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宠爱

栖云城的月台早已变为相盈抚琴之处,得了龙筋,他还要洗净打磨。

以他微薄的灵力,想要雕磨这些龙筋,不是一件易事。

于是,琴声响了数日的月台,陡然变得寂静。

这样的转变,城中其他人也留意到,一只小妖字句明了,转述昨日之事:“城主为他杀了条龙,抽取龙筋,只为博美人一笑。”

屋内众人相互看了几眼,有人说:“这男鬼什么来历,胆子好大。”

亦有人向往道:“龙呐……龙筋可是至宝。”

吞食一条龙筋,修士可涨数百年修为。

凡人对龙只停留在想象,仙魔深知一条龙有多么难缠,千年难遇。

原来被城主宠爱,就能有这样的至宝,以往究竟在不情不愿什么呢?其实城主也没那样可怕,就连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皇,也熬过了数日,惹怒城主才丢了性命。

在场之人心境悄然变化。

从前相盈弹琴,商羽徽坐在旁边以作消遣,如今他要重新雕刻琴弦,没了琴声,商羽徽少不得外出走动。

十三重仙界、阴冥地府,都与从前不同,各仙各鬼偶有听闻过商羽徽的,避她不及。

扶桑州的重建更是惨不忍睹,出于恻隐之心,商羽徽现身在渡善元君身旁,实话:“此处从前适宜修炼,是有我的灵力与阿姐的大阵,如今我已抽离了地脉,你们何必白费功夫?”

渡善元君是青女万年前点化成仙的凡人,商羽徽被封印前,渡善元君还是个两团黑发的圆脸小孩儿,眼前已成了仪态威严的仙尊。

元君是为数不多真真切切见过她的仙者,然而也就匆匆数面,这对姐妹早已不和。

她一时无言,商羽徽也没指望她说些什么,反而安慰:“换个地方修行吧。”

“谈何容易?”渡善元君何尝不想,面对青女的妹妹,她无奈,“你早已察觉大地上的灵力所剩无几。”

商羽徽是感受到了,她忍不住笑:“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对如今的商羽徽而言,六界的不同也只不过是表象有了改变,她曾封闭神识,数次长眠,醒来后想要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只可惜这一回也没有如她所愿。

渡善元君望向扶桑洲上的云楼,想起吞下天灵珠被反噬的曲意琅,索性直问:“你姐姐的神力,有一半都化为你所有,不是么?”

姐妹二人此消彼长,复生时,被青女用来压制商羽徽的神力,倒被商羽徽收下。

得到商羽徽的默认,渡善元君忧心忡忡望向天际:“红女,你欲如何?这世上,再无人能砍下你的头颅制止你。”

正因知晓红女如今的神力无边,渡善元君反倒不怕了,挣脱一切枷锁后,红女没什么动作,就说明她当真暂且没有杀戮之欲。

天魔复生后做了何事,渡善元君略有耳闻,这些古怪的行径和红女数万年前的恶行相比,无足挂齿。

商羽徽只黯黯道:“姐姐不在,我仍受制于她。”

言下之意,她如今真没什么打算。

渡善元君不知这算不算好消息,目送红女离去。

回到栖云城时,商羽徽遇见了赶回来汇报的方杜。

方杜是一只修行多年的渡鸦,在叛出魔族之前,她曾誓死追随过空桑。

这绝非爱慕之情,只是因空桑出世时,六界都传言他乃恶念化身。

仙界之人本想将他杀于襁褓之中,却迟了一步,空桑在魔族子民的养育下长大,果真杀欲熏心,且狂妄自大,不仅自封魔尊,还时不时就要对仙界出兵。

在征战六界这一点,方杜无比认可空桑的大计,无论魔尊是否认得这只小小渡鸦,方杜都很卖力,直到——

直到魔尊大人与善良的天神曲意琅相爱。

尽管魔尊仍旧坚持着对其余各界的吞并,却还是因曲意琅无意中耽搁了数次,一个魔动了真情,其场面很是惨烈,方杜意识到魔尊终会因为神女坏了多年的耕耘,早一步离开。

她已想好在栖云城养老度日,不料天生异象,又来了个比魔尊更厉害的天魔。

方杜想也不想就投诚了,她的计划本就是杀平六界,跟着谁杀穿根本不重要,结果却让她惴惴不安,这位天魔固然强大,却仿佛没什么斗志,偶尔杀几个人的缘由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够美。

不够美的男人就会被她杀掉。

好色的魔很常见,方杜习以为常,又费解这究竟算哪一种好色。

过去方杜从不认为保持美貌很难,大罗法术都有了,变换样貌不在话下,这些人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方杜正怀疑自己是否又追随了错误的人,恰逢商羽徽那日却在月台之上渡给她一丝神力,微弱奇异的暖流窜入方杜的身躯,她灰黑的羽翼竟变出赤红霞光之色。

这已不单单是修为上的点拨,而是让方杜山鸡成了凤凰。

受此等大恩,方杜迁来禀报时,神态格外恭敬,恨不能将头埋到地上。

“空桑在黄河边游荡,”方杜事无巨细,“他听闻初生之神诞于黄河两地,认为那里有线索。”

商羽徽心知黄河两地没有天灵珠的碎片,也不会有姐姐的气息,若有,她会比空桑先一步察觉。

她示意方杜应当继续去跟着空桑,方杜二话不说,利索地滚了。

耳根又清净下来,没有凡人的疯言疯语、没有仙界的种种揣测,就连相盈的琴声都许久未曾响起。

挂着薄幔的月台之上,相盈正专心致志地换弦。

他原本只想换一根,不过得了这么多龙筋,不用亦是浪费,遂花了些功夫尽数剥离撕碎,这会儿正搭在琴身之上,打算试一试音色。

商羽徽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一张脸自他后肩探出,相盈全神贯注,法力又远不及她,原本并未注意到她的到来,直至商羽徽主动开口,他才窒了一瞬。

“真没用。”商羽徽不留情面地给出评价,“琴怎么样了?”

相盈始终是一心扑在琴上,思索过后,他微有了笑意:“就这几日,待挑好长短于音色即可。”

趁说话的功夫,商羽徽多看了几眼他的琴。古琴由来已久,商羽徽从不关心这些,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哪一种,只知此琴有些破旧,琴面不再发亮,侧身刻了竹兰之景,些许萧瑟。

琴身又长又重,相盈太瘦,若非身量还算高,恐怕抱琴的模样就不那么美了。

她寻了个软榻卧下,合上双目,提议:“你为何不弄两把琴换着用?”

“琴,并不是越多越好,要找一把适合我的琴,我花了十年……”

商羽徽打断他的喃喃自语:“十年?你总共才活了几年?”

这事触及到相盈的伤心处,背对着商羽徽,他脸色大不好看,只听见商羽徽继续道:“你想要谁给你奚琴?或是看上谁的琴了,说一声就是,省得我好几日听不见你的琴声。”

这番话让相盈的面色几度变化,他将手中的琴弦布好,转身行至商羽徽的卧榻边。

“你只是习惯杀人,不知寻觅琴音的艰苦与妙处,”每回提起与琴相关的事,相盈那张漂亮的脸都会露出几分孤傲,“有缘时,我自会找到新的琴身。”

“是吗?”商羽徽睁眼,撑着额头与他对视,“我姐姐曾有一把琴,无甚稀奇,但也是天生地养之物,如若我抢过来,你要不要?”

相盈果真犹豫。

商羽徽将他的游移不定看在眼里,耐心等他,相盈的眸色流转,最终归为平静:“我不能要,你也不会给我。”

被他猜对,商羽徽觉着没意思:“你连神器都不想要,只有你自己的琴能入眼。”

她抬手,眨眼间已将所有长簪摘下,作出要休憩的模样,相盈垂眼回避,对方却再度叫住他。

少年直愣愣站着,背挺得很直,清瘦的腰身,显得腰带过于宽大,似乎要系不住。

商羽徽眼神示意,见他没明白,遂拍了拍卧榻的另一半。

“上来呀。”

她在笑,就像当日杀了恶龙,也是这样无谓又散漫的笑容。

相盈不自觉和她对视。

在商羽徽的预想中,相盈或许会很抵触,毕竟他不爱讲话,何况同寝而眠,应当会令他自觉蒙受奇耻大辱。

谁让他猜中商羽徽的念头,没让她得逞?

相盈果然拒绝:“我不愿意。”

只不过,后半句与商羽徽所料不同。

“你有过别人,我不愿意。若是喜欢我,就只能有我。”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男鬼,商羽徽与他静望,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你有这样喜欢我?”她困惑,“兴许这就是所谓情爱。有了情爱,就会生出私欲。这段时日,我又不曾见他们、碰他们,你闹什么性子。”

“……”相盈将错就错,“我一想到你身边还有旁人,心底就不舒服。”

姝丽面容上,带了些怒色,也不知究竟是因她城中这些人,亦或是别的。总之,商羽徽看得很高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要一直这样好看。”

她回忆一番,抓来的一些美人,成日躲着她,论皮囊远不及相盈,遣散也无妨,有更好看的再抓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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