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林澜展颜一笑，如刚吹过的春风，温柔和煦。
可眼里是没有笑的。
林听意终于察觉到林澜异样的情绪，她收回欣喜的笑容，秋瞳在眶中慢慢转动，仿佛在缓缓思考。
林听意小心敬慎的问：“师父，你怎么了？”
“我可以正常修炼了，您不为我高兴吗？”
林澜听闻林听意此言，眼底里终于染上笑意，她伸手抚摸林听意的头。
“傻孩子，为师当然高兴。”林澜轻轻的笑，像漾起的圈圈涟漪温和。
“只是近日繁忙，略有些疲倦罢了。”
林听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却又两条柳眉紧锁着，抿唇，说：“师父记得多多休息。”
“嗯，”林澜放下手，将林听意的手握住，感受她低冷的体温，“这几日不要着急修习，先把体质调理好。”
林听意点头，继续听林澜说着。
“待为师突破第五层，就有时间可以亲自教你。”
“那......师父，你是不是快要飞升成神了？”
这世上，早已没有真正的神，早在五百多年前，一场神魔大战中，大多数神祇为护天下苍而灭亡，只留下一个临时飞升的彧鸣上神，彧鸣上神决定重修神界，又怕妖魔趁此契机攻上九重天，所以在战后不久，就将神界之门关闭。
这场战役是场拉锯战，虽结果是两败俱伤，但伤亡惨重的却是神、仙两界，这么多年来，两界都没有恢复元气，连个飞升的仙人都没有。
仙门萧条，急需一个能够稳住仙界众门派军心又能飞升的人。
这个人就是林澜。
林澜修炼八百余年，在神魔大战前就是仙界前五强，在战中侥幸活下，离飞升只差突破十层心魔。
可这十层心魔却不好攻破。
五百年来，林澜苦于清修，也只突破五层。
林澜默声。
许久，她才缓缓道：“还没那么快呢。”
林听意知道她师父的难处。
如今的林澜是仙界第一强，许多希望与压力都背负在她身上。
林听意也不说话。
两人就相互沉默着。
一道靓丽绿衣女子推开房门，手里端着汤药，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见到林澜很是意外。
“掌门？你什么时候又来了？”
热药隔着瓷碗烫手，蔓蔓赶紧把药放在床边的木桌上。
蔓蔓打破沉默的寂静，她歪坐在一把椅子上。
“在你煎药的时候，我回去拿个小还丹就回来了。”林澜转头看一眼蔓蔓，站起身，“听意，喝完药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待林澜离开房门，蔓蔓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掌门大人真是心疼自家徒弟，待在温兰院的时间居然是今年最长的。”
“蔓蔓！”林听意沉声制止，警告着蔓蔓，“少说几句，师父有自己的苦衷。”
蔓蔓不知道仙门道家的内因，只知林澜是个收徒却不管的仙人，背后嘀咕林澜的时候，恐怕忘记自身灵气全是她运输的。
“苦衷？能力都那么强的人还整天清修？有必要吗？”
林听意知道蔓蔓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可是......林澜说蔓蔓不能知道她清修的原因。
面对蔓蔓的咄咄逼人，林听意无言以对，只能威胁：“你要是再诋毁我师父，我们就断绝关系。”
“别忘了，你满身灵气全是我师父的。”
蔓蔓这才乖乖噤声。
林听意快速喝完药换完衣服，出门，看见林澜站在一棵梨花树下。
“师父。”林听意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林澜身边，轻轻叫着她。
林澜没有理会林听意，她正对着梨花出神，几瓣落花撒在青丝白衣上。
“师父？”
林听意连唤几声才让林澜缓过神。
“听意。”
发散的视线开始重新聚集，林澜看着旁边的林听意，低声喃喃：“你母亲喜欢的梨花又开了。”
林听意纤身猛然一抖。
她的母亲......是罪恶滔天的玄机神女。
玄机神女是九重天公主，因与魔族少主相恋，背叛神界，间接引发神魔大战，她为魔族而战，却被魔族杀死，是世人口中愚蠢的罪人。
她与林澜是挚友，临死前将遗落凡间的灵胎托付给林澜。
林澜在人间寻找几百年，终于在一株梨花树上找到，然后将灵胎点化，冠上自己的姓，取名为听意。
希望她能够听取别人意见，不要像她母亲一样恋爱脑，什么都听不进去。
这些事，是林听意从别的长老那听说的。
每日她生辰之时，五行宗派的宗主掌门都会前来，为她身上叠加封印，目的是怕她身上的神血异变，
五行宗派里，稍微年老或德高望重的长老都知道林听意的身世，但他们都三缄其口，不约而同隐瞒此事。
神魔相爱诞下的孩子拥有神魔血，神魔血天生法力高强，具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可同时修仙修魔，对两方势力都会造成极大的威胁，而且这种人生命力顽强，无论是身受重伤还是被挫骨扬灰，都会以另一种形式重生。
这些皆有先例，血的惨痛代价让神魔两界各自规训，但免不了有些恋爱上头的人，好在只要两人不生孩子，事故就不会发生。
也许那时是仙魔大战的时期，并没有人知晓玄机神女怀胎的事。
在林澜抱回林听意之后，仙界长老们才知道此事。
按照规矩，仙界本应该和魔界联手杀害神魔血，可他们有意隐瞒的原因有二，一是现在不宜与魔界联手，二是他们有些私心，想给神界留个后人。
目前所看，林听意身上并无魔气，也没有异变的现象，而且天资低下，经脉堵塞，怎么看也不像是神魔血。
神魔血难以让人察觉，起初都会是神血或魔血，然后渐渐异变成神魔血。
现在魔界对神脉是赶尽杀绝，仙界长老们给林听意下的封印也是为了不让魔族发现其神脉。
若到时候林听意真流着神魔血，再和魔界联手也不迟。
这些事，林澜有意想瞒林听意，是不想让她身上背负着太多压力，可实在拦不住一些长老的“良苦用心”。
“当初，我也是在梨花树上找到的你。”林澜喃喃着，伸手摘下一朵梨花，别在林听意的耳边。
她那双细长的桃花眼凝视着林听意，愣神，好像在看着别人。
“师父......”
林听意不知如何回答林澜。
她曾听掌管药阁的骆长老说过，当年玄机神女私逃下界，伪装成凡人来赤衡宗修行，在此结识林澜，二人关系十分亲密，宛若同胞所出亲生姐妹，后来玄机神女叛变，被魔族所杀，林澜为此郁郁寡欢大病一场。
她们关系有多亲密呢？
林听意不知道。
她只知道每逢梨花开时，师父都会伤神苦思。
“师父，接下来要做什么？”林听意低头，出声询问。
林澜收回目光，施施然将自己头上的梨花扫去，轻音缓声：“今日我带你去主峰，往后你便不用再去。”
“这两个月来你只断断续续去那，也未免太不给癸班仙导的面子了，今日你就要去找她赔罪。”
林澜本是让林听意跟着新弟子一起修习，不料林听意半途而废，去几次就没再去，直到蔓蔓今日同她提起林听意受伤的事，她才明白林听意抗拒去主峰的原由。
林听意薄唇微抿，“好。”
林澜转身，看到扒门偷看的蔓蔓，向她挥挥手，示意蔓蔓过来。
“蔓蔓，你也来跟着。”
师徒二人带着藤蔓精来到主峰。
还未落地，怕生的蔓蔓就化成原型攀在林听意右臂上。
*
主峰中央广场上聚集着丙班和癸班弟子，两个班一同上课，修习五行水系法术。
许如归没想到那么快就又见林氏师徒。
今早起床时，左芜还在惊叹许如归居然一大早就去折梨花枝，只有许如归才知道梨花枝的来历。
她原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做个梦，直到梦醒之后看见手里那枝雪白的梨花。
应该是有人使用控梦术操控她的梦。
许如归之前有听仙导讲过，有一仙法，名为控梦，既可操控别人的梦，也能给自己布置梦境，若是进入他人的梦境，便能随意改变，若是给自己布下的梦境，就不能实时改变，只能在梦前操改。
梦里的“林澜”提起只有两个人知道约定，那么用操控梦境的人会是林澜吗？
许如归一边练习刚学的法术，一边偷偷瞟几眼林澜。
林澜带着林听意来到仙导吴时雨旁边，吴时雨行礼作揖。
她身形高挑，白衣翩跹，宛若澄明月光，如墨长发被风吹得飘逸，眉眼之间除温婉外，还有一股淡淡的疏离冷漠的感觉，让人望而却步。
平日里的高冷仙人会在别人的梦里那么诱人吗？
如果真的是她，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许如归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什么？这就不让她来了？”吴时雨双手环胸着，一只腿在抖着，看看林澜又看看林听意。
“吴师叔，实在是对不住。”林听意不敢直视吴时雨，低着头小声说着，“我不该一直不来的。”
吴时雨是林澜的小师妹，听到林听意这么说，不由得笑出声：“三天捕鱼两天晒网，活该那么多年都学不好呢。”
“但凡你认真修炼，也不至于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