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说我们什么？”
护士走后好一会儿，江逸年才幽幽开口，他依旧没有听从护士的嘱咐马上离开，甚至连动都没打算动一下。
两个人也仍然维持着挤坐在沙发上的动作。
“说我们谈恋爱。”沈筠倒是不以为然，有话直说，“不过他们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就是只兔子。”
平静到甚至有些漠然的语气说出“我就是只兔子”，这场景莫名好笑，江逸年没忍住笑出声。
一旦笑出声就收不住了，空荡的病房瞬间全是江逸年的鹅鹅鹅。
沈筠面无表情往另一边的空沙发挪了点过去：“……你笑完了没？”
“不好意思，忍不住。”
“那就先忍住，”沈筠没好气，“我还有话要问你。”
江逸年用小指抹掉眼尾笑出来的眼泪，正了正语气：“你问。”
“日石星，还有季舒言，”沈筠掰了两个指头，“你都知道多少。”
沈筠的话题转得太快，江逸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说：“季舒言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好像最早是成名于月神星，至于日石星，可塑形材料最早确实出现在日石星，日石星当初也有过这个新闻的报道，这个，你应该在日石新闻社都看到过了吧。”
沈筠记得这个，当时日石星公开可塑形材料新闻的时间正好撞上了月神星公开了月神本体兔的模样，后者的新闻则吸引了绝大部分的关注，以至于没多少人去关注日石星可塑形材料的事情。
“可塑形飞船的出品星球确实是月神星没有错，但是材料以及研究飞船制造的过程，日石星的记录比月神星更详细，从我个人角度，我会更倾向于月神星借鉴利用了日石星的可塑形材料以及他们的飞船制造计划。”
江逸年一字一句的分析，和沈筠当初从日石星回来的猜测基本吻合。
“那日石星这次办展的目的是什么？把月神星出品的星球当作自己的？可他们明明有材料也有研究计划，为什么不自己制造？”沈筠问。
两个人的谈话逐渐趋于严肃，江逸年的表情也是：“那如果，他们展出的那架飞船原本就是出自日石星呢？”
“怎么……”
沈筠下意识就想说怎么可能，明明刚才江逸年自己也说了可塑形飞船是出自月神星，等一下……
沈筠当初最想不通的事情就是为什么月神星在制造出一批常规的可塑形飞船后，又制造出了认主模式的可塑形飞船，且后者的认主模式是早就被公开讨论过的鸡肋，按照正常逻辑，再制造这样的飞船出来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如果把他们的前后顺序换一换呢？
拥有认主模式的飞船制造时间在常规飞船之前呢？
在日石新闻社里，关于认主模式的新闻是三年前发布，然后在今年记录的，如果说拥有认主模式的飞船原本就是由日石星制造出来的，那么他在今年，就是相当于做了一个迟到三年的初展。
“那为什么，日石星制造的飞船，会在月神星出现？”
还有，常规飞船是由月神星制作出品，那为什么之后还要以月神星的名义发布由日石星制作出来的“非常规且名声不佳”的飞船。
“那就得去问月神星了。”江逸年说。
沈筠没有回答。
“沈筠，我知道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月神星，它实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和以及坦荡。”
“比如呢？”沈筠看着江逸年的眼睛。
同样是漆黑的瞳孔，区别于江逸年的深邃，沈筠的双眸宁静而清澈，和他大部分时候说话一样。
“你看，你其实是相信我了。”江逸年扯了扯嘴角，“不然，你不会多问我这一句。”
听完这话，沈筠的视线慢慢从江逸年的脸上滑落到了病房的地板上。
兔子蹙起的眉角染上了几分落寞。
“崽崽，别难过啊。”江逸年伸手扶住了沈筠的肩膀，他很瘦，整个人看上去单薄一片，苍白的脸色再加上这一身病号服，很虚弱的模样。
沈筠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久到江逸年以为他都要停止这个话题的交谈了，沈筠才又开了口：“月神星被突然被除名，你们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吗？”
“其实照理来说，任何星球被宇宙联盟除名，那么它就不会再被提起，这算是某种心照不宣吧，不过月神星倒确实也奇怪，别的星球哪怕是除名以后也避免不了私下议论，但只有月神星，这个从前可是挂在整个宇宙中人嘴上的星球这么凭空被除名了，却基本无人讨论。”江逸年的手依旧搭在沈筠肩膀上，只是从刚才的扶着变成了轻轻的拍打，像是在温柔地抚摸。
沈筠察觉到触碰，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他还在想江逸年的话。
越是无人讨论就越是可疑，怪不得江逸年前期每次提起月神星有关的话题都会有意无意地跳过，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绕了一大圈，除了和江逸年更了解对方的身份外，别的依旧是一团问号。
病房里的仪器持续不断地响着，在两个人的沉默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江逸年放下手，问沈筠：“你有多久没进食了？都不饿吗？”
进食？好陌生的词。
沈筠这才仔细想想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间，好像是刚刚和江逸年他们在比特星的地下城汇合的时候，江逸年给自己递过来的那盒草莓，当时他胃口不佳，也没吃几个，居然坚持到了现在。
看墙上挂着的电子时间面板，距离他们落地比特星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天，看来曾经两天没进食的记录又可以打破了。
沈筠实话实说：“不太饿，你们呢？”
“我们在比特星没和你汇合之前，都吃了能量补剂，星际巡警把我们送到这里的时候，也给我们提供了相应营养剂，你没有印象也正常，那时候你已经晕过去了。”江逸年回答他。
通常这种补剂能让人体维持两天左右的饱腹感，怪不得这一日三餐必须要一顿不落吃的少爷能和他讲了这么久的话。
“怪不得。”
沈筠心里想的就直接说了出来，被江逸年听见，反问道：“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沈筠说，“这个医院也挺奇怪，怎么不定时查房？”
“什么意思呢，这是要赶我走了？”江逸年满脸写着岂有此理，“把我用完就丢是吧？”
沈筠：“……”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
沈筠小幅度摇摇头：“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江逸年：“……你哪里学来的这种话？”
沈筠：“我店铺边上的罗叔，很爱看各种各样的家庭伦理剧，前不久也往偶像剧方向涉足了。”
江逸年回忆了一下那个对他特别热情的胖大叔，烟斗不离身的人居然还爱看影视剧，倒是挺有趣。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江逸年又问。
“接着去天纳星。”
比特星的那几具白骨被掩盖在了废墟里，加上他们实在太过久远，沈筠一时不知该如何查起，倒不如按照原来的计划来，先把天纳星关于仿生人的事情先搞搞清楚。
“可以告诉我你要去这颗星球的理由吗？”
沈筠想了想，把自己对于有两个“季舒言”以及其中有一个是仿生人的猜测告诉了江逸年，还顺便提了一嘴季舒言去他的修理店修过东西，但是没说他变成兔子在体育馆的化妆间和江逸年碰面的事情。
江逸年前后跟他“坦白”了挺多，对方的眼神在沈筠看来挺真诚的，所以他觉得其中可信度还算高，江逸年既然不提季舒言，要么就是他真的不清楚，要么就是他还有事瞒着自己但却不想说，不管哪种可能性，他现在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你怀疑其中一个是仿生人，所以你要去以制造仿生人出名的天纳星寻找线索？”江逸年确认了一遍，提出疑问，“可你怎么就确定她一定产自于天纳星呢？”
“我见到其中一个季舒言的瞳孔发这靛蓝色的光和我之前修理过的一个仿生婴儿的瞳孔一模一样，修理婴儿的人留下来的信息表示这个仿生婴儿是来自天纳星的。”
“那你去了天纳星，怎么找线索？”
“……”沈筠一下子被问住了，他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听说江逸年也要去天纳星，加上又几乎是马上就找到了和他拼飞船的裴千，他一下子还没做那么细的打算，“那……你当时去天纳星做什么？”
“去看望一个老朋友。”
“等一下，”沈筠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之前去日石星的时候也跟我说是看朋友，你别告诉我那个朋友就是容弋。”
“你真是……每次话题怎么都能转的这么快。”江逸年哭笑不得，“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有权保密吧。”
行吧。
“那你呢，后面什么打算。”沈筠又问。
“当然也是去天纳星，我这回是真去看望老朋友，你别这样看着我，那老朋友容弋也认识，所以我才特地去日石星接他一起走。”江逸年无奈捏了捏鼻梁，“说来他也挺惨，跟着我被迫去了趟比特星，还昏迷了那么久。”
裴千也是，沈筠心道。
说到裴千……
“诶你站起来干什么？”江逸年被沈筠突然起身吓了一跳。
“我得去找裴千，飞船是他的，我还得问问他的意见。”沈筠说。
“这好办啊，”江逸年张嘴就来，“裴千要不乐意去了，我把容弋也踢了，让裴千送容弋回去，我们两去天纳星。”
沈筠：“……”
对面病房的裴千：“……”
对面病房隔壁的容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