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奇怪?”
门外竟传来山念的声音,大门一开,露出了山念清秀的脸,她似悲似喜,双眸泛红,她上下盯着屋内的两人。
赵武见了山念瞬间变成了哑巴,神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赵武才恍然忙行礼。
山念道:“你们怎么不继续了?继续啊。”
赵武忙道:“没有,公主殿下怎么到这儿来了?”
山念皱眉道:“你怎么在这?”
赵武紧张的都结巴起来,道:“我,我在军中,没没事,来来送神惠......”
山念越过赵武,看着沉默不语的神惠,诧异道:“你的头发怎么又没有了!”
她上前一走,露出了房门遮挡的手中的东西--我看到彻底懵了,那是一只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的蝴蝶的风筝。
神惠道:“施主,我已经皈依佛法了。”
山念闻言又气又恼,气恼道:“好好的郎将你不当,当什么和尚,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
神惠不语,赵武迟疑着上前解释道:“神惠他原来就是和尚.......”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可我的耳朵里完全听不到,我只能看到山念手中的那只蝴蝶风筝。
终于止了话头,山念才说出她来的目的:“你们陪我去皇陵一趟吧。”
听到“皇陵”两个字,赵武一怔,道:“难道皇陵发生何事了?”
山念举了举手中的风筝,哑声道:“给我父皇送我最珍藏的风筝.....”
因为害怕,害怕看到那只风筝,我头也不回的飘走了,仿佛后面有什么猛虎野兽洪水,他们后来的话我没有听清。
我爬上了房顶,望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这是我第一次在白日里在这里抬头,白日的天,白日的云,完全与夜里的星空不同,一明媚,一暗淡。
不知不觉落了日,天空缓缓变成了熟悉的模样,忽然下面传来诵经声,我仔细辩了辩是神惠的声音,我听着听着觉得神惠日后一定能成为德高望重的高僧。
我不想在沾染任何与司泓有关的事,于是他们离开后我去了通惠寺,反正等神惠忙完了,他还是会回通惠寺,我在那里等他。
一日,两日......一月,两月.....半年都过去了,神惠都没有回来,我在通惠寺里里外外转了几百圈,都没有等回神惠。
我开始不由担心,是不是他们在路上出事了,我不由责备自己,反正自己都是一只鬼了,干嘛还和只缩头乌龟似的。
近来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虽然没有身体的部分没有继续消失,可自己的魂魄越来越弱,我总感觉自己哪一天就会突然的消失,消失前总想在见神惠一眼。
我只好又飘回了那药房,那里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见无人,我又飘到了皇陵,皇陵里也没有他们。
我望向高高的宮墙,我咬咬牙,飘了进去,除了秦棣哥的寝殿和我生前的梧桐宫,我几乎寻遍了所有的地方,还是没有见到神惠。
一滴水入了海,一个人入了苍生,寻起来都是大海捞针。
我终于成了孤魂野鬼,飘荡在长安繁华的孤魂野鬼。
一阵喧闹打断了我漫无目的的游荡,我寻着声音望去,竟然飘到了戏坊,台上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大戏。
戏台上那人唱着“来时三人,归时却只有我自己,我接到父皇的急命北上,匆匆离开,与她连句道别也没有,我将这里的一切交给了三弟,等父皇身体病重,我再见到她时,她已与三弟情投意合。”
那人继续叹息道:“我不知道在我走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与她的有缘无分,可我是太子啊,太子啊,他们站在我身边,恭喜我赫赫战功,而我对他们却说不出一句恭喜。”
场景一转,那人躲在暗处,又唱道:“父皇身体已至大限,将所有的权政交到我的手上,我很忙,每日每夜有看不完的奏本,我很累,累到我根本无暇去思考我死去的爱情,怎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高处不胜寒的后宫。”
台上出现了一女子,她似处处躲着方才台上那人,那人又叹道:“她整日陪在病重的父皇身边,休息在东殿,而我整日处理政务,休息在西殿,明明两殿南辕北辙,可我一觉醒来,她竟然躺在我的身侧。”
那人继续恨声道:“从我睁眼看到山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被人设计了,理智告诉我赶紧抽身,可这是将她困在我身边的唯一机会,然后我放弃了破局,选择闭上眼睛强迫了她。”
我生前没看过多少戏,方才也不过是寻声一瞥,没想到我竟被这场戏吸引了,缓缓的飘了尽头,然后在一众人群里,我看到了熟悉的光秃秃的一个脑袋。
我激动的上前喊神惠的名字,可神惠合着眼念着阿弥陀佛,台上唱着戏,台下阖眼念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还没摸出头脑,神惠的身侧探出山念的脑袋,她低声道:“你快睁眼看啊,好戏就要开场了。”
果然台上又换了一妇人,她开口唱道:“今夜我再一次深夜拜访太子殿下,这一次他见了我,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了皇帝的遗诏,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我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拿着遗诏,威胁他道:‘这是陛下留下的遗诏,如果殿下可以高抬贵手放一马,我自会将遗诏交给殿下。’”
台上那人心道:“其实得知父皇病危的消息后,我暗中查过许多地方都没有发现遗诏,我甚至以为是不是父皇还未留下遗诏,此时从细枝末节想来,这道遗诏怕是一直在她们的手中。”
然后一步步向妇人面前走了两步,终于露出了轻蔑的眼神:“你说的那些我不在乎,哪怕没有你手中的遗旨,我还会登基,父皇是天下之主,他的天下他知道谁才是最合适的人。”
台上妇人不再说话,她低垂着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爬起来,手中的遗旨跌落在地上,她好似也没有察觉,只是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幕缓缓落下,山念靠近神惠的耳朵低声道:“神惠,这到底是场什么破戏,气死我了,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一直闭着眼睛,不过你看不到难道也听不到?”
神惠不答,仿佛听不到。
山念瞪着大眼睛,还要在说什么时,幕又缓缓的升起,台上那人又出现了。
那人唱:“入了秋,父皇几乎不见任何人,却突然宣要见我,我心里已经猜出了缘由,果然一进殿就见到了三弟的母妃,沁贵人,父皇让我跪下,我就跪了下去。”
他跪在地上依旧继续唱:“父皇气的拍着床榻,断断续续反问我‘孽......障,糊.....涂,可知错?’”我没有半分犹豫,头抵在地上道‘儿臣不知错,若这就是错,那天下所有的痴情人岂不是都错了!’父皇差点没被气晕过去,沁贵人赶忙上前给父皇顺气,我冷眼对上了沁贵人眼中的得意之色,笑着道‘那父皇就废了儿臣吧。’”
我倒是奇了,这天下还真有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帝王,果然这只能是在戏里。
只听那人继续唱:“父皇缓缓的瞪着浑浊的目光看向我,又望向了一侧的沁贵人,终动了动嘴角一句话未说,只摆摆手屏退了所有人。沁贵人与我一前一后退了出来,出了大殿,沁贵人对我到了一声恭喜,我对她回了一声同喜,她笑着转身离去。这一局,我入了沁贵人的局,但我也赌上了一切,庆幸的是我赌赢了,我以为这就是天意,然后天意给我一耳光,啊啊啊啊啊啊,那天夜里,父皇去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台上的戏还在唱,山念却拉起神惠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我记起来了,这戏我看过,可从来没有看全,方才才记起来,后面的不用看了,我说给你听吧。”
神惠任由山念拉着,他开口拒绝道:“殿下,这戏也听了,小僧可以走了吧?”
山念哼了一声,不答反而又讲起这场戏的后续:“这一切都是沁贵人设的局,她知道太子喜欢秋儿,可秋儿喜欢三皇子,沁贵人就利用秋儿构陷太子,结果一顿操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太子没有倒台,她儿子三皇子带着秋儿趁乱逃出了皇宫。”
秋儿?
我闻言脚步一顿,我望着渐行渐远的神惠和山念,一咬牙,又返回了戏楼,这场戏,我一定要看完。
又转了一幕,那人道:“沁贵人坐在宫里,等着气急败坏追来的我,得意洋洋道:‘人不在我这儿,不过若是太子想用什么换,我倒是可以。’我是爱她,爱的是她危难之际不曾把我抛弃,可她从来都不是我被别人威胁的软肋,更不是我得到江山的绊脚石。见我不说话,沁贵人低声蛊惑道‘你不是挺喜欢那丫头的吗?’我皮笑肉不笑的道‘难道不是你们联手把她送到我床上的吗?罢了,沁贵人,父皇临终前交代他身前宠爱你,点了你来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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