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若他没记错,这帕子是之前包裹那只白玉断镯的。

一刹那,之前被他刻意回避的事袭上心头,箫胤临平静无波的脸庞,顿时浮上一层寒霜。

沈明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悦,一脸懵然地顺着他视线看去,跟着心下一阵疾跳。

她忙佯装随意地将妆奁打开一些,将露在外面冰蓝色素丝帕轻轻塞了进去,轻声解释:

“这妆奁里面装的东西,是我临行前我爹给我的,我一直没来得及看,方才在车上等殿下时才想起此事,就打开看了眼,一时就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箫胤临也趁势看清了里面放的物什,竟是一些地契、银票、首饰等物,神色稍缓,忽懊恼起方才对妻子的猜忌来,几步走过去,将她搂入怀中,温声安抚:

“锦州离京城虽远,可若你愿意,等再过些时日,我想办法将他们调回京城便是,到时,你便能日日见到你娘........”

听到这个字眼,沈明姝背脊一僵,似是紧张,怕他看出她秘密。

箫胤临不觉心疼,忙不动声色地补道:“还有你爹和你兄长他们,到时候你们便可一家团聚了。”

然而,沈明姝脸上神色更为慌乱,只见她却莞尔一笑,“殿下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但这些年我爹娘和兄长已经在锦州住习惯了,殿下若当真将他们调回京城,恐怕他们也不适应,还是让他们继续待在锦州吧。”

且,将来她抽身离去之时,也容易一些。

箫胤临听后眉头却狠狠朝下一压。

沈明姝忽有种被他看穿小心思的错觉,心跳顿时加快,脸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遂将头靠在他胸膛上,软了语气:

“而且这些天以来,妾身观殿下志不在北疆,眼下京城局势不稳,您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做,妾身帮不了您,本就觉得愧疚,在这节骨眼上,更不想殿下为了这等小事而分心。”

见她口口声声为自己着想,箫胤临到底心软,不愿逼迫她太深,须臾,终是败下阵来,圈在她纤腰上的大掌收紧,叹息一声:

“也罢,若你以后想念母亲,就和孤说一声,孤派人将她接来京中陪你。”

说完,他语气一顿,补道:“你三姨娘也可一并跟来。”

沈明姝见他再未起疑,心里轻呼口气,脸上笑得明艳:“谢殿下体恤。”

接下来,许是京城有要事急需箫胤临回去主持大局,一路上他们并未和来时一样走官道,而是专检小道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沈明姝在马车里待着无聊。

箫胤临见马车里没放供人打发时间的话本子,路过附近镇子时,便令谢庆去集市上买了几本回来给她。

沈明姝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津津有味地捧在手心里看起来。

这日深夜恰逢途中下雨,箫胤临勒令车队不休息继续赶路,回来时,见她耷拉着睡眼,竟从软榻上起身,捧着其中一本话本子,似是还要继续看。

箫胤临忽忆起,之前她便喜欢看这本,看到情动之时,还哭过好几次呢。

万没想到这本话本子竟如此畅销,连在这穷乡僻壤都能买得到,顿时哭笑不得,强行将话本子从她手中夺走。

“这一路上不让你抄经,你便闹着要看话本子,做的都是些伤眼睛的事,这会儿离天亮还早,再去睡会儿,白日你再看也不迟。”

沈明姝捂唇打了个哈欠,不悦地嗔瞪他一眼:“殿下这一路上不是也一直看兵书吗?”伸手就要抢回话本子。

箫胤临方要抬手制止,忽听马儿一声嘶鸣,朝前疾驰的马车忽然骤停。

刚从软榻上站起身的沈明姝,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一头朝前栽去:“啊——”

箫胤临手疾眼快的忙将人抱入怀中,才免她跌摔在地,他眉心一拧,朝外低喝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车窗下传回王矩发颤的嗓音:“回殿下,方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伙山贼从后方伏击了我们,谢庆将军已带着人赶过去了。”

此次他们秘密出京并未带多少人,尤其眼下还是雨夜天,处理这等事颇为棘手。

箫胤临忙将怀里的沈明姝放开,确定她并无大碍后,草草丢下一句:“你待在马车上莫要下去,我去去就来。”便神色肃穆地下了马车。

沈明姝惊魂未定地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刀刃相接声。

察觉到对方来的人数极多,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可她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应付几个喽啰尚可,真和高手交起手来,便不够看了,忍了又忍,到底没有不自量力地冲出马车去帮忙。

然,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不多时,一支带火的流矢忽穿过外面死士的重重阻拦射来,嗡的一声沉响,霎时穿透车厢壁,堪堪擦过沈明姝的左脸颊。

一刹那,车厢里的物什跟着熊熊燃烧起来。

沈明姝当机立断地忙拉着吓的双.腿发软的绿翠跳下马车。

不待她开口,守在车外的王矩已一迭声地颤声道:“王妃,这马车要不得了,老奴这就护送您去殿下那儿,也能安全一些。”

沈明姝也正有此意,忙朝王矩点了下头。

一行人方朝前走了一段路,沈明姝忽想起落在车厢里的妆奁盒忘了带走,霎时浑身气血倒流,急声道:“王总管先把绿翠送过去,我随后跟上。”竟执意折返回去。

王矩还未来得及开口劝阻,沈明姝已如鱼儿般躲过不断朝他们飞来的箭矢,跳上方才那辆起火的马车。

王矩惊恐万状,焦灼地忙朝她背影大喝道:“王妃,火大,危险,您不能去啊——”

沈明姝却充耳不闻,一脚踏入燃起熊熊大火的车厢中,然而,车厢里火势极大,到处是烧焦味和滚滚黑烟,几乎不能视物。

她还未辨明妆奁盒的位置,杏眸便感到一阵灼伤的刺痛,霎时泪湿眼睫,眼前模糊一片。

沈明姝忙慌乱地擦了下眼,趁眼前恢复清明的刹那,终于看清方位,忙扑到自己经常坐的软榻那边,抬手强行将燃烧了一半的妆奁盒夺出,急忙用衣袖扑灭上面的火焰后,将其抱起,转身就要逃离这片火海。

偏偏这时,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已围攻了过来。

沈明姝大骇,忙将怀中妆奁盒死死护在身前连连后退躲闪,边想找机会突围。

可对方人多势众,很快瞅准时机,一剑砍在她左臂上。

沈明姝只觉一股钻心的剧痛顺着胳膊窜上后颈,眼前猛地一黑,刹那间站立不稳,重重跌坐在地。

怀中的妆奁盒也跟着脱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盒盖崩开。里面的地契、首饰,连同藏在盒底暗格中那支白玉断镯,全都咕噜噜滚了一地,散落得七零八落。

“我的镯子——”沈明姝瞳孔骤然一缩,哪里还顾得上臂上的剧痛,连滚带爬地伸手去捞。

这一幕恰好被后赶来的箫胤临看到,眼见数把利刃即将齐落在妻子身上,他霎时骇得魂飞魄散,忙掷出手中利刃,帮她挡住劈向她后脑勺最为致命的一击。

也因此暂缓了那些黑衣蒙面人对她的攻击,可这仍远远不够。

千钧之际,一名身穿银色铠甲骑着马的少年将军,踏着火焰冲过去,及时将她救起,才帮她解了围。

箫胤临忙飞奔过去,弯腰将受伤的沈明姝扶坐在地上。

影影绰绰的火光下,妻子脸色苍白,浑身脏污不堪,但手中却稳稳地握着那只断玉镯。

箫胤临来不及多想妻子为何方才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也要捞这只破镯子的事,以为她吓坏了,心疼极了,忙扫了眼她臂膀上的伤口。

上面伤口虽深,可流的血并不多,应当没什么大碍,当即长舒口气,撩袍撕下一大片雪色内衫,胡乱帮她包扎伤口止血。

做完这一切后他将人抱起时,依旧后怕得要死,脸颊紧紧贴着她发顶,如获失而复得的珍宝般一迭声的安抚:“别怕,我来了,那些人再也伤不到你了,别怕——”

然而,妻子却始终未发一言。

箫胤临心头慌急起来,莫非她身上别的地方还有伤?忙低头朝她看去。

这会儿才发现妻子双眼猩红一片,似有异样,他心下一沉,忙腾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拂过,小心翼翼地问:“你的眼睛——”

话音未落,沈明姝忽抬起手,攥着他的大掌的那只小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她似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地发颤,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胶在不远处方才救下她那名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身上,仿若唯恐将人吓跑了一般。嗓音放得极轻:

“那个人是谁?”

箫胤临微愣,顺着她目光看去。

她口中所说之人,正是他悉心栽培多年的侄儿,箫凌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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