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知攸打开门,换鞋去吧台倒水:“喝点什么?”
宁柏右跟在后面,怔怔地弯腰换鞋,缓缓抬头看向这座房子,心里很想把这座住着他所爱之人的房子记在脑海里,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住,沉默着走到客厅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温水可以吗?”左知攸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对他颐指气使,很平静,声线一点也不冷。
可宁柏右宁愿他骂自己,哪怕打也行,这样的平静,让人恐慌。
“温水可以吗?”
询问第二次重复,宁柏右终于有了点反应,嘴唇苍白,微微点头:“可,可以。”
左知攸再倒一杯水,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把水放在茶几上:“坐吧,我们好好聊一聊。”
宁柏右嗯了一声,恐慌之下,甚至都不敢坐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隔着一个茶几,低着头很拘谨很沉默也很阴郁。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十年前,和左知攸那段恋情的后半段,拘谨,自卑,惶恐,不复往日的魅力。
其实,左知攸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今天真的是想找宁柏右好好聊一聊,没打算施压,也没打算质问,就起身把温水放到他手里,像过去一样,知道如何才知道能安抚好眼前的这个男人。
把戒指戴回手上,在男人眼前晃了晃,过了一会儿,轻声问:“你好点了吗?”
到底是过去了十年,他们都成熟了,宁柏右整理情绪的速度比过去快了不是一星半点,轻轻点头,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眶,却没有含着泪,抬首点头,语气尽量平静:“嗯,你说吧,我听。”
“这两天,我觉得我们的状态都不对,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想复合,所以来讨好我,想弥补过去的遗憾。”
宁柏右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心里早已放弃复合这个想法了,对吗?”
“嗯。”
“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以为我还有机会。”宁柏右紧紧抓着裤子,再次低下头,声音沙哑,“过去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还没有一一道歉,我......”
“还记得我们分手的原因吗?”
“记得。”宁柏右低着头,本想一直这么说,可却不愿像过去一样当缩头乌龟,鼓起勇气抬头面对,“你没得到过我爱你的信号,我不会爱,却渴望你的关心和爱,像个蜗牛缩在壳子里。”
“以前我就是这么埋怨你的,就这么埋怨了十年,渐渐还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左知攸看向桌上那束早已枯萎的黄玫瑰,“你送我的那些画像让我想起来,其实,你一开始是会爱人的。”
宁柏右嘴唇蠕动,苦笑:“那算会爱人吗?”
“怎么不算?”左知攸目光怀念,“还记得我们为了培养默契开始同居那会儿,刚开始,你看似配合,实际上心墙高高筑起我每天都觉得好累,抱怨你一点也不配合。
后来,你才逐渐瓦解对我的防备,我们甚至还恋爱了,虽然都是我在主动,可我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你对我的爱,我撒撒娇你就愿意配合我的一切要求,我无理取闹你也会默默在旁边笑着看我,平时你会默默关注我的情绪,会默默保护我,那个时候,就算你看起来没有主动为我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埋怨。
再后来,你变得胆怯,缩进壳里,我使尽力气一次次把你拉出来,可你很快又因为别的事情缩回去,但我没想过要怨你,真正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竟然逐渐感受不到你的爱意,我开始彷徨,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一次次地对你发出请求,想让你回应我,可你回应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后来,彻底消失,我对你有了失望的情绪,失望积攒多了,我也就想离开了。”
宁柏右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手掌捂着脸弓着腰哑声哭泣,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左知攸叹气,伸手拍着他的后背,抽纸巾给他擦拭溢出指缝的泪水。
还记得刚开始恋爱的时候,他还觉得宁柏右是一个比他成熟的男人,觉得有个宠着自己的男朋友真好,谁能想到,宁柏右的成熟都是伪装,最后反倒是幼稚的他成长得更加成熟,照顾人的那个变成了他。
许久后,宁柏右逐渐恢复平静,红肿着眼睛拿纸擦泪,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你继续吧。”
“这十年来,其实我一直都没敢仔细回想过去的细节,我一直都觉得错全在你,是你辜负了我,可这两天一一回想,发现其实我们都有错。”
“错的是我。”宁柏右表情惨淡,“和你没关系。”
“不,其实我们都退缩了,你因为心理原因退缩,我对你的耐心不够,如果那时候我们足够成熟,愿意给那段恋情更多的时间,你能控制一次自己的情绪就能控制第二次,我想要的回应也会到来,其实也不至于走到分手的地步。”左知攸说着说着,泪也流下来,“我们都不够爱彼此,想想也是,短短几个月,能有多爱。”
宁柏右吸吸鼻子,抽了张纸,想给他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没资格,只能把纸放他手上:“我给你的安全感从来都不够,也不怪你,这不算错。”
“我给你的安全感也不够,不是吗?”左知攸轻轻擦拭眼泪。
“不,是我自己的原因,没有人有资格让另一个人无条件为自己妥协。”宁柏右摇摇头。
左知攸不准备纠结这个:“好吧,主因在你,我只犯了小错,可错都错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时间已经过去十年,我们是不是该往前走了?”
宁柏右攥紧纸巾:“那包括追求你吗?”
“其实你想做什么,从来都是你的自由,但我并不打算回应。”左知攸叹气,“可这些日子,我发现我又做错了。”
“你讨厌我是应该的。”
“不是这个。”左知攸摇头,“既然我已经决定不会复合,那我就不该让你觉得还有机会,我以为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小丽点醒了我,我看似拒绝了你,实际上一直都在口是心非,我们当年谈恋爱的时间虽然不长,对彼此却很了解,你感受到我的心口不一,自然就不愿意放弃。”
“我......”
“我这么做,和吊着你有什么区别?”左知攸抽了张纸,放到他手里,扯动嘴唇调侃,“擦擦,你又哭了,明明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比我还能哭。”
宁柏右擦眼泪,让自己别哭得那么狼狈,努力勾起一抹笑:“我就知道,你这么平静地找我说要聊聊,肯定就是想要掐死我最后一丝希望。”
“向前看吧,我们的态度如果还很别扭的话,会影响接下来的工作,爱情事业两难全,我们抓住一个也不错了,对吧?”
“那我的过错,你也不追究了?”宁柏右含着眼泪,面露乞求。
“我感受到你的诚意了,放过你了。”左知攸看进他眼里,“宁柏右,也放过自己吧。”
宁柏右嘴唇颤抖,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显现,他止住眼泪,逼自己冷静下来,主动迎向左知攸的视线:“攸攸,你能放下吗?”
左知攸犹豫一秒,点头:“我能。”
“如果可以,怎么会单身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一个十年都放不下,再来几个就能放得下吗?”
左知攸怔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他也不知道答案。
“你知道我还爱着你,你对我也还有在意,你也知道,只要你点头,我们就能复合,对吗?”宁柏右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只知道躲在壳子里的少年,含泪笑了笑,“你只是在害怕,害怕我们会再沦落到以前的境地,对吗?”
“......”是,但那又怎么样?
“你脾气大,又骄傲,我过去那么混蛋,你没把场子找回来,怎么可能消气?”宁柏右笑得更加开心,“你就这么放过我,甘心吗?就为了一个工作,憋了十年的气就想这么咽下去,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度了?”
左知攸无法反驳,移开视线,微微咬牙:“我的大度,你无法想象,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为了工作让步,怎么了?”
“我们的左大影帝这么不专业?连情绪都无法控制?那你还比不上我。”
说别的也就算了,说控制情绪比不上宁柏右,左知攸就忍不了了,眼里冒火:“就你?一点小事就能emo的家伙,你掉的眼泪比喝的水还多吧?还好意思说比我厉害。”
“我说的是工作,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因为情绪影响工作的通稿了?”
“呵,也就是刚分手那会儿你还没毕业,有时间过渡罢了。”
宁柏右挑眉:“谢谢夸奖。”
“你,,,,,,”
“过去那段恋情,我们给的时间不够,这次我们再给彼此足够的时间如何?”宁柏右回归正题,“你的恐惧归根到底是因为我的情绪不够稳定,怕我又像十年前那样,把自己封闭起来,既然如此,再给我一段时间吧,攸攸,我来证明自己,可以吗?”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左知攸头都大了,“我不想再和什么感情纠缠了,咱们独美,拼事业不好吗?”
“那好,我换个说法,我们约定过,只要你不摘下戒指,我们就还有机会。”
左知攸把刚刚摘下的戒指拿起来展示,宁柏右笑容依旧:“左老师,这样会影响工作的。”
“一个戒指而已,解释说不小心掉了不就好了,而且我什么时候跟你约定了?我答应了吗?”
“就像你说的,你在口是心非,你当时没答应,反过来不就是答应了吗?”
“狗东西,你真是长进了。”左知攸深吸一口气,冷嘲热讽,“连歪理都会了。”
又被骂了,可形势大好,宁柏右头脑越发冷静:“以前可是你先追的我,热脸贴冷屁股才把我追到手的,你现在是怕再一次对我动心才不敢答应我的提议吗?”
左知攸气得直瞪他,大声反驳:“什么热脸贴冷屁.股,我喜欢你,稍微热情点怎么了?你不会说话就不会说!”
“那就是死缠烂打。”
“你都没坚持几天就......就......哼,那算什么死缠烂打。”
“我先喜欢上你的,当然没办法矜持。”宁柏右笑容温柔,眼眸深情,“你那样光芒四射,谁会不动心呢?”
左知攸脸上怒气一滞,有些怀疑,这狗东西先喜欢的他?不会是哄他的吧?
“你看,我这么奸诈,明明喜欢你,却在你追我的时候还等了几天才答应,后来还辜负了你,你就这么放过我?”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了,左知攸也回答了,可现在却动摇了,狗东西这么气人,他干嘛还大度?可是,一旦继续纠缠,岂不是着了狗东西的道?
“我......”
“攸攸,再给我一段时间,让我证明自己,可以吗?”
又是一样的问题,可左知攸心乱的很,觉得这家伙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歪理一堆堆的,本来他都想清楚了,现在好了,又动摇了。
“你烦死人了,滚!”左知攸突然站起来,遇事不决,赶人算了,“滚滚滚,给我滚出去。”
宁柏右笑得灿烂:“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答应你个大头鬼!”左知攸本来想拉他起来,又觉得这样不解气,捞起一个抱枕就打,“今天算我白费口舌,我最近不想看见你。”
宁柏右也不躲,顺从地被赶出去,走出大门前,回头笑:“可是明天还要拍vlog,左老师应该不会影响工作吧?”
“你!你再质疑我的工作态度试试看?”左知攸皮笑肉不笑,踹他一脚,砰的一下把门关上,“滚!”
看着眼前的大门,宁柏右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缓缓消失,微微叹气,转身离开。
“惹炸毛容易,想哄回来只怕难了。”但总比一点机会都没有来得强,走一步看一步吧。
等他离开别墅大门,躲在前花园里的李志等人从花丛后面探出头,惊恐地对视。
“不愧是左老师,都把宁老师给骂哭了,那眼睛红的,嘶~”小丽咽了咽口水,“那什么,我就不进去了。”
“公司还有事。”李志也道。
“我......”小方也不敢进去,却被两人推出去,“你是随身助理。”
小方打了个寒颤,磨磨蹭蹭往门口走,只敢按门铃不敢进去:“左老师,我......”
“走走走!”
“好嘞!”小方圆润地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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