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的中式书房里,飘着袅袅茶香。佣人给郑骁然奉上茶盏,说:“少爷请用。”
郑爷爷坐在主位,手里拿着拐杖,笑了笑道:“骁然,来尝尝我新得的茶叶,这些小辈里也就你懂什么是品茗,不会大口牛饮浪费我的好茶。”
郑骁然没有碰那盏茶,他把刚刚被那男人碰到的衣襟理平,垂着眼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用绕圈子,您应该知道我最反感这套。”
比起那对父母,郑骁然和郑家这位爷爷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但倒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亲情,而是这老头是个彻头彻尾的利益至上者,眼里只有郑家的利益,完全把这个孙子当工具人,只要是有利于郑家,有利于“锻炼”这个继承人的事,不管有没有风险,他都会交给郑骁然去干。干好了有赏,干不好就狠狠地罚。郑骁然小时候因为没有完成好他交代的任务,被关进小黑屋里惩罚好几天不吃不喝是常事。
虽然听起来冷酷残忍,不过在郑骁然看来,这种直接提出要求,公事公办,不带一丝感情的相处模式,比起他那对整天把亲情纽带挂在嘴边,实际行为却格外虚伪的爹妈要好太多了。至少不会让他恶心。
老头子拿着茶盏的手顿了片刻,看了他这个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男人的孙子一眼,又状似不经意地道:“刚刚那个是你的女朋友?”
“嗯。”
“又换了一个。”老头子微笑道:“你可别学你爸爸的坏毛病,早早把身子搞坏了。”
郑骁然皱了皱眉,没说话。
老头子等待片刻,又道:“这么多年,我看你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也挺多,有没有真正看上的?你也该定下来了。”
郑骁然嘴角挂上一丝嘲讽,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要是真为了哪个男人女人要死要活,我看您也耐不住要出手了。”
老头子凝视他片刻,终于换了个脸色,有些欣慰地点头道:“果然聪明,不愧是我郑家的子孙。骁然,你是个很合格的郑家人,以后家里的事业交给你爷爷很放心。你们年轻人现在也很有自己的想法,爷爷也不是什么老古板,不会强迫你娶哪个人,不过,你玩够了必须给我们郑家留个种。”
他嘴上说着不会强迫,然而这种说法,完全是把自己孙子当成了繁殖工具,已经在为培养第三代继承人做准备。
郑骁然手心攥紧,心中翻涌欲呕。他知道自己在这些郑家人眼中,从来跟“家人”这一名称没有任何挂钩,他只是一个能满足他们期待的继承人,他的存在意义,就是把家族事业发扬光大,并且给家里“留种”。
小时候在midnight看到的一幕幕荒唐,交缠的放纵的白花花的□□,舔着舌头眼神迷离,枯枝一样伸出来抓他裤脚的手,他那父亲和母亲搂着各自的情人,甜蜜地说着爱他,他们告诉他——骁然,长大以后你就会理解我们,并且你也会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
那些人的脸和身体,都重叠在一起,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黏稠浑浊,散发着阵阵腐臭,他的眉头拧得紧紧的,身体肌肉硬绷着,呼吸起伏频率加快。
“骁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老头察觉不对,问道。
郑骁然凭借自制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背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爷爷,我也很想满足您的愿望,不过很遗憾地跟您说,我这几年好像跟您那宝贝儿子一样,玩的人多了,身体垮了,硬不起来了。”
老头子明显不信,知道这是他故意找的借口,哼了一声道:“别拿这套来蒙我这老头子,骁然,我知道你现在本事很大,爷爷管不住你了,但是你别忘了,只要你一日流着郑家的血,你就是郑家的人,永远也别想摆脱你的责任!”
“啪!”
上好的骨瓷茶盏被狠狠掷到地上,碎了一地。
郑骁然倏地站起身,看着坐在上位的老头,一字一顿地道:“流着郑家的血——您以为这是什么天大的荣耀吗?我告诉你,我比任何人都恶心我身上郑家的血,恨不得抽干换净!至于责任,我想我这些年为郑家做的也够多了,轮不到别人再来提醒我还要尽什么责任。爷爷,您要是不满意我,随时可以换人,我相信想要尽这一份责任的人多不胜数。”
他的语气冷酷,几乎是带着阴阳怪气的嘲讽,把主位上的老头气得脸色铁青。
郑骁然抚摸了一下衬衫上黑色的玛瑙袖扣,又笑了笑道:“我劝您也别总想着抱重孙了,不如让我那不成器的爸再努努力,看能不能在您有生之年再弄出个孙子来,这郑家继承人的位子我一定二话不说拱手相送。”
“你!!”
郑骁然没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背后传来气急败坏地摔碎杯盏的声音。
大厅里。
客人已经来得比较齐了,但因为今日的寿星郑老爷子迟迟未出现,所以大家只是零散地散布在各个角落,彼此寒暄着。
郑绍庭端着酒杯,享受了一通宾客的奉承,虽然现在的郑家继承人是他儿子,不是他,但因为认可郑骁然这个继承人的能力,家族里的人对他这个继承人的爹都带着三分恭敬,巴结讨好的人不少。刚刚在那大逆不道的孽障身上受的气总算消弭了些,他重新恢复玩世不恭的态度,心想大不了寿宴过后又出国去玩乐,对那小子眼不见为净就是了。
他站在大门不远处,无意间瞥到他那金发碧眼的妻子正在和一个英俊的男人暗送秋波,心中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们是纯粹的商业联姻,彼此都奉行着某些心照不宣的规则。虽然他的妻子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但郑绍庭偏偏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他喜欢清纯的,最好带点倔的,征服起来才有意思。郑骁然那孽障说他身体玩垮了,却不知道他如今仍然雄风正盛,只是比起女人,他更偏好男人,也不想再搞出一个孩子来让自己惹一堆麻烦,他现在这个儿子,性格像个白眼狼,能力倒是很强,再生一个他可不敢保证老天还能给他个这么优秀的种。
不过这两年他什么漂亮美人都尝过了,实在有点腻味了。
醉意迷离的眼神四下扫来扫去,定格在一个年轻的男服务生身上,估计是因为这次寿宴调过来帮忙的,二十出头的模样,看着惹眼得很。
他摇晃着酒杯走过去,刻意凑近,和那服务生调笑了几句,那男生听懂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身份,红了耳朵,但是没有明显拒绝。
郑绍庭知道有戏,一把抓住那男生的手,捏了捏。又说了几句荤话,对方受不住地撒娇道:“郑少~”
郑绍庭听得心都酥麻了,这些年大家默认的郑家少爷只有郑骁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喊过他了,这让他不由回忆起自己当年风华正茂的时候。
他思索了一下,今晚让助理开个哪里的房比较好呢,是家里还是酒店,在老宅里就把人带上床,被老头子知道了会不会暴跳如雷……正这么想着,就见到门口进来一个穿着黑色礼服,腰细腿长的漂亮青年。
他眨了眨眼睛,又定睛细看,只见那进来的青年身材高挑,价值不菲的高级礼服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皮肤白皙如玉,黑发柔软地垂落,五官非常漂亮矜贵,尤其那双绿眼眸,清澈,灵动,像一块温润的玉,透着柔和的光泽,能将人吸引得移不开目光。
那青年进来以后,先是环视一圈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人。看到郑绍庭以后,似乎怔了一下。很快,他又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竟直直朝他这边走来。
青年的外形长相实在很引人注目,许多人的视线也跟着他的步伐一起移动。不过这些郑绍庭都已经看不到了,他忘记了眼前自己打算勾搭的服务生,眼里只剩下那个向自己走来的漂亮青年。
那青年走到他面前,微微笑了笑,语气很有礼貌:“郑叔叔。”
本来在心里演算着要怎么自我介绍的郑绍庭愣了一下,迟疑道:“你是……?”
青年并不意外他没认出自己,很有耐心地道:“我是黎恩,Julian,您还记得吗?小时候骁然哥哥到我家里住过一段时间的,我爷爷是奥德西尔爵士。”
他这么一说,郑绍庭总算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段,奥德西尔家是本国传承已久的大贵族,那位爵爷和老头子交情不错,不管是生意上还是私下都颇有往来,小时候他们家小孙子好像出了什么事,郑老爷子就直接把郑骁然送到奥德西尔家,说是两个孩子年龄差得不多,刚好可以做个伴。
后续他们好像一直有些往来,老爵爷也带黎恩来郑家做过客,只不过这些年他在国外花天酒地,没怎么留意过这些事,没想到那个比郑骁然还小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现在已经长成了这么、这么漂亮的模样。
他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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