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楼下传来一声尖叫，正在下楼的段怀川撑着楼梯扶手就跳到了二楼，左手边的老式防盗门开着，尖叫声是从里边传来的。
右手边新搬来的邻居将门开了一个缝，伸出一个脑袋，看见段怀川非常快速又小声的说，“赶紧走赶紧走，别看热闹，那神经病手上拿了个大铁锤！”
入室抢劫！！！
段怀川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门里一个蓝色头发穿着古怪的男人左手提着一个大铁锤站在玄关处！
邻居一看段怀川要多管闲事，吓得手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蓝头发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一张被半个面具遮住的脸撞进了段怀川的眼睛里。
奇装异服的入室抢劫犯！！！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段怀川一手抓住面具男的肩膀，一拳揍到了他的脸上，紧接着膝盖就顶在面具男的肚子上。
那人面具还挺硬，擦伤了段怀川的手背，也划伤了面具男的脸。
大铁锤掉到了地上，段怀川来不及疑惑这铁锤掉地的动静怎么不对劲，脚先动起来，一脚把铁锤踢飞了……飞了？
这不对，这铁锤怎么还掉泡沫碎屑？
段怀川来不及思考，面具男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又噗的一声吐出一颗牙来。
“我报……”
“啊啊啊啊啊！儿子！儿子你没事吧！”
刘佳楠刘阿姨又发出更加尖锐的爆鸣。
儿子？
“……警了。”
段怀川的心脏咯噔一下，他松了抓着面具男的手，面具男身体一软趴到了地上，阿姨已经扑到跟前把他抱进了怀里，伸手摘下了他的面具。
那人眼角下边出血了，嘴角也出血了，段怀川变得手足无措，他不敢再看房间里的两个人，连连后退，边退边鞠躬，“刘阿姨对，对不起，对不起！”
段怀川退出门外，飞快的冲下楼去。
“前方两百米到达红埠街后右转……”
胖子吴琪已经打了几个电话催了，段怀川有些烦躁，他把楼下邻居刘阿姨的儿子打掉了一颗牙，那可是刘阿姨的儿子！
脸也打破了，对方要是毁容了怎么办，白白挨了他两下，对方会不会找他的麻烦，还有刘阿姨会怎么看自己。
段怀川捏着手机跟着导航走在拥挤的北广济街上，烈日虽已下山，但高温依旧让人汗流浃背。
段怀川觉得最近几年西安的夏天越来越热，中午马路上能煎熟鸡蛋，劣质泡沫拖鞋能把鞋底热到融化。
白天出门段怀川恨不得能背一个花洒在背上，一边走一边冲凉水澡，不过就这天气，凉水也能变开水。
巷子里人山人海令人寸步难行，人挤人就算了，人流中还有穿梭的三蹦子，为了抄近路还真是不管不顾。
段怀川跟人贴着走，他心里还想着刚刚把人打了的事，简直心烦意乱，耳鸣跟蝉鸣的声音都混成一片。
“我不管，你把我脚轧了，你得给我赔钱。”
前头一个四轮儿的小轿车跟电驴起了摩擦，四轮儿里的车主是个女孩，被电驴车主逼得都快哭了。
本来就堵的一条小街被这俩车堵的更是水泄不通，下楼遛弯儿的大爷大妈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当起了清汤大老爷，吵的段怀川有些晕，眼前的人山人海都开始转了起来。
两百米的路硬是走了五分钟，人山人海被甩在身后，段怀川终于长呼一口浊气，从这条街上走了出去。
那车不是陕西的牌照，女孩应该是过来旅游的，一头雾水的被高德地图骗进这人挤人的街上，也是挺倒霉的。
跟自己把人打掉了一颗牙一样倒霉。
不过阿姨他儿子也挺神经病的，大白天的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段怀川摇了摇头，他想把打掉了别人一颗牙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红埠街上有交警巡逻，段怀川告知了警察叔叔巷子里头的冤屈，警察叔叔把摩托停在路边腿着进去判案外加指挥交通疏散人群。
“前方五百米左转进入小区……”
段怀川是土生土长西安人，不过来坊上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除非是朋友想来会拉着他一起，否则他根本不会踏进来。
这条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挤满了各地游客的美食商业街，人从众?，他挤在人群里会烦躁不安。
手机响了，段怀川接了起来，“快到了胖哥，十分钟。”
进了小区，导航提示目的地已到达，段怀川左右看看也没有那家烤肉店，额头上的汗滴进了眼睛里，眼睛一下就酸涩了，耳鸣也更严重了。
“川儿！这！”
在焦虑的边缘，胖子唤回了他的理智，段怀川叹一口气，“这地方可真隐蔽。”
“好酒不怕巷子深嘛。”
胖子上来揽着段怀川的肩膀就把人往小区里头带，热乎乎有黏黏的触感，段怀川强忍着才没把他推开。
小区走到头，终于能看见这家烤肉店的指示牌，不远处的居民楼下已经坐满了等位的人。
坊上就是有这种特质，吃个烧烤买个点心都能跑到人家家里去。
胖子带着段怀川走过人群，掀开厚重的帘子，终于算是到了。
空调简直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发明。
“川儿！这！汽水都给你开好了！”
段怀川拉开小凳子坐下，抽了几张纸出来在脸上囫囵的擦着，对面坐的瘦子刘斌指着他，“脸上有纸。”
段怀川搓了搓脸，纸屑掉了，脸也搓的通红。
胖子问他，“你真的想好了？”
刘斌招呼端着大盘肉穿梭在食客中间的服务员，“老板，要一把纯瘦一把烤筋儿一把盐筋儿四串鸡翅两个腰子，两个馕，多放辣子。”
段怀川嘬着管子喝冰峰，也没回答胖子，他的眼神有些放空。
剩下几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后是李胜胜开口了，“川儿，要我说，你哥的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没必要你知道吗。”
刘斌一巴掌拍到李胜胜大腿上，给李胜胜使眼色，拿口型给李胜胜说，“你小子，不会劝人别劝！”
“干啥，这事本来就跟川儿没关系，而且他已经拿到了那么好的offer，别人想进都进不去，因为这事拒了这个offer，以后咋办，这个集团拒绝了人家的邀请以后两年都不能投递简历！”
刘斌恨铁不成钢，掰了一块刚端上桌的烤油馕塞到李胜胜嘴里，“你这个没情商的瓜怂货！吃馍吧你！”
“胜胜，我哥这辈子就为了我，没有我你知道他能过的多好多悠哉吗，都是我，也只有我！”
胖子捏了捏段怀川的肩膀，“川儿，你……哎。”
段怀川心里难受，汽水儿也不喝了换了啤酒，他这一晚上没吃几口烤串儿，喝了好多酒，喝的不省人事，喝到趴在胖子伟岸的肩膀上哭。
“胖儿，我没家了，我没家了……”
凌晨两点，坊上终于是不在人挤人，胖子把路都走不稳的段怀川带回了他家，扔在他家的钢丝床上，这一觉段怀川睡得很不踏实，他做了好多梦。
梦里有他的小时候，还有他相依为命的哥哥段怀山。
段怀川是被吓醒的，他哥满脸是血的跟他说，川儿，没事儿你别哭，哥终于能松泛了。
窗外的知了已经开始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段怀川头疼，下了床才发现他在胖子家，胖子在外头的沙发上睡的昏天黑地。
段怀川没叫胖子，去卫生间抹了一把脸之后出门了，胖子家的防盗门在他身后咣啷一声关上了。
“哎哟我儿子的一张俊脸！这怎么看着比昨天更严重了啊！破相了破相了！破相了还怎么找对象啊！小川这小子也太愣了，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哎哟可怜了我的儿！”
“多大点事，男人要带点伤才性感。”林驰野站在门厅柜的镜子跟前给自己贴创可贴，看着又红又肿，其实也没多疼。
“您别说，您昨天早上那动静，真像是被入室抢劫了，人家也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评十佳优秀好市民，我高低给他提名给他投上一票！”
“哎呀谁让你放假不好好的回来，非要cos唐三，妈最近追斗罗大陆正上头，特别特别喜欢唐三呢！”
“这不是想给妈妈一个惊喜。”
“我看是惊吓差不多，吓死我了你那牙……”
“妈，嘘，别提。”
段怀川站在二楼西户门口，门里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听见门里开锁的动静，段怀川轻手轻脚的窜上了一节楼梯。
站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拐角处，他贴着墙屏着呼吸，段怀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虚，竟然连呼吸都暂停了。
不知道是因为偷听还是因为那个被自己打掉的牙。
林驰野拎着一袋垃圾出门，站在门口捂着创可贴西子捧脸，他忽然抬头往楼上看，“你小子！别让我逮到你！”
林驰野打算扔个垃圾然后去公园跑两圈再顺便买早饭，门口掉了一个无脸男的挂件，像是钥匙扣上掉下来的，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林驰野把那个无脸男捡起来放进口袋里下了楼。
等楼梯间里再也没了动静，段怀川这才呼出一口气，随后上了楼。
五楼的房间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客厅里放着两个行李箱和两个纸箱子，这是他和哥哥段怀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如今只用了四个箱子就收拾妥当了。
段怀川抹了一把脸，竟然又哭了。
他把箱子搬到楼下放进二手皮卡车的车厢里，固定好行李箱后他又抬头看了看五楼的窗户。
段怀川上了车，拧钥匙的时候发现，他的无脸男挂件不见了，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小煤球。
段怀川坐在驾驶座上，从副驾的一个包里翻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笔记本，那笔记本一半都记着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两个的衣食住行以及欠款还款。
那笔记本的前半部分布满被调料，油渍浸透的痕迹，段怀川知道，这都是他哥哥辛苦工作身兼数职的见证。
在这个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是一页干干净净的笔记。
“我想有一辆皮卡去自驾，想去沙漠种树，为人类做出一点渺小的贡献，还想回到母亲的故乡，以父母的名义为他们曾经就读的学校捐上一个足球场，想在草原上搭个帐篷露营，想穿过无人区体会最极致的孤独，想去高原地区看星星，想致敬攀登高峰的英雄们，想在纳木错湖边许愿，想参加一场篝火晚会，想跟心爱的姑娘在篝火旁跳舞，不用在意跳得好不好看，跟着大家动起来就好，想去看看赛里木湖，没去过赛里木湖，感觉自己白活了，想好好逛一逛古城西安，去早市感受烟火气，去夜市吃数不尽的烧烤啤酒，还想找个院子安静的养老。”
“我好像有点贪心，我想要的太多了，可是如果连想都不敢想，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要想就要想一场大的嘛，有生之年，我还想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当太空旅客去太空旅行！”
段怀川把那个本子放在背包的夹层里，背包就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迎着早上第一缕阳光，他发动皮卡，出发了。
林驰野拎着两袋早饭，进小区的时候迎面开过来一辆皮卡，透过挡风玻璃，林驰野看见了那个打掉他一颗牙的小子。
皮卡绝尘而去，林驰野回头。
“你小子跑的倒是快，但也不至于连夜搬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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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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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