班里的男生,有想趁机出校门玩的,纷纷自荐举手。

连沈妄都举了起来,“老师,我愿意将功补过,我还有自行车,可以载班长。”

钟海峰一听有车,立即同意:“行,就你了!小周,你随便使唤他,要是他不听话,你回来跟我说!”

周想:“……”

老师,可以拒绝吗?

周想欲哭无泪,中午吃饭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反倒是朋友们比她还激动。

赵晴:“想想,你和沈妄这简直是老师批准的光明正大的约会啊!”

“羡慕,太羡慕了!”张颖咬着一次性筷子:“我都怀疑老班是不是想撮合你们。”

许文倩:“孤男寡女,俊男美女,外出幽会,好浪漫哦。”

三人现在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调侃周想和沈妄之间的关系,周想对此很无奈,“你们别开我和他的玩笑了,我们真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真的吗?我不信。”赵晴推推周想的胳膊,八卦道:“班长,要是沈妄真喜欢你,真追你,你会心动吗?你高中会谈恋爱吗?”

“那就等他真喜欢了,真追了再说,而不是在这里假设。”周想人间清醒的回,她敲敲桌子,“你们还吃吗?不吃就回教室了。”

她们今天又是在学校外吃的饭,食堂有些吃腻了,几人AA制点炒菜,花的钱不比学校贵多少,很划算。

张颖最后吃了两口菜,灌一口茶水,“好了好了,吃饱了,走吧。”

四人从菜馆出来,好巧不巧看见一家火锅鱼店门口,沈妄李成功秦江三人在那抽烟,王宇直不在,不知道去干嘛了,估计这三人就是在等他。

校花陆欣瑶这时,买好四杯奶茶,和朋友挽着手,走到沈妄面前递给他。

沈妄咬着烟,懒懒的向下一撇,“谢了,不过不用了。”

他夹下烟,掸了掸。

陆欣瑶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因此这一次不像上次那么激动,她红着脸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做个普通的朋友,你就收下吧,不然这里这么多人,我多尴尬啊。”

她拿出女孩子最有利的武器——示弱。

嗓音软软的,可可怜怜,秦江和李成功都想立即把那奶茶接过来。

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虽然没他们班长那么好,但也不该伤害啊!

可惜,沈妄不要就是不要,他疏离一笑:“我不觉得异性之间可以做普通朋友,抱歉,我一般不搞暧昧。”

秦江李成功默契撇嘴:对对对,你一般是不搞,你二般搞,还专挑高岭之花班长!

陆欣瑶没想到自己姿态都放得这么低了,对方还是不收,周围好多人都在看她了,女生到底还是要面子的,恰好齐云帆从他们后面走来,他搂住沈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道:“在这杵着干嘛呢?去不去打台球?咱们重新比过?”

话刚说完,掌心里塞过来一袋奶茶。

他下意识捏紧,陆欣瑶暗暗咬牙道:“请你喝的!”

说完,她拉着朋友走了,她朋友心疼她:“欣瑶,我看你还是别追沈妄了,他好冷漠啊,一点面子也不给你,这种男的,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这句话飘过周想耳边,她不动声色的侧头看了下擦肩而过的陆欣瑶,这女生眼角都红了,看来是真的被沈妄伤到。

周想忽然间又多了解一点沈妄了,她觉得这男生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容易接近,反而骨子里透着凉薄。

这样的人,真的会轻易喜欢一个人吗?比如说喜欢她?

周想自认想通症结,有些畅快的抿唇笑了笑。

不期然的,沈妄发现她,撩眸看过来,四目相对,少年意味不明的扬起眉梢。

周想嘴角的笑骤然僵住。

她担心自己刚才的笑被误会,沈妄不会以为她刚刚笑是在庆幸他没要其他女生的东西吧?

可千万别这样想呀!

懊恼间,齐云帆这个二货,一点不客气的插上陆欣瑶送的奶茶,喝一口,惊讶道:“班长,你怎么又在这?”

略微有点嫌弃的语气。

周想瞪他一眼,懒得理会,拉着许文倩的手回学校了。

下午的体育课终究还是来到,周想拿着外出条和沈妄去学校的自行车棚取车。

他现在是骑自行车上学,周想一般遇不到他骑车的时候,所以还没看过他的自行车什么样,以为是有后座的那种。

结果沈妄推着他的黑色山地自行车出来,后座空空荡荡,她愕然抬头:“你这自行车根本载不了人啊?你怎么跟老班说可以载我?”

沈妄单手把着自行车方向盘,痞帅的扯唇笑道:“谁说载不了人?”

他拿脚踢了下后轮两边的踏板:“你看,这就是站人的。”

“站人?”周想以前见过站着坐自行车的,回忆一番,略微排斥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站在你后面?”

“对啊?怎么?害怕啊?”沈妄弯下腰,眉眼点缀笑意,“班长,放心吧,我技术很好的,保证摔不到你。”

“不是……这……”周想蹙眉,她倒不是害怕,而是站在后座,肯定就要扶着沈妄肩膀了,身体还很容易贴上他的后背,这姿势想想都让人不自在。

“好了,班长,我们快走吧,不然一会儿赶不上下节课了。”沈妄不给周想反悔的机会,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朝校门口走。

周想小跑追上他:“要不你别去了,我自己坐车去吧。”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跟老师争取来的放风机会,班长,你可不能给我毁了。”沈妄幽怨的看着周想,一副你敢扔下我,我就抱你大腿哭。

周想气笑,心里又涌起那股熟悉的无奈,她总是拿这个转学生没办法,思忖片刻,眉眼清冷的妥协道:“算了,就这样吧,我知道你们都喜欢上课的时候出去玩,那你待会儿骑慢点。”

“OKOK,保证把班长你安全护送回来。”沈妄许下诺言。

但很快,周想知道这句话根本就是放屁!

去批发市场的路上,有一段很长的下坡路,沈妄不仅不减速,还骑得越来越快,周想害怕的抓紧他的肩膀,惊呼道:“你骑慢点,这是下坡,别那么快!”

“没事的,班长,我技术很好,你抓紧我就行了,实在害怕,你可以抱紧我。”

“谁要抱你了!”周想愤愤反驳。

沈妄扬了扬眉,在周想看不到的地方坏坏一笑,自言自语道:“不抱?这可由不得你。”

这一声落下,他再次加速,并且故意拐了下方向盘,车身扭动,周想吓得一把圈住他的脖子,正要再次警告少年骑慢点,沈妄含笑的声音随风飘进耳廓,“班长,抱紧了!我要加速了。”

加速?

还加速?!!!

周想“啊”的惊呼一声,闭上眼,抱得越来越紧。

沈妄灿烂的展颜笑开。

阳光下,少年敞开的蓝白校服飞舞在空中,道路两旁树影斑驳,光点映在他们身上,青春洋溢,又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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