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成才推开房门,便见披头散发,一身亵衣的文轻羽轻飘飘朝自己扑了过来,如一根轻盈的羽毛般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他呼吸一滞,赶忙伸出手将那娇柔的人儿抱住,生怕她从自己的胸膛上滑落。那一副娇躯淡香萦绕,软得不可思议,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甚至能察觉得到那欺霜赛雪般的肌肤是多么的细腻娇嫩。
双臂情不自禁地拢紧,低头,看向文轻羽含泪的眼睛。
“轻羽,你怎么了?”
文轻羽牢牢抓着萧瑾成,如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王爷,我要见韩寂!你带我去见韩寂!”
她双眼噙着泪,眉心紧蹙,哭得楚楚动人,萧瑾成双手一上一下,一手抵在她的琵琶骨之间,一手揽着她的纤腰,柔情无限地道:“好,我带你去见韩寂,不过,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不,不,我现在就要见韩寂!现在就要!”文轻羽摇着头,顺滑的乌发随着她的摇晃招魂幡似得摆动着,“王爷,你现在就带我去见韩寂!快啊!”
萧瑾成皱眉望着文轻羽,暗暗攥紧了双拳。
紧紧贴着他的,微微颤动的柔软令他无法动弹。
他齿间轻轻抽了口冷气,尽量保持着风度,道:“轻羽,你别慌,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文轻羽哭得大脑一阵阵晕眩,见萧瑾成迟迟没有动作,便推开他,自己往外走。
“你不帮我找,我自己去找!”
她脚底虚飘地离开,没走几步便被萧瑾成拽住了手,拉回怀中,“轻羽,你干什么去?”
萧瑾成无奈道:“你知道韩寂在哪吗?你上哪找他去?”
文轻羽在萧瑾成怀中一愣,正要说什么,于嬷嬷走了过来,将文轻羽拉走,往她身上披了一件披风。
文轻羽全程定定地望着萧瑾成,萧瑾成不自在地整了下衣袍,继而道:“轻羽,你冷静些,等我把事情一五一十讲清楚了,你再决定要不要去见韩寂。”
一听萧瑾成说还能再见到韩寂,文轻羽立刻振作起来,“好,我冷静,你说,我听!”
说罢,在于嬷嬷的搀扶下倒退了几步,坐在了黄花梨圈椅上。
纵然坐下了,但文轻羽仍然十分紧张,一双手紧紧勾握在一起,腰背挺直,眼神涣散,嘴角微微颤动。萧瑾成目光在文轻羽面上一扫,敛了敛神,淡定坐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
“想必轻羽姑娘还记得昨晚上的刺客吧,本王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他是韩寂身边的副将,赵鏊。这赵鏊同样背叛了朝廷,因害怕被韩寂追杀,打算先下手为强,杀了韩寂。”
文轻羽听罢毫无反应,身后的于嬷嬷倒是愣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地道:“赵副将?不会吧?他一向对韩将军忠心耿耿的呀!”
“而且,就算是赵副将要杀害韩将军,与我家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萧瑾成道,“谁让轻羽姑娘是韩寂的未婚妻呢,所谓斩草除根就是这个道理。”
于嬷嬷闻言面色一白,上前一步,轻轻拦住了瑟瑟发抖的文轻羽。
文轻羽显然对除了韩寂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感兴趣,便是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刺客也不放在心上,萧瑾成见状便道:“而韩寂……本王说过,他遭叛党埋伏,身负重伤,本就命悬一线,玄鉴司纵然请来太医为他诊治,依旧无力回天,所以……”
他沉沉望着文轻羽的双眼,“所以轻羽,韩寂是真的死了。”
文轻羽顿时僵在原地,整个人宛若石化了一般。
于嬷嬷一颗心飞到嗓子眼,按着文轻羽的手稍稍用力,却无法控制住她身体的颤抖。
“小姐……”于嬷嬷带着哭腔道,“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文轻羽并不激动,她只觉自己已经死了,魂魄飞出九霄云外,只留一副躯壳在这里,她甚至感觉不到心上的痛,只是胸腔里憋着鼓囊囊的一口气,上不下,也下不去,她似乎要被这口气憋死了。
而她的眼泪,则再一次不听使唤地流出了眼眶,泪水蒙住了她的双眼,令她看不清对面萧瑾成面上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萧瑾成缓缓起身,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书信,递到了文轻羽面前。
“这是韩寂留给你的绝笔书信,你看过之后,就把他忘了吧。”
文轻羽怔怔地听着萧瑾成的话,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去拿那封绝笔书信。
但她始终拿不到。
她根本不敢触碰那封信,仿佛萧瑾成递给她的是一把刀子,一把浑身是刺,血淋淋的刀子,她的手抖啊抖,抖得整条手臂都发麻了,拧着筋,错着骨,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她的身上脱落下去。
见状,萧瑾成上前一步,直接将信塞进了她的手里。
“看看吧。”
“看看韩寂跟你说了什么。”
文轻羽木头人似得,动作僵硬地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拿了出来,一点点展开。
薄薄一张纸,却犹有千斤重。
纸上的字寥寥数几,却确实出自韩寂亲笔。
那上面写着,“轻羽,切莫珍重。”
“好好活下去。”
文轻羽死死盯着最后一行字,堵在胸腔里的那一口气突然涌了上来,她呜咽一声,浑身抽搐着急促喘息,渐渐呼吸困难,倒在圈椅上。
“轻羽!”
“小姐!”
萧瑾成与于嬷嬷一左一右扶住了文轻羽,文轻羽烂泥似得摊成一团,死死攥着手里的信,眨了眨湿润的双眼,用最后一丝力气对萧瑾成道:“有劳王爷,王爷请回吧。”
说完闭上了眼睛,双手攀住椅背,嚎啕大哭。
萧瑾成望着悲痛欲绝的文轻羽,一点点直起身来。
她总要挨过这一遭的。
他狠了狠心,淡淡道:“轻羽姑娘,本王知道你很心痛,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
说完,朝着文轻羽微微一颔首,离开了浣芳院。
回到书房,萧瑾成第一时间召来了薛睿。
“她这几日不好过,你要叮嘱好下面的奴才,让他们把人给我看住了,看好了,不可以出现任何差池!”
“是,王爷。”薛睿道,“奴才都安排好了,光是大夫就请了三个呢,以备不时之需。”
萧瑾成瞟了薛睿一眼,又想了想文轻羽那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到底没有指责什么,只是说:“她跟了韩寂这样的人,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本王只是让她早些经历,早点捱过去,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王爷言之有理,奴才也觉得长痛不痛短痛,有些事情,早解决了早好。且那韩寂又拿什么跟王爷您比呢,文姑娘跟了王爷才是真的享福呢!”
萧瑾不置可否,且道:“去告诉韩王爷,让他给韩寂准备一场低调却正式的葬礼,这样一来,日后皇兄与母后查出了什么,追究起来,本王与韩王爷也能有个交代。”
“是,王爷如此对待韩寂,也算仁至义尽了,但……”薛睿表情一肃,道,“王爷,这样做,怕是会留有后患……”
萧瑾成瞪薛睿一眼,“少啰嗦,本王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薛睿连忙应下,“是,奴才明白。”
“还没有找到赵鏊吗?”萧瑾成又问。
正元节当夜,虽然人多混乱,可他还是一眼认出那前来行刺之人正是韩寂的副将,赵鏊。
且那赵鏊实打实是冲着他来的,不过是因为他身后的文轻羽慌了神,一时有些方寸大乱。
不然,以赵鏊的身手,他未必能抵挡住他。
想到韩寂的人混入京城,埋伏在四周,萧瑾成着实有些烦忧,冷着脸下令道:“赶紧把他找出来,杀了,以绝后患。”
“是,奴才已经派出京城神机营精锐前去抓拿赵鏊,王爷静待佳音便是。”薛睿道,“王爷,奴才这里还有一件事亟待王爷决断。”
“说。”
薛睿遂道:“神医谷江神医传信说,若王爷不想韩寂醒过来,他可以给韩寂服用下一颗长眠之药,只要王爷愿意,韩寂这辈子都不会清醒过来,但也不会死。”
“还有这样的药?”萧瑾成凤眸一眯,“开价多少?”
“依旧是十万两。”薛睿道。
萧瑾成哂了哂,道:“把银子给江神医送过去,让他把药先备上,用不用的,以后再说。”
“是。”
事实证明薛睿的准备是有必要的,因为萧瑾成回翰月轩没多久便收到了文轻羽吐血的消息。
饶是料到文轻羽会歇斯底里地闹一场,但在收到她吐血的消息时,萧瑾成依旧慌了神,让薛睿打发走门客,急匆匆赶到浣芳院。
浣芳院内,三名大夫正摇着头讨论着什么,萧瑾成略过他们,直接来到文轻羽的卧房,问守在床边的于嬷嬷,“轻羽怎么了?”
于嬷嬷回过头来看了萧瑾成一眼,抹了把眼泪道:“小姐看到了那封遗书后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后来开始笑,笑着笑着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萧瑾成盯着床上的文轻羽一愣。
她依旧穿着那身雪白的亵衣,整个人如被抽去了灵魂的布娃娃一般,面无表情地,双眼空洞地静坐着,见了他,更是全无反应,好似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
萧瑾成齿尖倒抽了一口凉气,弯下腰,轻轻握住了文轻羽冷冰冰的手。
“轻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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