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尘道：“——任务内容是，杀人可以得到积分，用手上沾染鲜血，来换取任何想要得到的资源。”

云星越轻轻颔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表情无悲无喜。

“在’他’放下染血的刀，自由城才开始有了第一条任务——杀人。因为在’他’动手之后，自由城最后一个未曾杀过人的人，也消失了。”

“不过好在，’他’来到自由城八年，也只杀了那么一个人。”

楼西尘却是被云星越三言两语勾起了对那个“他”的兴趣来了。

“所以也可以说……自由城的第一条任务，其实是因为‘他’而出现的？”

云星越微微侧头，“你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十年如一日始终混乱着的自由城，第二条规则的出现又是因为谁呢？”

楼西尘耸了耸肩，“反正不会是我，我是一个多么随遇而安又善良礼貌的人啊！”

“不过……要来外围的中心城的执行者，”楼西尘话音一转，“我却是有些期待。”

云星越挑眉，“为什么？”

他有些疑惑，楼西尘自己便是个强者，不会是因为慕强而期待中心城的人的到来。——他在上半夜见过对方神色淡然地扼住暴徒的脖颈的一幕，那一瞬间的楼西尘就像是个玩弄着指尖生命的死神。也正是惊讶于对方的强，他才会想要接近对方。

不会是慕强，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便听楼西尘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期待：

“中心城的人啊，肯定积分特别多吧！我们这条街区是直通城门的，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来我的小楼超市购物吧！”

云星越：“……”

楼西尘继续道：“那自然要让中心城的顾客们感到宾至如归啊！看来这两天要抓紧统一一下商品定价了；超市里东西也太少，还要再添一些……”

耳边是楼西尘滔滔不绝的畅想，云星越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看向超市之外的街道。

今夜没有新的执行者到来，其余暴徒可能是因为知道这间超市当中有招惹不过的人，都没有靠近。此刻外面街道上静谧非常，一旁的路灯在道路上洒下暖色的光。路对面是一座两层小楼，红墙蓝瓦，墙下一条小花坛，里面野草蔓长。

云星越头一次觉得，仿佛这个被命名为“自由”的城市，就应当是这样静谧且安闲的。

*

楼西尘第一个在黑暗当中睁开眼。

随即他松了一口气。

这次他是自己老老实实地躺着，他家手和脚和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去到别人身上。

身上还是一身白色素净的、与其余所有人所拥有的是同一款式的睡衣。楼西尘扯了扯睡衣衣领，有些遗憾自由城当中的各种各样的衣服不能够被带到现实当中来。

所以说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科技越发展，人类却越不懂享受了呢。每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工作服，一模一样的休闲服，连内裤都是一模一样。

这时候身边的人翻了一下身。楼西尘不知道为什么，立即闭上眼屏住了呼吸。

他察觉到旁边的云星越翻了个身，面朝自己，静静地看着自己。

楼西尘调整着呼吸装作正在深睡，心中却弥漫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看？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帅了？

虽然两人是名义上的夫夫，但他现在真的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好在没有等楼西尘紧张多久，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便移开了。随即卧室之内静谧袭来，楼西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真的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楼西尘微微睁开眼，因为刺眼的光芒而不悦地皱起眉。过了几分钟才逐渐适应了明亮的光线，这时候他看见旁边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一边伸着懒腰，楼西尘慢慢走下楼去。然而餐桌旁也是空无一人。客厅干净明亮，只有机器人管家在勤勤恳恳地打扫卫生。

看见楼西尘，机器人管家露出一个标准的笑：

“您好，七□□一。”

楼西尘打了个呵欠，一边惊异于自己竟然能够在旁边有人的情况下一觉睡到天亮——他已经许多年不曾睡得这么沉了，一边随口回道：

“早。十一先生呢？”

机器人管家露着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

“已经离开了。”

“这么早就去上班了。”楼西尘嘟囔道，“早饭还没吃就走了？这个社会不是没有加班么。”

管家笑：“十一先生已经在两个小时前便用完早餐了。”

楼西尘抬头：“嗯？那现在是什么时间？”

管家继续笑：“上午九点十分。”

楼西尘：“……”

他掏了掏耳朵，“你说几点？”

管家：“上午九点十分。”

楼西尘：“……这个时间点——那我上班迟到了啊！！”

管家微笑，予以肯定道：“是的，七□□一先生。”

楼西尘急匆匆跑回自己卧室，一边回头凶狠地瞪了机器人管家一眼。用了五分钟迅速收拾好自己、咬开一袋营养剂喝下了，跑到门口的时候楼西尘突然一顿。

“今天我错过了宣誓，也错过了上班打卡。”

每个公民在早晨进入岗位之前都需要录入自己的终端信息，就是将自己的腕带与工作系统对接，就像是打卡。

“那，迟到和旷工，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既然都已经迟到了……”

机器人管家微笑：“您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

楼西尘脚尖一转，回到屋内，一边得意洋洋地觑机器人管家一眼，一边志得意满道：

“我偏不去，横竖你是十一先生家的机器人，危险给你看也没什么关系。”说罢他摸着下巴思考：

“让我想想，明天上班时要用个什么旷工的理由好呢……”

略过机器人管家，楼西尘在楼梯拐角处顿了顿。

思考一秒，楼西尘果断左转，走去云星越的房间。

反正房间的主人是他的伴侣嘛，那伴侣的床也就是他自己的床了。

楼西尘在心里赞许自己，脱掉刚换好的工作装重新舒舒服服躺到了云星越的床上。

床垫的厚度，被子的重量，枕头的高度，楼西尘在心里与自己房间比较了一下，心想也没什么不同啊。

反正房间当中除了他没有旁人，楼西尘眼睛转了转，悄悄把被子拉到头顶，轻轻嗅了嗅。

……很轻的一点洗涤剂的味道。楼西尘不信邪，心想自己在末日当中二十年朝不保夕，不可能睡得昏天黑地旁边的人离开都不知道。

所以，一定是云星越的被窝有什么秘密。

他鬼鬼祟祟地埋头在被子里面东嗅嗅西嗅嗅，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他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却骤然看见站在床前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云星越。

楼西尘：“……！！”吓！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上班了？”

他问完这句话，看见云星越身后的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扇隐秘的金属门。门敞开着，里面不知道是通往什么地方，很显然云星越刚刚便是从这里面出来。

云星越：“今天是休息日，看你睡得沉，所以没有叫你。”

楼西尘顶着一头在被窝里弄出来的鸡窝头，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咳……嗯，是这样啊。”

云星越看着楼西尘眼神闪烁，忍不住伸出手。

楼西尘反射性地抬臂挡住，“做什么？”

云星越被拦在空中的手顿了顿，继续往前探了一些。指尖落到楼西尘翘起来的一缕头发上，把它轻轻压妥帖了。

“你方才……”云星越轻轻开口，表情疑惑，“……是在干什么？”

听云星越提起这个话题，楼西尘顿时紧张得连自己头顶的那只手都忘记赶下去，心虚道：

“那、那什么，我，我就是想……”

“嗯？”云星越用手指慢慢捋顺楼西尘凌乱的头发。

而楼西尘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

“我就是……想闻一闻你用的洗涤剂是什么味道的！好像有助眠的效果。”

楼西尘十分确信地点了点头。

云星越道：“难道不是所有的洗涤剂都是一样的吗？”

楼西尘：“……呃……是吗？”

好在云星越十分贴心地开启了新的话题：

“我想，现在我们应该有时间好好谈一下了。”

*

楼西尘盘腿坐在云星越的床上，而这张床原本的主人只能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虽然现在的场景可以算得上是严肃的谈判，但是云星越的表情依然轻淡而温和，仿佛不管任何时候他的身上都绝不会沾染一点戾气似的。

云星越率先开口道：“既然现在你已经知晓我的反叛者身份，而属于你的弱点也被我握在手里……”

楼西尘立刻警觉地眯起眼：“我的什么弱点？”

云星越扬起手腕，一个虚拟屏幕被打开。屏幕当中是一张三维建筑图纸，而图纸上的建筑当中，各个位置分布着绿色的圆点。

“这是什么？”

云星越好看的薄唇微微扬起，“监控分布。”

楼西尘心中微惊。

上面的绿色圆点密密麻麻，仿佛要把整个建筑给铺满不留一点空隙。这些难不成全都是……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