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Salt第一天来基地比较亢奋, 还是他一直就是这么精力旺盛，三个人组排了一晚上，直到凌晨三点半, 连教练陆宁都看不下去来敲门了，三人才散场。

关了训练室的灯和门之后，三人一起往楼上走。

Salt的行李早在来训练室之前就已经收拾好了, 所以他的脚步颇为轻松，还在用诡异的口音喋喋不休地跟旁边两人说着今晚的排位，说到激动处还会蹦出观唐听不懂的韩语。

顾闻霄不仅没给他翻译，甚至还用韩语跟Salt交流了两句。

观唐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嘴巴扁了扁, 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落在了他们的后面。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

Salt：“[没想到Sweet的刺客玩得也这么棒，我还以为你只擅长法师呢。]”

顾闻霄：“[他的刺客玩得比法师好, 而且比起法师, 他更喜欢刺客。]”

Salt：“[你怎么知道？]”

顾闻霄：“[因为很久以前, 在他id还不是Sweet的时候，我们就是很默契的搭档了。]”

楼梯口将三楼的五个卧室分成了两边，下路组和上单的房间都在楼梯的左边，而中野和教练的房间都在楼梯的右边。

因此，等上了三楼，Salt向他们挥手告别后, 回房间的路上就又剩下了观唐和顾闻霄两个人。

两人都有些沉默，顾闻霄见观唐落在他的身后, 不由放慢了脚步, 直到两人重新又并肩而行。

一路无声，直到走到了两人面对面的卧室门口。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观唐不由一怔, 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你先说吧。”

顾闻霄摇了摇头：“你先说吧。”

观唐张了张嘴，却又突然觉得说不出口了，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憋出一句：“……算了，你早点睡。”

“好，你也是。”

随着两扇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走廊上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和静谧。

观唐回到房间，一头扑到了床上，想起今天晚上的事情心里莫名觉得憋屈，于是他拿出了手机，开始给summer发消息。

【唐是甜的】：睡了没？

【唐是甜的】：诶，我心情好差。

虽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熬夜冠军保持者summer依然回复得很快。

【磕cp使人单身】：咋了咋了？是谁招惹我们唐唐了？

观唐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艰难地用手机打字。

【唐是甜的】：我们战队今天来了个新上单，中韩混血的，以前是AW战队替补。

【磕cp使人单身】：他欺负你？[撸起袖子.gif]

【唐是甜的】：不是……哎怎么说呢？我们战队打野你记得吧？

大概是嫌打字麻烦，summer一个电话就拨了过来，观唐手指一划，接通了——

“你们打野咋了？”summer清亮的声音从耳边传了过来，一点也听不出凌晨三点半该有的困倦。

趴着不好说话，观唐翻了个身，换成了仰躺着的姿势：“我们打野不是出了名的冰山嘛，我之前刚来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冷漠的，相处了一段时间才渐渐好转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新上单一来，他就超级热情的……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热情，就是以E神那中性格已经算很热情的程度了。”想到这里，观唐的嘴角就垮了下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就感到心里不舒服了？”summer明显感觉到了好友话里暴露出的不同寻常，怕不是他之前猜的事情要成真了？

“也不是，”观唐揪着自己头顶的小卷毛，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就是觉得很奇怪，而且他平时对队里的其他队员也不会这样，偏偏对着新来的上单这么热情……我想不通。”

summer咋舌了一声：“啧，那他平时对你怎么样？哦我是说新上单没来之前。”

“很好啊。”

“那他对你和对其他队友的态度有区别吗？”

观唐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应该是有的，比如我听队里的辅助说，他以前从来不和队友双排，但是他天天都会找我双排，而且队友们都说他不喜欢肢体接触，不喜欢别人穿他衣服，但是好几次我不小心碰到他，他都没说什么，还有上次，基地空调坏了，我又懒得上楼拿外套，他还把自己的队服给我穿了……”

“停停停，我就问问区别，你怎么还秀起来了？”summer听不下去了。

“我没有秀啊，”观唐纳闷地挠了挠头，“我就是实话实说啊。”

summer突然有点不知道说啥，最后想了想换了个切入角度：“……所以他对新上单有什么特殊表示吗？也把衣服给他穿？”

“这倒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态度不太对。”summer越问，观唐的思绪就越乱，最后只能凭直觉回答。

summer却从他的话里把一切都听明白了，观唐现在眼前就像是被蒙了一层纱，将这层纱揭开，他就能看清自己的心意了，而新上单的到来，只将这层纱揭开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就让他来帮帮观唐吧。

“我听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打野只能对你态度特殊，不能对别人态度特殊对吧？”

观唐被他说得一哽，直觉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言论，于是，他沉默了。

“你没发现你对你们打野的关注度太高了吗？去翻翻我们两的聊天记录，十条里八条都带了他，担心他一个人孤独还元旦带他回家。”

“不……”观唐刚想反驳就被summer打断了。

“先听我说完，唐唐，我从来没见你这么关注过一个人，从他的排位、打野风格到他的穿着、喜好，关心他每天的心情，他心情好你就晴空万里，他心情不好你就乌云遮顶，你还没发现吗？”

“发，发现什么？”观唐隐隐约约能感觉到summer要说出一句很可怕的话来了，但是他莫名不想阻止，也许他潜意识里早就感知到了，只是不想承认……

summer像是怕吓到他一般，语气又轻又温柔：“唐唐，你是不是喜欢上顾闻霄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顾闻霄了？

这句话落入观唐的耳中不啻于一道惊雷，将他整个人包括他的灵魂都给辟醒了。

那层遮掩在他心上的薄纱终于被揭开了——

为什么在顾闻霄不理他的时候他会这么难受？

为什么总是窃喜于顾闻霄对他笑，对他与众不同？

为什么担心顾闻霄一个人在基地孤独就要把他带回家？

其实他的行为已经将他的心意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被他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而当新上单一来，顾闻霄的态度一下让他有了危机感，就像是导火索，将他心里潜藏的情绪一下给引燃了。

“可，可是，我是直男啊……”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性向存在问题的观唐一下子懵住了，整个思绪都乱成了一片，耳边甚至都响起了轰鸣声。

“在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之前，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性向是怎么样的，”怕一下子把孩子刺激傻了，summer又给了观唐一些缓和的空间，“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这些事都是你在经历的，我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给你提供一中可能，你可以好好想想自己对顾闻霄到底是一中什么样的感情，到底是不是，一切都取决于你的内心。”

“……取决于我的内心吗？”观唐喃喃自语，声音很轻。

“或者我这么问吧，如果Heart亲你一口你是什么反应？”

听到这话，脑中不由浮现起画面的观唐瞬间泛上了一股生理恶心：“别说了，爷吐了。”

“那再把这个人换成顾闻霄呢？”

“……”

观唐半晌无话，在卧室并不明亮的夜灯灯光下，脸上逐渐蔓上了一抹绯色，就像一滴墨落入了水中一样，很快在他的脸颊、脖颈、耳后蔓延了开来。

summer和观唐多年的朋友，这个时候不说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观唐不说summer也清楚，他也不多嘴，也不挂电话，等观唐慢慢地自己想清楚……

过了很久，久到观唐脸上的温度都褪去了，久到summer都快睡着了，手机的另一端又传来了声音——

“你说，如果我真的……E神他会讨厌我吗？”

“不会，不信你去问问他。”

“……问你个头，睡了睡了，今天我们聊的话你一个人都不能告诉！”观唐警告道。

“知道啦，你早点睡，今晚可别失眠哦。”

“……”

挂了电话，summer摇了摇头，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顾闻霄的态度都这么明确了，怎么可能讨厌观唐呢？

要是观唐真拿着这个问题去问他，顾闻霄的嘴怕不是要咧到天上去……想到这里，summer不由脑补了一下向来面无表情的顾闻霄嘴咧到天上去的表情，顿时感觉有点头皮发麻，赶紧停止自己这危险的想象。

＊＊＊

每次新赛季开始的时候，都是战队最忙碌的时候，因为不仅要高强度的排位和训练，还有每个赛季更新的定妆照和宣传视频需要拍。

新上单Salt来了还没两天，经理兰溪就和官方确认好了拍摄宣传照的时间——1月5号的上午。

中午基地餐厅。

“你们都准备一下啊，5号我们战队要去拍定妆照和宣传视频。”兰溪最近在减肥，吃得少，所以很快就放下了碗筷。

“怎么又要拍……”安泽对于这中要早起的活动向来是敬谢不敏。

听到这个消息，王宝宝的整张脸都皱成了一个“愁”字，他一边掂量着明显比上赛季大了一圈的小肚子，一边吐槽：“经理，要不我的部分就拿上赛季的定妆照p一下吧，你看看我这小肚子，这要拍出来，我们战队要掉粉的。”

兰溪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愁身材了？平时让你管着点嘴怎么就管不住呢？顺便就算你再长两百斤也不会掉粉的，清醒一点，你没有颜粉。”

“过分了啊经理，你这属于人身攻击。”王宝宝听了兰溪的话顿时气成一只河豚。

“猪身攻击谢谢，不要登月碰瓷。”兰溪嘲讽人的能力向来一流。

王宝宝正想反击，突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为什么嗦祝身攻击？包包他属祝吗？”Salt一脸无辜地问道。

“噗嗤——”兰溪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对对对，他属猪，他不仅属猪，本人就是头猪。”

收到双重暴击的王宝宝：“……”

观唐也被逗笑了，一转头却发现顾闻霄唇角也有淡淡的笑容，而且他看着的方向好像是——

Salt的方向。

观唐瞬间笑不出来了。

自从那天之后，观唐对顾闻霄的态度就一直有些别扭，想要靠近他，又怕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后讨厌自己；想要远离他……不，他并不想远离。

而在顾闻霄的角度看来就是，一开始观唐明明是笑着的，看了他一眼却不笑了，还闷闷不乐地将头转了回去，再加上这几天观唐似有若无的远离……

他有这么讨厌吗？

午饭结束后，众人都从餐厅走了出来，观唐因为要去拿基地阿姨给他榨的果蔬汁，落在了最后。

顾闻霄见状也留了下来。

餐厅一下空了，只剩下了观唐和顾闻霄两个人。

顾闻霄不动声色地踱步到了观唐身边，刚想开口，餐厅门口就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Sweet，E生，腻们怎么这么满啊？”

观唐手中拿着一个装满了果蔬汁的杯子，还没来得及将盖子拧上，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转头，没被门口的Salt吓到，倒是被近在眼前的顾闻霄给吓了一跳，手一抖，果蔬汁就泼了一些到自己白色的卫衣上：“嘶，E神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吓死我了。”

顾闻霄抿了抿唇，右手抬了起来想要帮观唐擦一下，却看到他已经抽了两张纸巾开始擦了，只好又将手放了下去。

因为没有听到两人的回应，Salt干脆又走了进来，发现观唐在擦衣服上的果汁，赶紧也抽了两张：“Sweet，窝来帮腻差。”

观唐有些尴尬，因为他泼了果汁的地方不是别的地方，正好是在胸前，于是赶紧伸手拦着：“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然而Salt力气大，热情起来也不会看人脸色，观唐根本挡不住他，正在他的手就要落在观唐衣服上的时候，他的胳膊突然被顾闻霄抓住了——

“你不用帮他，他自己来。”

比平时语速稍快的声音响起，让观唐不由顿住了自己的动作，眼神不自觉地落到了顾闻霄的手掌和Salt的胳膊接触的地方。

说好的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呢？这是什么？

好在顾闻霄也只是拉了一下，很快又放下了自己的手。

Salt也不介意，或者根本意识不到眼前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还乐呵呵地操着那口古怪口音的韩式中文问道：“伞排吗一会鹅？”

观唐心不在焉地草草擦了两下，将纸巾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声音有些闷：“你们双排吧，我去房间换个衣服。”说完，也不看顾闻霄和Salt的反应，径直快步走出了餐厅。

顾闻霄看着眼前像是对他避之不及的背影，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观唐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气得鼓起了两颊，正好碰上从训练室里出来的安泽。

安泽看到观唐，朝他挥了挥手：“观唐，怎么就你一个？E神和Salt呢？”

听到安泽话里三个人名字的位置，观唐莫名有些刺耳，顿了一下才说道：“……在楼下。”说完，也没和安泽打招呼，直接往三楼去了。

“诶……”安泽还没来得及说其他的就只能看到观唐的背影了，不由有些莫名其妙，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观唐这个样子呢。

这时，训练室的门又打开了，王宝宝快步走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啊，不是说去拿外卖吗？外卖员又给我打电话了，说没人给他开门。”

安泽挠了挠头：“啊，我刚刚碰到观唐，就跟他聊了两句，观唐好像不太开心啊……”

“先别管这些了，快快快，跟我去拿外卖！”

“好吧……”

＊＊＊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观唐转身看了一眼顾闻霄的房门。

房门上依然挂着那块“未来的世界第一打野”的小木牌。

观唐气鼓鼓地走了过去，把小木牌翻了个面，有字的那面朝着门里，空白的那面冲着门外。

这还不解气，观唐又回了自己房间拿了一只铅笔，趴在门上，开始在顾闻霄的小木牌上画猪头。

于是，因为担心观唐而上楼看看的顾闻霄一走到楼梯口，就遥遥看到那个气哼哼说要上楼换衣服的人正趴在他门上不知道在干嘛，看着动作还挺微妙的……

顾闻霄心念一动，特地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观唐身边。

而观唐却不知道这一切，还在认认真真地画着他的猪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哼，论冰山到海王的进化历程……”

话音刚落，观唐的头顶就响起了一道声音：“你在干嘛？”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观唐被吓得笔都掉到了地上，一抬头，果然是顾闻霄。

他下意识想要弯腰去捡笔，但是又想起了自己在顾闻霄来之前在干什么好事，于是急急忙忙地把房门上那块小木牌又翻了过去，用手紧紧捂住：“没干嘛。”

顾闻霄对他这中掩耳盗铃的行为有些无语：“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在小木牌的背面画东西呢，画的什么？”

“咳，没什么，”观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上来了？不跟Salt一起双排？”

顾闻霄敏锐地察觉出了观唐话里与平时不一样的意味……好像有些酸酸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观唐不爽地皱了皱鼻子。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顾闻霄瞥了一眼观唐，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哦，我上来拿个充电器，一会儿就下去和他双排。”

观唐：“……”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看着观唐两边脸颊都被气得鼓了起来，顾闻霄的唇角微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但又很快被他扯平，继续试探：“你怎么了？不开心？”

“呵呵，”观唐假笑了两声，“我开心~开心得很呢~”

顾闻霄：“……”突然害怕。

观唐的视线在顾闻霄“无辜”的表情上停了一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没意思，于是低下头说道：“那我先回房间了，再见。”

画着猪头的小木牌懒得遮了，掉在地板上的铅笔也懒得捡了，观唐转身就想往房间里走，然而走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走不动了——

因为他的袖子被人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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