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你能装多久。”
时至寅时，殿中穿堂风过如虎啸。
萧如是让李舟吉把箫启明扶靠在他自身前，自己则拿着汤药——
“陛下，这药也不急着这一时灌进去吧？”
“小舟你不懂，吾见圣父面如平潭水，心甚忧啊……”
李舟吉暗笑抿唇，又悄声打趣：“陛下你可别弄洒了。”
萧如是挑眉悠悠：“患了疾就得喝药，又不是天生下来金刚不坏之身，这药怎么都得喂进去。”
李舟吉笑言：“圣上从小都不知有多少小病小灾了……我看是木头脑袋一个，日日坐那儿能坐一天。”
面前君王凝眉冷道：“不许胡言。”
舟吉落寞一刻，又转瘪嘴：“知道陛下，就是说说嘴。再者圣上他醒了也不会跟人搭话。”
“这个破姓周的！你才不会跟别人搭话！老子是四川人，四川人最爱摆龙门阵了！你等我把这儿弄得门清儿了！看本圣上不收拾你！”
萧如是只是如平澜一笑，抬手就送上汤药。
金勺盛褐汤，对李明来说无疑是鹤顶红与砒霜！！！
李明隐着劲儿扣紧牙门。
萧如是巧着劲儿的接连送入！
舟吉看着面前人实在不忍，想要替他分忧道：“陛下，还是让我来。这我配的药，还是让山人自扰之。”
萧如是推过他的划波的辑，温声道：“还是我来多尽尽孝心。”
“可陛下你也就比圣上小个…三岁！只是陛下拔了头筹，圣上落了尾，生的晚——”
“听说圣上的母后合安皇后很美，到底如何臣没见过。陛下可知？”
萧如是继续灌去，摇首低哀言：“朕怕是只在襁褓中见过，你提此言，就不怕圣父听到了哀伤？未有仁心啊——”
“没！陛下……”
可艾打断讲道：“陛下还是让奴婢来喂吧，奴婢自小都近身侍奉，陛下也是金尊玉贵养着的，万望以国事为重。这些小活计自有我们底下人尽心力。”
勺碰碗去声铮铮，上位人尽情鄙睨。
瞬间又一笑抬起，轻声道：“起来，朕没有怪你们做奴才的不尽心力。朕见过你喂过，很是心软。要是今日让你来，还不得药凉了？”
——咬牙听到这里，李明得出结论：姓周的是个庸医！可爱是个忠仆！如是嘛……是个好侄子？不过也太有孝心了！牙都要给我撬断！真服了！”
可艾缓缓起身，见陛下又拿起手盖触温，自是不敢过去。
细细琢磨想：“先帝崩逝已过九日，陛下临危受命不忙着去与尚书令和袁相他们商讨国事，这几日跑到东宫殷勤的很，很是反常！”
萧如是又敲碗威慑，笑看言重道：“你看！说几句话的功夫，汤药就冷了。若让你来喂，怕尽是冰的，恐伤其身。”
杏子长袖拢，过腕涌，右前手。金红堆倚，见内仁，鹅黄围裳。
娇身软软，糯糯甜香。
她合十屈膝颔首：“是陛下，可艾知错了。”
萧如是微抬首未怪，转移目行去又灌……
可艾看着那汤药直顺他主子颈下流坠，内心十分不是滋味——
“陛下这些年与圣上相伴过东宫三载……又不是不知郡王爷的隐痛！哦…圣上……怎地如此不细心？”
那人手捏紧金碗，哀叹一声。
“罢了！还是直接灌下去。”
又谦卑道：“不过就是有些冒犯圣父了，别怪罪如是。”
未等余下二人反应，萧如是直接虎口掐住李明脸，揉拧着白嫩，心中按着邪笑，手上拤开的动作越来越隐重……！
“我这是喝？还是不喝啊？别搞我啊！若真穿回了古代，是药三分毒啊！”
喂药人心底一笑，“还挺能忍。”后眉舒展只勾了一尾弧波。
那圣父就好好享受一番。
萧如是遗憾撂手松开，故作感叹：“如此这般……也只好朕来渡给圣父了……”
李舟吉与可艾直凝去落震惊，眼中颤珠……
李舟吉快言：“陛下，还是我来灌！”
可艾跪身双手抬接，急言：“陛下李御医，还是奴婢来！”
李明心中万般哀求：“求求你们了！我醒醒吗？我醒！我不想喝药！闻着味就是苦的！有毒的！”
萧如是轻轻道：“圣父玉体尊贵，尔等就别与朕抢了。”
李明只听得咕咚一声水响。
萧如是又轻言打趣：“你看，还真凉了。”
“那陛下交给奴婢，奴拿下去热热？”
萧如是未理，直接含上一大口。
捞过他的脖颈，蹭袖向前。
金碗执榻，勺子咯嗒一落……
抬上翘拂过下颌，含指撬开！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别亲上了！我虽然摸不清情况，也不至于…出卖rou｜身换取情报吧？”
玉齿卡住关门…
萧如是看着微颤的长睫。
自唇微启，轻送一气……
落一滴于睫，如朱泪泣，震心神！
此时关门打开，李明心直呼：“醒醒醒！我醒！”
似是病眷倚卧榻，身侧鬼怪直扰心。
妾无心来，郎有意。腰中手，掌上舞。勾魂摄魄，握怜惜。
唇离一寸，惊危转醒！
四目柔对，四目震喜！
“我醒了……”
“嗯…”
丹砂入腹，唇嵌一滴，自滑入他口。
萧启明怔含哽咽，流眉感触。
靠!金属味！
别他娘的是朱砂！硫化汞！
萧如是摩挲着他脸一轻拍，柔声：“醒了圣父？”
萧启明低眉抬眼弱弱：“我……”
“是吾。”如是坚定纠正。
“我？”启明摆眉。
萧如是微抿唇轻教：“吾。”
“吾？”
萧启明眼中疑惑，大半猜到是这个朝代对自己的称呼。
萧如是拧眉砸泪，按住悲声，欣喜颤颤……
“圣父，你终于清明了……？”
萧启明微微颔首。
——这大侄子也太心疼我了吧！不对…！吾！
………
眼见着萧如是背身，离得很远在嘱咐什么。
又转眸回来看着可艾，微微轻笑。
“可爱。”
可艾笑点头应：“嗯。”
“可爱！”
萧启明笑的开朗。
可艾枝眉笑眸回问：“圣上叫奴婢有什么吩咐？”
萧启明摇头。
抬指轻比划笑言：“不是，是可爱。长得可人，惹人怜爱。”
可艾埋目藏红别去，不语。
——郡王殿下回来了，是完完整整的郡王殿下。
“刘言，都稳住了吗？”
他颔首俯身尊道：“陛下。内外城都未有动乱。”
萧如是勾起唇角，不屑道：“都憋着坏呢。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麻烦，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罢了。”
刘言点头：“陛下英明。”
萧如是转身踱步行去床榻，含笑脑思。
什么可爱？
——长得可人？惹人怜爱？
想到这儿萧如是不禁替他的某位好友感慨……
不过。
麻烦来了！
——他怎么脑子清明了？还会打趣了？
萧如是作揖，尊道：“圣父，快至卯时，如是也要去上朝了，就此告退。”
萧启明只顺眉颔首。
因为他怕说多错多啊！
封建王朝！就是吃人的魔窟！
等等！还是……
太上皇？！
完蛋！我这臭嘴真灵！
好大的馅饼掉我身上了，老天爷我求求你……！别给我砸死啊！
眼见着小傻子没多久才恢复的神智，自是多般不适应。
萧如是上前装模作样扶他躺下，掖着被角。
又顺额摸拂……
如同寒冰钻人的指腹，激得萧启明想躲。
却又不敢动。
如是看着这冰眼，融温般的扫眸。同样滚烫的炽热，化作气流穿过——
血肉！亲情！这些都不值一文……
指尖的流转，控制不住想要掐去咽喉！
最终理性占据了温情，血脉又没入藏在心中。
萧启明开口：“吾好，如是…放宽心去。”
萧如是轻轻一笑，骨指生温，眼中牵思离去。
萧启明心松一气，看着可艾一抿唇。
——对不住了…我得好好套你的话！
“吾叫萧……”
可艾看着主子想的摆头思索蹙眉，怕他头疼抢道：“萧天琛，字启明！圣上是大梁开国梁元帝的幼六子，从小备受宠爱。幼时封南梁郡王，一直长居东宫北侧殿。”
“元帝仙逝后，圣上就是南梁王。不过九日前先帝病逝，陛下接下遗命。那时在殿中直接跪地称圣上为圣父。说是尊帝之上，圣人为之，乃令众人都尊称圣上。”
李明只低想到好大的信息量！脑补出——
兄弟阋墙，反目成仇!而又残害忠良！顺带把自己穿过来的这副身体，害成傻子的好一出大戏！
不过自己若是个王爷，怎会长居东宫？按理来说应该成年了去封地才对啊？
萧启明缓问：“吾浑浑噩噩多年，不知过了多少年岁？”
“圣上二十有一，去年才及弱冠。不过‘启明’这二字，是圣上从小还在孩提时，元帝就爱赐下来的。”
“记不得了。”
可艾安慰：“圣上记不得不奇怪。圣上从小就听话，每日不厌其烦都要赏月亮，扒在窗边就跟个小狸子似的。”
萧如是噗呲一笑，“就是傻子。”
“没有，圣上才不是傻子！圣上清明过！圣上父皇在世时，还请高僧来看过，说是——
三魂七魄堪飞，九九归一为真。
这孩子不论往后几世都是平平安安的，无病无灾。多有贵人助。”
萧启明暗笑，这下是傻子就不怕了，要是别的还得装一装如往常一般无二。
现在这样，就正正好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太上皇！遇到不会的就装不舒服！
——然后晕！
说时迟那时快，卷帘睡意来。
可艾俯身问：“圣上可要沐浴更衣，再安寝？”
萧启明闭眼摇摇头。
谁大半夜的折腾啊！谁不知道皇室规矩多？要是今晚真洗漱了，还不得睁眼到天明！
可艾悄悄退去，吹灭殿光，只掌手中袖灯……
她小心护着手中灯笑吟：“是殿下回来了。”
李明一捏拳给自己加油鼓劲。
——看哥们明日再战！
随即闷头睡去……
太极殿。
萧如是摆手挑去灯花，湮灭。
“天亮了派个机灵的人过去服侍，好好看着我们这位尊贵的圣上。”
“是，陛下。”
刘言给他搭上一张薄衾，这边也轻阖眼眯去。
先躺平，随机应变！
先看住！以柔取信。
二人都各怀着心思，就是合不到一处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