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花节一

清花节,原本只是中原百姓用来庆贺万花齐放的节日。

每到这个时候,男男女女们上街摘花、赏灯,一起游街,有时,与七夕节也别无二致。

只是后来,中原战火连绵,疆土割裂,百姓水深火热。

这个时候,大靖开国太/祖皇帝跃马扬鞭,率领追随他的人一路南下,统一割裂的五国,一举奠定大靖千古基业。

而他登基那天,恰好是清花节。

故而清花节成了大靖开国的日子,每到这天,便由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登浮云道,上靖安山,在天宁大殿祈祷上苍保佑。

成华公主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倘若每月都有清花节,她这个公主定然是当不下去的。

不为别的,就为这九百阶白玉石阶。

她咬着牙,声音细如游丝:“步阶年年登,今年格外高。”

一旁的楚王宋珩也压低声音靠了过来:“这就不行了?这可是别人买不来的福气!”

成华瞪了他一眼,认命觉得“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几个字的真实。

一般人根本来不了这个浮云道。

这是按照地位、嫡庶、尊荣排的顺序。

熙明帝走在最前面,他身侧同阶原本是皇后、成华的母亲。

皇后逝去,降两阶跟着陈德妃和方贤妃,至于其他妃位以下的内宫女子,根本不会在今日允许登这浮云道。

紧接着便是皇子女、宗室。

原本皇子在前,但大皇子夭折,成华是大靖这一辈唯一的嫡子女,为示尊荣,她身边两侧是楚王宋珩、秦王宋珏,至于其他皇女、宗室子弟,只能朝后排。

这一连串排下来,浩浩汤汤,跟着父皇南下巡视一样。

成华看了一眼前面,又看了一眼后面,说句实话,这浮云道对于她这样完全没有武学造诣的来说,委实有些高了。

可看着陈德妃和方贤妃那么能忍,她娇气又显得虎父犬女。

她正了正身子:“我如何不行?”

宋珩点点头:“那行。”

成华又爬了几阶,终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二哥,帮我一把吧。”

“让那个人帮你,求我干嘛?”

宋珩的眼睛向后面一瞟,成华顺着看过去,隔了数十步阶梯,就是穿着红色锦服的薛予羡。

但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人山人海里,找到了不太明显的陆绶。

成华原本打算欣赏一下陆绶的。只是相隔太远,她看不见陆绶的表情,只能无奈回过头,看着宋珩:“快着些!”

宋珩看着还不见终点的浮云道:“往年你还能撑过一半的,今年这样不厚道吧?”

他虽然贱兮兮嘲讽着,但还是认命地凭借着宽大的衣袖,托了托成华,顺便和成华不约而同看向宋珏。

一向沉默寡言的宋珏看着如狼似虎、分外热情的目光:“干什么?还没到一半!”

成华笑而不语。

宋珏最终还是心疼这个妹妹,抛弃了自己不到一半不帮忙的原则。

借着两位兄长的力,成华轻松了很多,终于喜笑颜开,开始观赏这浮云道的景致了。

石阶百步,陆绶凭借着自己绝佳的视力,轻而易举发现了公主的小动作。

她这么怕爬楼梯,也不知道前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念头,直到陆绶登上浮云道最后一阶,才倏然消失。

眼界里是阳光大盛、金芒披散,浮云缭绕里是飞鸟啼鸣、矫兽低吼。

人置身于山顶,感觉的是天地之大、人之渺小。

陆绶心中含着澎湃的心潮,在顺着礼仪走向天宁大殿时,冷不丁又看到公主。

公主今天穿着正式的朝服,银朱色、繁复的朝服上以天青色的线勾出青鸾图案,顺着极致恰和的图腾,是暗色相叠、金线细描的束腰。

她盈盈迈入天宁大殿,随着大内官江宥的一声“拜”,所有人整齐向殿内金像俯首。

三拜之后,了白大师带着昭明寺得道僧侣开始诵经。

檀香袅袅里,经幡浮动,钟声阵阵。

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休整的时候。

成华公主扶着细腰,垂眸看了两位兄长一眼,得意洋洋道:“这浮云道也不怎么长,今日都没怎么累!”

宋珩、宋珏闻言,幽怨地直起身子,沉沉看了成华一眼。

宋珩道:“我们两个抬着你上来,你当然不累。成华,厚道些。”

成华乐呵呵拍拍他们,给出鼓励的眼神:“早点休息。”

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青禾殿内,成华公主坐在妆镜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被玉珠轻轻取下装饰。

“公主,晚上宴会,钗哪只簪子?”

成华拂过钗盒,挑出了一支典雅的青玉簪。

“公主,这个是不是素静了些?”

成华道:“夜宴无趣,左不过听听乐曲,看看舞蹈罢了。”

“今日妆厚重,压得本宫脖子都酸疼,还是低调点吧。”

“好吧,公主。”

玉珠不着痕迹看了玉弦一眼,压下去二人想要说的话。

公主就是平日太不好风头,才让华裳县主有机可乘,若猜的不错,这次夜宴,华裳县主定然是不会错过的。

正想着,成华的声音悠然传来:“父皇明日同了白大师一起,至于世家和官员们少不了也要陪同在紫宸宫。”

“本宫按习惯去华庭看看。”

——

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

高台红拂随声起,合与琵琶当心停。

紫宸宫玉白围栏依着天方地正的规矩,从中为心,拔地成高台;四周略低,依次向外拓开,形成内四外八的广大看台。

成华高坐看台,噙笑看着着华服的舞女在高台的巨鼓上跳舞。

红拂舞过,足尖轻点,便有鼓点应和。

编钟声起,大气震撼;箜篌斜入,昆山玉碎;紫笛暗飞,云隐月明……

曲至**,遥遥水边汀,玉人抱琵琶。

素手一翻,四线齐铮,其乐如同鹤唳长空,又像月华尽洒,让人沉醉其中。

陈德妃满目欣喜:“今年想着编排一场盛世歌舞,请华裳县主帮忙,确实不错。”

熙明帝微啜一口茶,颇为赞同道:“成华,你怎么看?”

成华含笑:“儿臣觉得,荣枝的琴技确实炉火纯青,怕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人可以超过她轻巧但复杂的手法。”

熙明帝道:“你喜欢就不负司乐坊的安排了。”

他故意道:“这就当是庆祝你的生辰了。”

成华黛眉微蹙:“父皇,你说话不算数!”

歌舞嘈杂,但成华公主和熙明帝的互动就像是刻在所有人眼中,他们不动声色观察着帝王的心情。

显然,熙明帝不会因为成华公主的娇呵而生气,反而从暗袖中掏出了一块巴掌略小的物什。

“天子一诺,如同九鼎。”

“你几日前的话,朕本就不会不允。”

成华没想到一向执法必严的熙明帝会答应她,她一时间有些激动,差点把酒盏打翻。

“父皇……”

熙明帝摆摆手:“无妨。”

在众人有意无意的窥探中,公主缓缓坐回了坐席,慢慢把注意力放在了歌舞上。

凉夜风起,成华公主渐渐在吵闹声中觉得有些闷了,她心下的事如今解决完,渐渐就不安分起来。

她扫了一周,把目光移得远了一些。

嗯,陆绶呢?

她站起身来,纤腰盈盈,向熙明帝和两位高位娘娘致了礼,就悄然离开了宴席。

明月高悬、半边弧度,莹润的光华挥撒在清泉小池上,映出星辰。

玉白栏边,银朱亭下,陆绶一袭墨蓝色的官服,端方清正,如玉树临风中。

“陆大人!”

陆绶应声回头,目光明亮,眼神漆黑。

一瞬间,成华如坠漫长黑夜,遍览群星璀璨。

“公主如何出来了?”

成华提着裙摆,慢慢走向他,挑着月光美好处,看着他:“陆大人尚且能出来,本宫为何不能?”

陆绶哑然失声。

公主身上淡淡的酒香弥散在空气中,绕的他心神不宁。

他退了一步:“公主尊贵无比,没有什么不能做。”

“那本宫的命令你为什么不遵循?”

陆绶许是饮了一杯酒,已是半醉,他垂下头,盯着公主。

成华觉得他比往日更加深沉。

“何时?”

成华道:“本宫让尉栎给你交带的话,你给本宫重复一遍。”

比湘君醇还招人的声音响起:“公主说,要我对着公主为臣写的信写字。”

“本宫说的是,你要模仿本宫的字,写五句本宫念你。”

“还要按着自己的字,写五句‘寒玉亦然’。”

陆绶微不可查攥紧了手。公主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让他不自觉又想陷进去,又想逾矩了。

她怎么能这样?

公主踮着脚,对着他:“你说说,你是不是欺君。”

陆绶顿了半天,眼看就要承认了。

之后他在公主的期待下,像是勉强拉回神智,疑惑问道:“公主如何知道微臣的字。”

“啊……这。”

成华有些无奈地扶着额,究竟是月色不美,还是她不撩人?这个男人,喝醉了都这么难搞?

她愣愣看着他,没办法说出是上一世在公主府知道的。

她僵硬地转了话题:“本宫明日要去华庭。”

陆绶歪着头,半晌,被公主绕了过来,他关切道:“公主一个人?”

公主声音里有几分旧时时光的怅然:“嗯。”

陆绶沉默了。

已故景皇后于熙明四年身故于华庭,母子俱亡,依着上一世的记忆,陆绶也记得成华公主每来靖安山,必去华庭。

“只是,明日陛下要去紫宸宫,华庭那边守卫相对会薄弱些。”

“往年一直如此。”公主道:“今年许多事发生地突然,本宫想同母后说说。”

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

选自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张祜《华清宫四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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