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冥王所在的宫殿内。冥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处理公文。不一会儿陆判就进来了。
陆判是一个女子,温柔大方,眉宇间的睿智让人拜服。
冥王看向陆判眉间微皱,“别做多余的事情,陆钰芷。”身为地府之主,他自然知道陆钰芷做了些什么。
陆钰芷一眼不发,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冥王轻叹一声,“她不会感谢你的。”他了解那个女人,以她的多疑只会怀疑陆钰芷的别有用心,甚至能够猜到陆钰芷这么做的真正意义。
“我知道。”一直沉默的陆钰芷终于开口。她比冥王更了解那人的性格。她了解她的每一个习惯,也了解她高傲。
冥王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十分无奈。说好的全地府最遵守规矩的鬼差呢?这个制定规则的判官居然开始违反规定了。不过,能够让陆钰芷违反规定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可惜无论陆钰芷做什么,那个人都不会再接受陆钰芷。从陆钰芷选择他那一刻开始,她们之间所有的关系就结束了。
她也是真够狠心的,眼睁睁看着陆钰芷被人吞噬也不肯出手。若非他当年及时赶到,陆钰芷早就魂飞魄散。
也是,那人一贯恩怨分明。她对自己人极好,和对和自己无关的人全是漠视和利用。陆钰芷既然选择了其他人,那么她就是和自己的无关的人。既然如此,她的生死自然和那人无关。
即便如此了解那个女人,他还是会为她冷漠感到惊讶。
“你不怕她恢复记忆之后杀了你吗?”冥王问道。
陆钰芷不假思索道:“她不会。”
那人永远不会将自己的剑指向弱者。只有被她认可的人才有资格和她刀剑相向。而她没有这个资格,以前没有,现在依旧没有。
冥王轻叹。那家伙的确是有不少优点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家伙誓死追随了。
此时陆钰芷突然有说了一句,“但她肯定会弄死你。”
冥王:“……”所以他当年为什么要救这么一个王八蛋属下,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冤种吗?
冥王觉得自己该好好教导属下该如何敬重自己的上司。以前陆钰芷在那位身边的时候是多么的听话懂事,怎么到他这儿就那么叛逆呢。
不过她说的也没有错。那个女人恢复记忆之中绝对不会放过她。那人护短又记仇,一旦恢复记忆,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就算做那些事情,她回来后还是会都弄死你。”冥王知道陆钰芷给帝一走后门,陆钰芷自然也知道冥王做了什么,“你这么做不担心自己死得更快一些吗?”
这位冥王也是有趣,居然有心思帮助生死大敌壮大力量。果然是年纪越来越大,脑子就不大好了吧。
窥探到她想法的冥王脸色一黑。这个判官简直就不能要了。还是崔判好,就可惜是个恋爱脑,不过几年的功夫就被魔界的小妖魔给勾搭上了。这些年时不时就要请假度蜜月。这种随时随地秀恩爱还喜欢请假的员工简直是单身老板的一大劲敌。
果然,这地府的判官没一个好的。冥王捏了捏眉心,所以他有些希望帝一早点修成正果,重新归来。这帮小王八蛋都欠操练,就该有人过来抽一顿,一顿不够就两顿。
此时的帝一悄无声息的跟上那个少年。突如其来的记忆不会是莫名而来,绝对是她自己给自己的提示。这个少年或许是她曾经的属下。
深夜,四处漏风的茅草屋内,一堆枯柴点燃的火堆在风中颤颤发抖。少年也忍不住抖了起来。因为他又看了那个女鬼。
他浑身僵硬,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推醒身边的人,但很快就收回了手。大叔对他很好,他不能连累大叔。他张开嘴,嘴里的气瞬间就化作了白雾。四周冰冷的温度简直快要将他的声带都给冻住了。他说不出话来。
帝一看着这个少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你叫什么?”她主动开口问道。
少年摇摇头。他没有名字,他是在狼堆里长大的孩子,是大叔将他捡回来抚养长大。大叔叫他小杂种。他倒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因为其他人都叫大叔老杂种。这样的称呼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亲父子一般。
帝一看了一眼裹着带血衣服睡在草堆上的男人,大致也猜出少年摇头的原因。
她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少年的头发乱得跟堆杂草一样,比他身下躺着的草堆都要乱,上面满是灰尘和血污。帝一相信那下面还有很多头发丝间游走的小可爱。
少年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这个女鬼居然真的可以触碰自己。她难道不是鬼?
“跟我走吧。”帝一毫不犹豫地发出邀请。事实上,她一点儿都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待下去,瞧瞧旁边沿着墙角飞速穿过的老鼠都是瘦骨嶙峋,倒是地面上爬行的小虫子十分的油光华亮。
少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是谁,她想带自己去哪儿?
他看着帝一清丽绝美的面容,看着她一尘不染的白衣,看着她素白纤细的手指。她全身上下都和他不一样。是不是跟着她离开,他就能够变成她这般。
少年心动了。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活一天是一天。他们活着生不如死也要活下去。那么为什么不拼一个可能呢。可他的目光转瞬又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他不能离开大叔。大叔年纪很大了。在他们这种人中间,大叔已经算得上长寿。如果他走了,大叔该怎么办?以后去战场上捡尸就没有人帮大叔盯梢了。大叔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没有人拉着他逃跑。
帝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男人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满是皱纹,手上脚上满是开裂。如果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活不了多久。
“带他一起吧。”帝一不觉得多带一个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这一次,少年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不等他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叔,帝一就一脚踹过去。熟睡的男人一下子被踹醒了,他猛然惊醒,一下子抱住少年,惊恐地尖叫着,“快跑,狼来了,敌人来了,他们来了。”
这样可笑的画面让少年只觉得心酸。他们就是这样卑微谨慎的活着,就算是深夜睡觉的时候也时常害怕着,害怕第二天再也无法醒来。
他不明白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生来就被人抛弃。既然不想要他们,为什么又要将他们生下来。老天爷为什么如此对他们。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这么卑微的愿望为何如此之难
这时候男人才注意到面前的帝一。他呆傻地愣在原地,喃喃道:“仙女。”
帝一觉得舒坦了,果然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下巴轻点,让少年学着点。
帝一没有开口。少年就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了男人。男人根本没有怀疑,立马兴奋地大叫起来。有什么需要怀疑的呢?他们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人在意。
他们是人们口中的老杂种和小杂种,连人都不是。
帝一甚至没有开口,男人就利索的收拾东西。因为年长些,又在边关生存,多少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他瞧出帝一眼中的嫌弃,大半夜拉着少年去河沟里洗澡,将两人上下洗的干干净净。头上实在没有办法,他拿出一个骨刀将两人的头发磨断了。
帝一这时候丢给他们一个断刃和两套干净的衣服。男人感激涕零地接过,将两人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们是住在边关外的,深夜城门早已关闭,他们自然进不去。帝一也没有不耐烦,带着他们在林子里住下。
她看准了一颗又高又直的树,一跃而上如同白鹤一般飞跃而上轻飘飘的落在枝头。而男人和少年自己找了一个树洞度过了一夜。
这一夜,他们兴奋的睡不着。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但再糟糕的未来都会比他们之前的日子好得多。
次日,帝一就带着两人进了城。男人缩着身子,胆怯地四处张望。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边关之内。干净的街道让他几乎不敢下脚。少年尚且还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东张西望看着周围的热闹。
边关的百姓日子还算不错。这一点还是真得感谢周厉。别管他这人如何残暴,但的确护住了大周边关百姓。在他来之前,这里的百姓苦不堪言。如今,他们才能够在此安居乐业。
帝一找了一处客栈住下。既然多了两个拖油瓶,她自然是要以人身行走。进了客栈住下,她才有心思打量这两个拖油瓶。少年十分瘦弱,但收拾一下看起来还算不错。至于男人只能说他格外受苦难眷顾。身上手上脚上都是伤口和疤痕,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他简单的询问了一下两人的情况。男人其实是有名字的。敌军冲破了边关的一个小村庄,他的母亲被敌军士兵侮辱,幸好将领来得及时才保住一命。可是几月之后,女人才发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怀孕了,她甚至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她根本不愿回忆当时的情景。那些可怕狰狞的脸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害怕极了,她想要杀死这个孩子。她买不起堕胎药,便去做些剧烈运动,甚至拿肚子撞墙。可这个生命太过坚强了。
十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孩。或许是母子天性使然,她逐渐接受了这个孩子,给他取名连胜。她希望边关的将领们能够连连大胜,这样他们这些百姓才能够活下去。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男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的母亲可以接受他,但别人不能。连胜的母亲已经没有家人了,村子里的其他人见她还将那个孽种养大便抢占了她家的田地和家产,将他们母子俩赶出去。
女人为了活下去就只能逮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去战场捡尸。就这样长大的连胜也以此为生。女人身子弱,没几年就去了。连胜就一个人生活,再也没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们只会叫他杂种,畜生,孽种。
连胜太孤单了,在遇到了还是小孩子的少年之后便将他带在身边,教他如何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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