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凌晨两点多,航班低空飞行在暹国首都共台甫上空。

俯瞰窗外星罗密布、万家灯火的漫漫城市夜幕,林鹿不禁感叹,不愧是著名的不夜城。

没过多久,飞机在机场地面滑行一段距离后,平缓地停下了。

游俞帮林鹿拎着包,在座位旁边的过道等她出来,然后两人再一齐往外走。

走到头等舱时,不知文娱部的一个同事正在和谁说话,稍稍堵住了一点路口。

“你咋还没下去呢”

“少管我”

声音有些耳熟,但睡眠严重不足的林鹿,此时脑子已经涣散了,她打断两人的对话,有气无力地说:“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站在走廊的同事往里侧了侧身,一个明艳娇俏的面庞浮现在眼前。

“林鹿!”麦穗“嗖”得一下弹起身,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于强烈了,又不自在地把身子往座椅旁靠了靠,“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哦,你好”,林鹿毫无波澜地摆了摆手,然后往舱门外走去。

麦穗也紧跟上来,看着紧紧贴在林鹿身后的游俞,皱了皱眉,突然觉得这大高个有点碍眼,她绕过游俞,走到林鹿另一侧,“你就说这?”

林鹿偏头,不明所以地看了麦穗一眼,那不然呢?还要给她磕头请安,恭祝公主万福金安吗?

麦穗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你看到我,不觉得惊讶吗?”

林鹿这才想起来,这次去暹国名单里好像确实没有麦穗的,按小公主的话是“坏境太恶劣了,不去”,不知道后面她怎么临时变卦,又自告奋勇地要来了。

不过,这些都跟林鹿没有关系,她就没放在心上,她淡淡地说:“嗯,惊讶,你怎么来了?”

麦穗愣了愣,几秒后,瞪大灵动的圆眼,怒目而视,“哼!”

她朝林鹿冷哼一声,甩了甩头,又像只高傲的小天鹅,挺直修长的后脖颈,独自走到前面去了。细跟高跟鞋在廊桥的铁皮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林鹿一脸茫然,扭头问游俞,“她怎么了?”谁又这么不长眼,惹小公主生气了。

游俞看着毫不知情的始作俑者,轻笑一声,“她应该是想和你说话”。

林鹿起初还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回过味后,一副见鬼的表情望向麦穗的背影,惊叹道:“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那肯定是她”,游俞留心着过路人的间距,微微将林鹿往自己身边揽,以防她被别人撞到。心里却在想,小鹿能有什么错呢?

-

一出廊桥进入航站楼,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即使已经十一月底了,热带季风气候的暹国依旧燥热如夏,夜间的温度也保持在二十度左右。

一行人换掉厚重的衣服后,将多余的东西都塞进各自的行李箱,然后轻装上阵,搭乘特派的大巴前往居住的酒店。

酒店大厅四面悬挂着金碧辉煌的佛像,整个装潢都带着一种破旧复古的奢华,想来是祖上曾富裕过。

“林鹿,那边好像是统一按部门分的房,所以,可能得你和游俞住一间了”,一个年轻的女同事将房卡递给林鹿,在林鹿和游俞愣怔的眼神下,她又赶紧补充道,“是套房!两室一厅的”。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吓死了,林鹿刚还想说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安排。套房还行,台里也不算扣到丧失人性,她接过房卡,“好,那没事了”。

麦穗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她差点想说,如果林鹿要求换房的话,她也可以勉强和她住一间啦,反正她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套房,好像有点浪费资源。

但是看林鹿很利落地就应下了,丝毫没有别的想法。麦穗又转念想起她刚才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态度,于是气鼓鼓地把头扭到别处。哼,算她自作多情了。

“麦穗,我可以和你住一间嘛?我一个人住有点害怕”,落单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询问。

麦穗将纤纤玉手慵懒地搭在行李箱拉杆上,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和别人住一间房”,套房也不行。

这边发生的动静,林鹿没有丝毫察觉。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对林鹿而言,每次出差,最累的就是路途辗转。她晕一切交通工具。

游俞主动拿上两人大包小包的行李,只留了一个最轻的手提包给林鹿,林鹿也不跟他客气了,“辛苦啦,小俞,我先去开房吧”。

看着林鹿的背影,游俞仍觉得云里雾里,有一种被幸运突然砸中时的惊喜和惶恐,他竟然也能和小鹿住在一个屋檐下。

不过,在得知是套房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不然孤男寡女同住一屋,简直太冒犯小鹿了。

“滴”。

房门打开了。一阵凉气侵袭而来。

林鹿不由打了个寒颤,她将房卡插进卡槽,房内仍漆黑一片,客厅里的电视却突然开了,发出一道诡异幽怨的音乐。

林鹿“咦”了一声,随手打开门旁的灯源开关,客厅霎时亮如白昼,正对着门的落地镜里映出一道人影。

林鹿吓得小声惊叫。

“小鹿,怎么了?”游俞将行李箱放在门口,匆匆赶到林鹿身边,先是看到她惊魂未定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身影仿佛克隆人一样就正对着自己。

原来是镜子。林鹿长舒一口气,困意都被飙升的肾上腺素赶走了一大半,她嘟囔道:“这大镜子怎么正对着门口,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房里有人……”

正说着,她惊呼一声,问游俞:“我刚进门时,是不是忘了敲门?”

游俞刚关上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暹国特色恐怖片,茫然回头,这不是他们的房吗?为什么还要敲门。

林鹿将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推进来,游俞也过去搭把手。做完这些后,林鹿才坐到沙发上向游俞解释道:“暹国是佛教国家,比较信奉鬼神,住户在进酒店前必须要先敲三次门”。

游俞睁大好奇的眼睛坐了下来,柔软的沙发陷下去时将林鹿的声音也压低几分,“意思就是告诉房间里的原住民,不好意思,我只是暂住几晚,如果打扰各位休息,恳请谅解”。

林鹿说这番话时,窗外吹进一阵夜风,白色的纱帘随风扬起,飘飘欲坠。

游俞忙站起身,小声问道:“我们刚才没有敲门,要不要出去重新再敲一次?”

见他真诚正经的表情,林鹿刚才紧张的情绪反倒放松下来,她笑着说:“应该不用吧,心诚则灵”。

说罢林鹿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深深鞠了一躬,嘴里还振振有词:“打扰了打扰了”。

游俞见状,也有样学样。

两人做完这道礼节后,四目相对,忍不住相视一笑。彼此都没有觉得这一举动很幼稚或是迷信,反而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快速洗完澡后,已经三点多了,饶是夜生活丰富的共台甫,此时也已是烟火散去、万籁俱寂。

林鹿睡眼惺忪地趴在门框旁,对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游俞说:“小俞,我先睡啦,晚安”。

游俞身形一僵,头都不敢回,呐呐道:“晚安,小鹿”。半天才做好心理准备,转过头时,门口早已没了林鹿的身影。

*

林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身体依旧疲惫困倦,精神却极度亢奋。

她烦闷地睁开眼,陈旧的空调上发出的蓝光忽明忽暗,像躲在暗处捉弄人的魅影。

不知道这么晚了,谁还一直在用吹风机,风筒鼓出的声音呼呼作响。窗外也一直断断续续地传来狗吠。

可那声音又不像是从外界传来的,像是从她心脏里生发的,“咚咚咚”,她的心跳得极快,擂鼓般呼之欲出。

林鹿把耳塞塞得更牢,翻了个身,强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好像要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际,她感觉身上有些痒,还以为只是心理作用,闭着眼挠了挠。

突然,一道窸窣而尖锐的塑料声传入耳中。

林鹿浑身汗毛倒竖,一瞬间坐直了身子。

幽暗的白光透过薄帘,投射在床上,空荡荡的房间,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别人。

林鹿紧绷的身体稍稍松缓了些,刚才她还以为有人闯进来了。

但清醒过后,意识到游俞就在隔壁呢,怎么会有人闯进来呢?想到游俞,她的心莫名安定了些。

可是还是睡不着。

焦虑又烦闷。这夜也太难熬了。

林鹿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鹿?”游俞低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还没睡吗?”

小俞也没睡!林鹿的心情一下就高兴起来。

睡不着时,发现同样有人也没睡,是多么美妙的时刻!

林鹿激动地“嗯”了一声,随即打开床头的灯控开关,房间亮了起来。她低头正要把耳塞放到盒子里,竟看到有蚂蚁般大小的小黑虫在枕头上爬。

她狐疑地掀开被子,数十只虫子聚集在自己刚才躺下的地方!

林鹿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虫子,一切虫子。

“救命救命!”她惊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下床。

“小鹿!你没事吧!我能进来吗?”游俞焦急地敲了敲门,听到屋内乒砰作响的动静,他沉着声线,“抱歉,冒犯了”。说罢,一把拧开了房门。

林鹿蜷缩着身子靠站在墙脚,声音还有些颤抖,“床、床上有虫子”。

游俞闻言立马抽了几张纸巾,走近去看,是比较密集的小爬虫。他将虫子用纸巾层层包好后丢进垃圾桶,又将被子全部掀开,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没有看到其他东西后才向后退,这时,他不小心踢到一只一次性拖鞋。

游俞这才发现,林鹿赤着脚站在木质地板上,房里开了空调,地板一定是冰凉的。

他弓腰捡起散落西东的两只拖鞋,放在林鹿脚边。

她的脚小巧白皙,处处透着淡淡的粉色。

游俞只匆匆瞟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他红着耳朵,仰起头,轻声说:“小鹿,要把鞋子穿好,地上很凉的”。

从林鹿的视角看过去,游俞就像单膝跪在她的脚边,俯首称臣一般仰着脑袋,小狗眼显得更加圆润清澈,偏偏他还用这样一副关切的、哄小孩儿似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林鹿惊慌地弓起脚背,飞快捡起鞋子,背对着他穿好后,才转过身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

游俞轻笑一声,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呀?”

林鹿叹了口气,鼓起腮帮子,委屈巴巴地吐槽,“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用吹风机,吵死了”,她抬起眼望向游俞,眼神中带着一丝哀怨和气恼,“睡不着……”

“啊?有吹风机的声音吗?”游俞拧着眉,把两个房间连同客厅都仔细听了一遍,没有任何声音,况且……

“我刚才好像也没有听到吹风机的声音”,游俞困惑地说。

等等!好像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声音了诶,好安静,安静得林鹿更崩溃了。

太诡异了吧!!!

林鹿瞪圆了双眼,惊慌失措地说:“不、不会是我进来时没有敲门,惹到它们了吧……”

那边林鹿苦着脸,吓得小脸煞白。这边游俞在心疼之余,满脑子都是“好可爱好可爱,小鹿好可爱啊”。

游俞眼前冒起了粉红泡泡,他觉得此时的林鹿真的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灵动而可爱,还带着让人怜惜的可怜劲儿。

他走到林鹿身边,实在忍不住轻轻触了触她的发顶,又很快移开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别怕,应该是刚才我聋了,没听到而已”。

冷静下来后的林鹿彻底没了睡意,她窝进沙发里,忿忿不平地想,可恶的暹国鬼怪,敢吓我?决战到天亮吧!

游俞却拿起林鹿床头的耳塞盒,问道:“小鹿,还有什么需要拿的吗?”

在林鹿疑惑的表情下,他十分自然地说:“你这张床垫里面可能是没打扫干净,招到虫子了,你睡我那间房吧,明天咱们换一间房”。

“那……那你睡哪儿?”

“我睡沙发就好啦”,游俞屈膝蹲在林鹿身边,与她的视线平齐,眼神温柔地仿佛要滴出水来,“你看,沙发离我那间房很近,只有一墙之隔,我等会儿把沙发再移一点,拖到房间门口,这样你也可以看到我,睡不着的话我还可以陪你说说话,不用怕的”。

林鹿的心砰然一跳,她不敢再看游俞的眼睛,怕再看下去会沉溺其中,“我、我重新洗个澡”。不是!为什么要突然蹦出这句话!夜半三更、孤男寡女,很容易误会的好吗?

但游俞显然是正人君子,他神色自如地点了点头,“好”。他想的很简单,小鹿床上有脏东西,重新冲个澡很正常啊,这有什么可想歪的。

林鹿在他坦然纯净的眼眸注视下更显局促,落荒而逃。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隐隐传来。

游俞将自己房间的床铺被褥重新整理好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太安静了,一切的声音和感官都在无限放大,他甚至能听到拖鞋走动时的水泽声,淋浴头的水流浇打在身上,以及沐浴乳涂抹在肌肤上的声音……

原来“洗个澡”的暗语和折磨在这里。

游俞这才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男主听到女主说出这句话时总会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冲完澡后,林鹿换了件纯白的棉质吊带睡裙,她只带了两件睡衣。

这件其实也不漏,就露出胳膊和一小截前胸后背,但是在男人面前穿的话,她还是有些忐忑的。

但想想这个男人是小俞诶,林鹿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显得有些多余。

林鹿霎时后知后觉意识到,如果对方不是游俞的话,她可能不会同意和男同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好像换成任何一个男性,相处都会很奇怪。

做好这层心理建设,她落落大方地打开浴室门。

游俞正笔挺地站在立式空调前方,冷气将他的头发都吹得凌乱不堪了。

听到动静后的游俞立即转身,理了理头发,“小鹿,你好啦,我已经把床铺好了……”

看到林鹿瓷白莹润的锁骨那块通红的抓痕,游俞愣了愣,匆忙将视线移向别处,“你、你……快去休息吧”。

“哦哦,好”,林鹿喃喃细语回道,挪着步子进入游俞的房间。

床上似乎还留有游俞的余温,暖烘烘的。

游俞帮她把房间里的灯关上,又将客厅里的沙发微微移到门口,忙完一切后关上客厅的主灯,但留了一盏小灯,才轻轻地说:“小鹿,不用怕,我在门外”。

“嗯”,林鹿侧过头,就可以隐约看见躺在沙发上的游俞的小半个身影,她突然变得无比心安。

林鹿将被子拉至下巴,过了好一会儿,在一片寂静中,她瓮声瓮气地呢喃道:“小俞?”

“我在”

“……晚安”

“做个好梦,小鹿”

天已经蒙蒙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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