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几人进入客栈,定了三间房,将包裹都放进房间,便下楼叫几个小菜。
小二正擦着桌子,抬眼瞧见一行人,忽然愣住——明明上楼时还是四个人,此刻身后竟多了三个怯生生的小娃娃,粉扑扑的脸蛋透着股陌生劲儿,这春希国怪事年年有,愣了愣后也习以为常了,道:““各位客官,想吃些什么啊?咱们店门面是朴素了点,可菜品数一数二,保准您吃了还想再来!”。”
沈卿目光平静地扫过菜单,道:“先上壶热茶,随便来五道清淡一点的招牌菜,小孩吃不得辣。”
小二立刻眉开眼笑地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我这就跟咱后厨说,给各位客官拣新鲜的食材做,清淡口儿的准保地道!”
沈卿道:“小兄弟,城中是否有人犯事处以死刑。”
小二闻言回头转身,脸上的笑淡了些,瞥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好几天了,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
沈卿点了点头,他只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之处,所以乘机打探一下。
小二叹道:“死的是钱家两位公子,都说二公子因为嫉妒大公子天赋,就把大公子杀害了,钱老爷将二公子绑在刑场拿鞭子抽了三天三夜,今早才咽的气,一下子没了两个儿子,啧啧……。”
绑在刑场抽了三天三夜,今早才咽气,想来那具男尸就是钱家二公子了,怪不得那具男尸尸僵奇怪,定是跪着被反绑了双手,硬生生被鞭子抽死的,他手腕那片淤青,边缘都磨得发肿,死前定然拼尽了力气挣扎,绝非束手就擒的模样。
小二疑惑道:“倒不如说是大公子嫉妒二公子更让人信服。”
沈卿道:“这是为何?”
“您有所不知,”小二压低声音,凑近了些,道:“钱家是春希数一数二的修仙世家,偏偏大公子对修仙一窍不通,倒是喜欢读读书,写写文章,先前把钱老爷起得够呛,二公子倒是争气,钱老爷本就很看好他,所以根本无需嫉妒杀人啊。”
小二见沈卿眉头微蹙、半晌没说话,连忙堆起笑打圆场:“客官,瞧着各位也该饿了,尤其是这几个小娃娃,我这就去跟后厨吩咐,让师傅们手脚麻利点,先把菜给您端上来!”说着便要转身往后厨走。
于灵忍不住道:“虽说这钱二公子害了大公子,可这钱老爷对二公子实在是残忍,死都不给痛快,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溪山道:“是不是因为二公子不是亲生的。”
若此事当真,杀子之仇怕是将其碎尸万段也难消。
只是自从踏入城中开始,沈卿便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孔不入的异样气息,藏在市井街道中挥之不去。恐怕妖魔早已混迹在此已有不少时日了。
隔天天未亮,街上就传来唢呐声。那调子哀婉得像浸了霜,起初细若游丝,随着晨雾渐散,渐渐变得绵长凄厉。紧接着,隐约的哭啼声、木鱼声混了进来,钱家的送葬队伍慢慢出现在街口。
想来被两个仆从架着的便是钱家老爷了,虽然腰杆还勉力挺直着,但身形不稳,脚步虚浮,身形晃得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眼底的红丝里,藏着压不住的哀恸与颓败。
周围的商铺都被这动静惊动了,门板“吱呀”作响,店主们纷纷探出头来,有的神色肃穆地站在门口合十,有的则压低声音和身边人窃窃私语,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这支透着悲凉的送葬队伍上。
忽然听见一声几不可查的声音,说道:“怎么不见钱家小姐。”
此话一出,沈卿貌似看见钱老爷悲伤的神情僵了僵。
立于窗边的沈卿将场景尽收眼底,越发觉得这件事没有明面上那样简单。
突然,沈卿察觉屋内多了一道陌生的气息,猛得回头,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子,那男子就站在五步之内。
他周身的气息清澈干净,沈卿并没有在他身上察觉一丝恶意。
男子抱拳,道:“沈仙师好,在下单名一个净子,天君派我来助你。”
沈卿笑了笑,语气带了几分调侃道:“下次现身还请有个征兆,知你是来助我,不知的以为你来杀我的。”
男子疑惑道:“沈仙师为何以为我是来杀你的,天君应派信鹤跟你说明了情况,它应该不至于迷路。”
沈卿:“......”
男子歪头:“......”
沈卿:“咳咳咳咳,净公子可知楼下路过的人家发生了何事。”
净无语,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他:“死了人。”
沈卿汗颜,只要是没有瞎,也没有聋,谁人看不出是死了人,难不成世界上还有人成婚躺棺材板的吗,天君当真是叫此人来助他的吗?
沈卿道:“净公子来春希多久了?”
净道:“七天前。”
沈卿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凝重:“我与同伴在望舒山撞见几个逃窜的魔族,看踪迹,该是从春希城逃出来的。我在北翼待了这几年,从前从未见过魔族踪影,为何他们偏偏要挑春希城下手?净公子这几日可有什么线索?”
净:“暂无明确线索,但多半是为了占领地盘,扩张势力。”
占领地盘?可那人分明亲口说过,绝不会再对人间发动侵略。
净抱臂而立,道:“说来,这春希真是奇怪。”
沈卿道:“何来奇怪之说。”
净道:“据我这几日暗中探查,春希国内早已是暗潮汹涌,妖魔混杂在百姓之中。更有传言说,就连当今的春希国国王,都并非人类,而是一只鬼魂。”
沈卿低眉垂眸,目光掠过街边和睦共处的人,不分种族混居一处,这般场景,沈卿已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如今他们隐藏得更好了。
既然暂时没有线索,无从查起,那他便去打消一下这两天的疑虑。
沈卿要去,净自然是跟着的,两人不做声地跟在钱家队伍最后。
净道:“这家人和魔族有关联吗?”
沈卿道:“不知。”
净疑惑:“那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沈卿道:“我只是觉得钱家两位公子死有蹊跷。”
净突然停下不动了,道:“天君说过除非是妖魔作乱,不然不得插手人间事。”
沈卿眉峰微挑,道:“二者死因不明,万一就是魔族作乱呢?”
净这才继续跟着。
沈卿糊弄他的,被扔进深坑中的男子绝非是死于魔族之手,而现在他们跟着的钱大公子周身也并无魔族气息残留,他太清楚魔族气息的特性了,魔族气息是三界最霸道的,若真是出自魔族之手,不可能一点痕迹也不留,除非是法力极强到可以随意抹去。
可那等厉害的角色,犯不着对这无名家族亲自下手。
沈卿二人一路尾随直至钱大公子城郊的下葬之地,棺木落地的刹那,穿着素白丧服的人纷纷跪下,白布掩面的哭泣声冲破黎明前的死寂。
钱老爷也在两仆从搀扶下跪坐在蒲团上再也无法保持笔挺的身姿。
“爹已为你报仇雪恨,望儿在地下安心瞑目。”
棺材旁,一缕淡得几乎与晨雾相融的魂魄正静静趴着,正是被遗弃在深坑中的钱二公子。他面色惨白正如死前最后一幕的模样,双手依旧被死死捆住,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哀恸,身形虚浮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若非沈卿始终凝神打量着场上的每一个人、每一处角落,不然就将这缕饱含悲戚的魂魄,错看成坟场里寻常的雾气。
看来钱家两位公子的死确实有蹊跷。
净:“那里有只鬼。”
沈卿道:“看见了,先不要轻举妄动。”
两名仆从一前一后,吃力地将一个足可容下一个成年男子的厚重木箱抬到火盆旁,钱老爷一声令下,木箱被猛地打开,里面竟装满了装订整齐的书册,显然是精心收存,主人定是十分爱护。
“爹知你喜欢诗词歌赋,酷爱舞文弄墨,爹这就将你生前所写文章烧给你。”
说着钱老爷颤巍巍地拿起一本往熊熊燃烧的火盆里送去,火光瞬间舔舐上书册。
沈卿二人见钱二公子的魂魄猛地抬起头,原本哀恸的眼神瞬间被疯狂和愤恨填满,他虚浮的身形剧烈颤抖着,似乎想打倒火盆将书册解救回来。
他激烈的举动,让原本沉浸在悲痛中、未曾留意到他的钱老爷猛地一顿,随后站起身大喊道:“你这个畜生,还敢化成厉鬼回来,我势必让你灰飞烟灭。”
他突然的大吼把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注意到那若隐若现的鬼魂。
钱二公子的魂魄死死瞪着他,惨白的脸上满是蚀骨的仇恨,虚浮的身形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钱老爷见状冷哼一声,便想从怀里掏出什么。
在钱老爷动手之前,沈卿连忙道:“慢着。”
众人纷纷回头看着突然出声制止的人。
钱老爷脸色一沉,厉声道:“你是何人?”
沈卿拱手,道:“在下沈卿,两位公子的死尚存诸多疑窦,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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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希国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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