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祁无郁所坠落的险峭悬崖下方谷底幽深,更有一条水流湍急的江河。大祁皇帝虽派了不少人手下去寻找,连周边河流也不放过,可几日过去却依旧没有任何关于祁无郁的消息传来。

皇宫里的氛围也越发阴沉压抑,太后因着小儿子生死不明的噩耗哭晕了好几回,月夫人便时常出入皇宫看望她,故而对于祁无郁的最新消息月夫人也是知道不少的。

“ 今儿他们在崖壁的树上发现了无郁带血的锦袍碎片,就挂在枝柯间。”月夫人说到这儿时,拧着眉面色沉重。不管怎么说,祁无郁也是她耗费了大量心血培养出来的,若说没一点感情那必然不可能。因着他的这番变故,着实让她难受了好些天。

月夫人漫不经心似的瞥了身边小女儿一眼,不知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看见了小姑娘在听到无郁依然下落不明、甚至极大可能已不在人世时,那骤然放松的面容。以及那清凌凌略有失神的眸眼乍然的一亮。月夫人便确信了,她这小闺女与她徒儿无郁之间怕是有什么瞒着她的。

无论是此前的惊恐亦或是如今不经意流露而出的欣悦,都不像是失去心爱之人的模样。

芸芸察觉到女人看过来的目光,那长而翘的羽睫一掀一垂,微微颤动着,娇弱弱的俏脸儿又立马变换出一副冷冰面色。

她是想离开这里的,可这个坏女人说什么也不同意,还派了不少人监视她,无论她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简直要把她气死。

芸芸哭闹了好几天,蛇蝎心肠的坏女人丝毫不为所动,还让她不要太任性!

该说坏女人和狗王爷真不愧是师徒,**狠戾的性格都是一模一样的,自我得很。

芸芸正出神瞬间,被月夫人抱在怀里。纤弱娇美的少女在女人怀中小小的一团儿,明明早些时日也已及笄了,看着却依然像个还未长成的小姑娘,娇气又柔弱。

月夫人细细端详了会儿小女儿的面色,见她脸上多些了红润,并不像几日前那般毫无血色,总算微微松了口气,笑盈盈柔声道:“ 芸儿,最近睡得可还安稳? ”

从围场回来之后,芸芸便夜夜做着噩梦。月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哪怕开了再好的安神汤药给小姑娘喝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女人也跟着寝食难安,眉眼染上阴鸷戾气,短短几日便避着胆小如鼠的女儿打杀发卖了不少奴仆,相府上下顿时风声鹤唳,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月夫人将气撒在自己身上。

芸芸小姐病来如山倒久不见好,正当人人自危时,还是一直跟在芸芸身旁伺候的女婢听琴硬着头皮给月夫人献上了一个主意。

“ 小姐向来浅眠,往常总需王爷在旁陪伴方可睡得安稳;若王爷不在时,他也总会留些贴身之物放置小姐身边…… ”

女人想起那日女婢听琴的话,眼神不禁冷了冷。因那时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当晚便试着在女儿浑噩睡下之后,往她小手心里塞了一块祁无郁曾常常佩戴的玉。

令月夫人欣喜的是,那玉竟真有些作用,总是半夜莫名委屈抽噎受惊的少女手里紧紧攥着莹润润的佩玉,怯怯的娇美面容不一会儿便放松下来,长而翘的羽睫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月夫人坐在床边沿,望着安安静静熟睡过去的小女儿。只见少女神色怡然,看起来乖巧极了,这还是她这些天第一次看到小闺女睡得如此安稳舒适的模样。看到那张娇美可爱的面容,月夫人只觉此刻心柔软得不可思议,心底更是不自主倏然松口气。

然而待第二日芸芸醒来,看到自己手里握着的佩玉,很快愣了一会儿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大变,又是受惊不已又是大发着脾气,哭喊着将那玉佩摔了个稀巴烂。

月夫人闻声匆匆赶来,抱着小姑娘低声下气又哄又劝了半天,才让受激不已、几近昏厥的她红着泪眼安静下来。

女人这才意识到,她的芸儿一方面对祁无郁依赖不已,另一方面却又对专属于他的东西厌恶害怕至极。不,准确来说,是对她的“好徒儿”祁无郁厌恶害怕至极……

从那之后月夫人也不敢让芸芸察觉这举动了,只晚间悄悄放些祁无郁的物件在她身侧,待第二日在她醒来之前月夫人又命人小心撤下。

……

芸芸被月夫人抱在怀里,她气鼓鼓地挣了挣不想让她靠近自己,可折腾了半天却还是没能挣脱女人的怀抱。对于女人的问话她也充耳不闻。睡得可还安稳?祁无郁被她推下悬崖粉身碎骨,她大仇得报当然睡得安稳了,这几日她可是一觉睡到天明!!

但芸芸才不会告诉坏女人,她还在记恨坏女人不让她离开的事。明明……明明她们不过算是陌生人,曾经还那样对她,凭什么她要听她的话!

月夫人见小女儿仍旧一副无比抗拒的模样,倒也不恼,只笑吟吟以手轻点了下她那光洁的额,嗔道:“ 你这孩子气性怎就如此的大?好了,现下随娘亲出去一趟,娘亲带你见个故人。”

月夫人性喜奢华,加上深得大祁皇室的宠信,她所居住的丞相府同样建得恢弘豪奢,府邸的华丽规制是除皇宫外的独一份,哪怕是别的宗室王府也比之不过。

光是从府门来看便让人只觉气派威严,轻易不敢直视。

“ 相门府邸,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府卫一看门前来了陌生的两人,当即出口喝退。

女人望着这气势恢宏的大门,还有那些趾高气昂的府卫,嘴脸真真像极了那个人。柔媚略显疲惫憔悴的脸上一双美眸飞速划过一抹厌憎,终于再也难捺心中的那口恶气,二话不说便冲着正欲上前阻拦的府卫甩袖打了上去。

“ 大胆!” 一群府卫既惊又怒,兵戈声霎时响起。

女人身侧的男人见状,连忙跟上,边为她抵挡四周的刀剑边劝道:“ 清儿,冷静!”

漓清此刻的脸上满是杀意,带着悲恨:“ 玄心如今生死不明,你让我如何冷静!”

不久之前,影卫月夜找上了蝴蝶谷,说是奉主之命前来此送礼,而后便自顾自在两夫妇面前打开了早早精心备好的锦盒。而这锦盒里面……里面装着的竟是他们女儿慕玄心的一只右臂!

向来冷静的漓清霎时大受打击,疯了般欲将月夜置于死地。然而月夜乃暗宫精心培养而出最厉害的杀手,武功实在高强,哪怕两夫妇联起手来也奈何不了他。

月夜只是奉命前来,并不欲与两人多做纠缠:“ 若想见慕玄心,便去京城相府一叙,我家主人与二位多年不见,已然甚是想念!”

冷冷留下一句便走了。

漓清一瞬间便想起了曾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噩梦。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早已尽皆忘了,其实从来不曾忘记过。月溪,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狂妄、放肆,如此阴狠恶毒的一个女人!不可否认,漓清厌她,亦深深地惧怕她。

而如今多年后,月溪竟连她唯一的女儿也不肯放过。她可怜的玄心又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待她。天知道在看到那肢右臂时,漓清连千刀万剐了月溪的心都有了,她恨啊!

漓清想着,眼角愈加泛红,身手也越发狠戾不计后果起来。

就在府门一片糟乱时。

“ 何人胆敢在相府造次。”

一群戴着恶鬼面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出现,为首的黑袍男人一双无情眼冷冰冰地看向两夫妇,哪怕在面对漓清那张与他家主人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时,也无任何的波澜。

慕颜舟看着这群骤然现身的影卫,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能感受到,这些犹如鬼魅的影卫并不好对付。

这一次来京城,对于他们来说,凶多吉少。可明知如此,为了他们的女儿也不得不来这一趟。

慕颜舟沉着脸,将手中剑举在胸前,看着领头的黑衣人首领冷然道:“ 在下慕颜舟,应月夫人而来,如今却将我二人阻在门外,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

“ 待客之道?呵呵呵…… ”

府邸里面忽然由远及近传出一道阴冷冷的讽笑:“ 你慕颜舟,也配作为本夫人的贵客!? ”

慕颜舟闻声,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握着手中的剑不知觉用力了几分。而他身旁的漓清早已不可控制地怒骂出声:“ 月溪,你这个毒妇!”

“ 快将我女儿还来!”

暗宫所培养出来的影卫皆是一群悍不怕死的死卫,慕颜舟两夫妇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没过多久便节节败退,很快被毫不客气地“带”了进去。

漓清被挟持住,嘴上却依旧怒骂不止,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温婉冷静。然而她口中骂着的女人,除了先前的那道冷笑声,至始至终连面也没露出过一次。漓清脸上的怨恨不禁更浓了,满脑皆是梦中女儿玄心泪泣的面容以及那肢血淋淋的手臂,既惊恐心痛又是止不住对月溪的汹涌怒恨。恨,她实在太恨了!

蓦然,“ 啪 ”的一声,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甩在女人的面颊上。那影卫头领淡淡收回目光,只面无表情哼了下,冷冷道:“ 聒噪。”

漓清感受着脸上的疼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发指眦裂正欲要喝骂出声:“ ——你”

却被人直接点了哑穴再也出不了声。连她身旁的丈夫慕颜舟亦是如此。

夫妇两人踉踉跄跄间一路被影卫押入一座地形复杂的地下宫殿。阴森森的暗宫冰冷死寂,空气中若有似无传来丝丝的血腥味,让人无端倍感不适。

慕颜舟隐忍着握紧了双拳,下意识瞥了眼妻子漓清。果不其然,漓清面色早已苍白一片,再没了方才的凌人气势,好像精气神突然一下就被抽了个干干净净。

蛇打七寸,月溪是知道她这个“ 好妹妹 ” 在意什么的。而漓清也知道她的“ 好姐姐 ” 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爱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女儿被砍下一臂便是月溪明目张胆**裸的宣告: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两夫妻麻木地被带进地宫愈深处,直到看到深宫大殿场中央那被高高悬挂而起的少女。

四周静谧得可怕,更衬得此刻那“ 滴答 ”落下的颗颗艳红血滴是如何的让人触目惊心。狼狈不堪的少女散发低垂着头,不过微微露出半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就让漓清两夫妇红了眼,胸膛剧烈起伏涌动。

那被高挂着血滴不止的正是他们的女儿慕玄心!

似有所感般,原本不知是生是死的慕玄心那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

在看到漓清的第一眼,慕玄心骇得面容都扭曲了一下,流着泪嘴里不知在呜咽着什么,浑身瑟瑟发抖,显然是怕到了极致。

夫妇二人看到至亲的骨血如今被折磨成这幅模样,早已心痛得无以复加,却被点了哑穴什么话也无法说得出来。

起初慕玄心还以为那可怕的狠毒女人又回来了,吓得颤抖不已,可从女人那含泪的眸眼中又看到了熟悉无比的目光,一个不敢想的念头倏然升起。

“ ……娘,娘亲? ” 她失神地喃喃,眼睛一眨不敢眨,又看到了旁边的父亲慕颜舟。忽然,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活力,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梦。慕玄心激动地抽泣喊道:

“ 呜呜呜,娘亲,娘亲、爹爹救我!救救玄心,玄心好疼啊呜呜呜…… ”

“ 师父,师娘! ” 同样被吊挂起来的祝晚枫见了他们亦是惊诧激动不已: “ 你们…… ”

不过他并没有师妹玄心那般满怀希冀,因为他逐渐意识到,师父师娘二人分明是被挟持进来的。

祝晚枫一颗心猛然下沉,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竟连师父师娘都抓来了,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在几人激动间,一道阴柔娇媚的声音忽然幽幽响起:

“ 瞧瞧,母女相见,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幕啊。看来本夫人是来得正正好。芸儿,为娘带你看的这场戏可还满意?”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行人从外缓缓走了进来。为首的女人妩媚至极的一张容颜上,此时唇角正噙着淡淡笑意,看起来温柔又和气。漓清几人却只觉一股凉气莫名涌上心头,脚底更是阵阵生寒。

漓清恍惚记起,当年,月溪便是这样笑着,将剧毒灌进了她的嘴里。母亲快要离世时,自知再也庇护不了小女儿,再三告诫她:

“ 月溪六亲不认,清儿,你记住了,永远离她远远的。”

离她远远的。

漓清双眼通红,月溪害她女儿生来便携带剧毒,从小病体不堪遭受了诸多苦难,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偷龙转凤将沈芸换了去,从原本娇贵的相府小姐变成小小县府后院饱受欺凌的卑贱庶女,漓清高高在上地看了两年,那时啊可真是既解气又怜悯,等再大点又让沈芸做她女儿的药引子。

这都是月溪欠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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