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帝一的敏锐，蒋依笙和顾言都没有察觉到异常。邪神并非鬼怪，已踏入神之领域。
帝一在门口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直接关上了门。她这几天和一人一鬼接触也察觉到一点不对劲。此时的蒋依笙和顾言算不上好人，但绝对不能算是穷凶极恶的坏人。至少现在的蒋依笙不会亲手去杀死一个无辜之人。
难不成所谓的爱情真的有那么强大，能够让一个立志保护人类的天师亲手杀死一个无辜少女，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那个邪神……帝一觉得一切的改变或许跟这次的邪神有关。如今的蒋依笙和顾言是没有一丝感情的。甚至蒋依笙有想要清除掉顾言的想法。只不过碍于顾言的实力，两人才暂且和平相处。
一定有什么打破了他们现在的相处方式，甚至让两人感情渐近。
邪神这种东西本来就奇奇怪怪，若是它的存在影响到两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说起邪神，帝一就想到了萧碧池。别看那家伙看起来就是一个嘴欠的渣渣，但他是享受过供奉的神，当然不是什么正神，而是邪神。
所以帝一才会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那股从地狱里透出来的阴寒实在太熟悉了。她当年认识萧碧池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蛊惑世人。他本就是人间极恶。
帝一没有多管，到凌晨五六点钟的时候，走廊外面吵了起来。帝一一夜未睡，听到声响直接打开门查看情况。她看上去身材依旧，完全看不出一夜未睡的模样。她探出脑袋，就看到不远处惊恐的众人。
死人了。
还是昨晚的那群人，他们此时一脸煞白，眼里只有惊恐和绝望。帝一站在门口听了一句。他们的同伴死了，死相惨烈。
邪神一般是不会主动去杀人的，他们更擅长蛊惑人心。杀人大部分时候是为了顺应信徒的祈求罢了。等完成了信徒的要求，他们就会拿走他们的报酬。大部分时候这些报酬就是信徒的生命和灵魂。
帝一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年就是认识了萧碧池，才对灵魂有了足够的研究。毕竟研究是需要材料的，萧碧池永远不会缺少材料。走入绝境的人们祈求上苍，祈求神明，甚至愿意祈求恶魔。
比起冷淡的帝一，蒋依笙显然热心的多。她上前主动询问情况，还进去看了一眼尸体。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她便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
帝一抿了抿唇。这样的蒋依笙可不像是能够为了掩盖事情真相直接杀死顾流年的模样。她想知道到底发生脸上什么，才会变成顾流年遭遇的情况。
她没有多加关注，直接关上了房门。没多久，警察前来带走了尸体，并且带走一行人询问情况。虽然死了一个人，但并没有影响游客们的热情。帝一也趁着天色不错去沙滩走走。
这里是很不错的度假村，除了阳光沙滩比基尼外，这里的海鲜和篝火也是一绝。据说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一个破旧的小渔村，后来经过政府开发变成了度假村，周围的人靠着海滩赚了很多钱。
帝一没有朝着人群涌动的海滩走去，而是朝着寂静无人的角落走去，那是是一片被海水冲刷的礁石。奇形怪状的礁石挤在那里，就像是黑暗之中去潜伏的恐怖怪兽。白日里这里没有什么人，等黑暗降临，一些追求刺激的游客就会来到这里探险。
尽管这里已经竖起了“此地危险，请勿靠近”的牌子依旧无法阻挡大家追求刺激的热情。
帝一一步步走过去，松软的沙子包裹着脚底，一只小螃蟹快速爬过。刚走到礁石群就看到一个**十岁的老奶奶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婆婆也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人，被帝一吓了一跳。
她看上去很老了，脸上是被海风侵蚀的沧桑，就像是风干的橘子皮，满是褶皱还一片黑黄。一头花白的头发稀疏，可以直接看到头皮。她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和一顶帽子。帽子是本地人自己编的草帽，看上去极为不起眼。
帝一看着她没有作声，也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去安抚这个受到惊吓的老人。
老婆婆主动开口了，她张开嘴露出残缺的牙齿，“姑娘啊，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能过来啊，会出事的。”她说的是本地的方言，但并不妨碍帝一理解她的话。
“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帝一轻笑一声，“是因为这里供奉着不该供奉的东西吗？”
帝一的话让老婆婆浑身一震。她愣了几秒，随后眼神闪躲，心虚地说道：“小姑娘，在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供奉什么东西呢。”
帝一轻笑，邪神从来不是好招惹的，即便是萧碧池也是如此。从邪神这里得到一样东西就要千百倍的还给他。
“我说什么你很清楚，老婆婆，你的家人还剩下多少人呢？你们会后悔吗？和一个邪神做交易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帝一大致已经猜到邪神的来历了。
显然在穷困之中无法逃脱的人们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选择供奉一个邪祟。所谓的邪神给了他们富裕的生活，同时也会夺走他们的子嗣。
老婆婆脸色大变，佝偻的身体几乎站不住。她的儿子儿媳死了，孙子孙女也没了，只剩下一个体弱的外孙女。其他人家的情况和她其实差不多，只是她一直狠不下心所以才害的亲人一个个离去。如今只剩下一个外孙女，她就是狠不下心也要狠下心了。
她并不是没有后悔的，可是后悔没有用处。如果不那么做，他们早就饿死了。她不敢回忆那段艰难的日子。
他们这里靠海，食物收成并不好，一直都是靠海吃海。可是那年大海出现了问题，血红吞噬了一切，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血红中闪烁的细碎银光。那是死去的鱼翻了过来露出白色的肚皮。阳光照在它们身上就像是血水里的银子在闪烁。
可海里没有银子，连他们求生的路都没有了。
不管是海里的鱼还是养殖的鱼大面积死亡，地里的粮食根本无法支撑全村活下去。他们想了很多办法。她自己也不知道礁石群里的神像是怎么来的。只知道那年村长带着他们将仅剩下的粮食献给了礁石群里的神。
那一年，她最小的孩子因为没有母乳饿死了，红色的血水从大海里退去，人们又可以出海捕鱼。海水就像是得到了鲜血的献祭一样，那一年他们捕获的鱼格外的多也格外的大。
只有前去礁石群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想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老婆婆不知道被人求了什么，她自己求了很多，求自己的儿子健康长寿，求子嗣绵长。
那时候很多人都得到了神明的赐福，自己的祈求得到了满足。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他们需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直到后来，陆陆续续有人死亡，他们才知道向神祈求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神会满足他们的愿望，同时也会拿走祭品。
为了能够活下去，村子里开始主动献出祭品。没有人想要牺牲自己的家人，那便牺牲别人的家人。
后悔吗？她心里是后悔的。她的儿子儿媳妇全部死在她眼前，最疼爱的孙子也淹死在海水里。可是如果重来一遍，大家还会继续供奉邪神。唯一的变化大约就是主动献出祭品，而不是等邪神过来拿走祭品。
老婆婆目光痛苦，却一句话不肯说。他们最初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但是那些死在里面的祭品又何尝不想要活下去。
这就是人心啊。
老婆婆看了帝一一眼随后摇摇头转身离开。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要继续走下去。她已经失去几乎所有的一切了，如今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保护好最后的外孙女。她老了，没有几年好活了，她不怕死，也不怕造孽，只希望她的外孙女可以好好活下去。
要活下去啊，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帝一望着她的身影沉默无声。人类弱小而又脆弱，总有千万种求而不得无可奈何，他们的心愿和**得不到满足便出现了神。因为无力所以祈求上天垂怜，祈求无所不能的神明的存在。
可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无所不能，便是真正的神也有不能如愿的时候。
神吗？
帝一享受过人间供奉，算得上半成品的神，之后更是成为掌管万千世界的琼华帝君。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感受到神这个身份的高大上。对她来说，神这个身份赐予的不是荣耀，而是守护的责任。
不管是如今掌管万千世界维护世界运行的琼华帝君，还是当年统一诸国的琼华国女帝，她从未放下的就是守护天下的初心和身份带来的责任。
便是神，也要各尽其职。享人间供奉，自当守护人间。
她抬起头。这里的天空很蓝，一碧如洗的天空明媚清澈让人看着就觉得轻松下来。所以很多人都来到这里放松心情，却不想丢了性命。他们何尝不在为了明天而努力活下去。
可惜了，这个世界没有神明能够听到人心的祈求，回应人类**的只有拿走祭品的邪神。
你献出生命，我满足你的心愿。
当真是一个公平的交易，当真是一个公平的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