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一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许久。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待多久。如果不是有苏灵均和风行在，她早就不耐。

苏灵均登基，改国号为“华”，迎娶南疆圣女花铃为后。登基称帝后，苏灵均根本来不及享受，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建设国家的事业。

当昏君倒是足够爽，但爽着爽着也就亡国了。苏灵均还不想当一个亡国之君。幸好他有足够的钱财填补国库的空虚。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三年。

一年后，苏灵均派遣监察官隐藏身份到各地调查冤假错案，考核各地官员能力。无能者下位，有能力者上位，残害无辜者先斩后奏。

苏灵均建立的华国发展的很慢，但很稳。大约三年后，聚集了大量财富的苏灵均还是在京城建立免费学堂，女子男子均可入学。

曾经生活在另一个时代的他十分看中女子的力量。花铃这个皇后也以身作则做出一番事业。

也是这年已经成为帝师的帝一得到了一份礼物。这是一份准备了数年的礼物。

当看到层峦叠嶂中的隐世山庄之时，帝一竟然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看向一旁十分得意的苏灵均有些意外。

苏灵均上前一步，眸光闪耀，“这可是我准备了多年的礼物，无数能工巧匠才建立起这个山庄。我不知你生前是什么身份。大约真的是那第一山庄的庄主吧。你来到我身边助我良多，我自然也要回报你。”

帝一抬起头看向大门上方，那里高高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天下第一。

她以为苏灵均封她为帝师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全部，没想到他居然暗中做了这么多。

她以为他会变得面目前非。苏灵均的确变得和以往不同却不是她想象中面目全非的模样。他变了又好像还是当年的赤诚少年。她有些明白为什么苏灵均不声不响走到这个位置，也明白朝堂和武林这么多年少有纷争的原因。

“我一直以为权力是腐蚀人心的毒药。”帝一突然来了一句。

苏灵均没有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感到诧异，反倒笑道：“你以为我会和其他人一样沉迷权力，丢失自我，就像那个狗皇帝一样。”

帝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这世上有多少人是不会被这份高高在上的权力所吞噬。享受过至高无上的权力又怎么甘心当一个平凡人。孤家寡人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当身处那个位置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

苏灵均继续笑道：“其实我也曾经迷失自我。”在坐上皇位之后，他也曾多疑也曾想要贪恋美色。花铃不是不好，而是他想要更多。人的贪欲是无穷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凡人。

“但是我终究还是我自己。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我是因为什么而走到这一步。既然当年许下誓言就不该轻言放弃。我是个男人，顶天立地，信守承诺。”苏灵均一字一句说道。

他不是没有想过那些荒唐事，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信任的人。事实上，每当深夜惊醒他都一阵后怕，他担心自己会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担心自己的手段和阴谋指向自己在意的人。

“你爱花铃吗？”帝一想到那个女人。

在两人的感情中，花铃一直占据主导位置。如果不是花铃的坚持，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不管是苏灵均登上皇位之前还是之后，他和花铃相处的时间都不是很多，但似乎正是因此，他们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苏灵均沉默半晌，最后笑着说道：“自然是爱的，但到我们这个地步，爱不爱已经不重要的。对我来说，她是我的唯一。”

花铃不仅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心灵支柱。在最困难的日子，是她陪着自己走过昏暗的时光。

“帝一姑娘，当年那个梦是因为你吧。”时隔多年，苏灵均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心中疑惑。

帝一默认了。

“所以在你的想法中，我终究会变成梦境中的那个男人，在事成之后用最惨烈的方法报复邪王。军妓？你还真想得出来。”想到那个梦境，苏灵均嘴角的笑容越加灿烂。不过，别的不说，那个梦是真挺爽的，简单粗暴的爽。

如果没有帝一，他得势之后真的会那么做。毕竟，他当年在真的恨极了邪王周厉。可他随着帝一见识过太多东西，早就不将当年的事情放在眼里。

司马迁身残处秽，忍辱负重，被处以宫刑著史学巨著。相比较他而言，他已经足够幸运。他不过是被人上了，又不是被人阉了。这有什么大不了，就像帝一说的那样大不了再上回去呗。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周厉的确是一个值得他敬重的人。不说他在京城有多么的霸道残忍，但他的存在震慑八方，边关无人敢犯。对边关百姓来说，他是真正的大周战神。

光是这点，他就不能杀了他。当年的承诺是真的，只要周厉真心臣服于他，他就敢封他为异姓王，让他继续镇守边关。但他自己也清楚周厉绝对不会答案。不仅仅是处于自己的自尊，更多还是因为周厉仇家众多。

失去了皇室子弟的身份，就算他是一个异姓王，也有无数人来嘲讽迫害他。他宁愿死在自己的刀下也不愿意死在那些阴险小人的手中。

有时候苏灵均也觉得自己挺虚伪的。可惜了他一直都是这么虚伪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这么活着。

“帝一姑娘，我是人，我还想继续当一个人。 ”苏灵均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我不想有一天变得我不认识的模样。”

帝一听见他这句话，那个毫无波澜的心不知为何颤动一下。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吗？她苦笑两声，苏灵均没有变成他不认识的模样，但她自己就未必了。

她根本记不清自己当初是何等模样。大约就跟梦境中的苏灵均那样在高高的权力之中变得面目全非。

其实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她从来不把人命当做人命。她似乎习惯了算计，习惯了牺牲一切。她习惯了成为斩鬼使后的一切，却忘记了生而为人的过去。

她曾经是什么模样？她是谁？

“庄主！”风行收拾好东西赶紧跟了过来。他已经是一个俊秀少年郎，武功高强。自从帝一成为帝师之后，便不离其左右。

帝一转过身，看着朝她飞奔而来的身影突然陷入一阵眩晕。恍惚之中，她眼前的一切就变了另一个模样。

“我儿，这是为父为你挑选的侍卫，你选一个过去。”身材高大的男人看着身边穿着粉群的天真可爱女童柔声说道。

女童不过七八岁大，圆圆的脸蛋嫩的能够掐出水了。她眨了眨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上前一步。面前是一排十来岁左右的少年，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十六岁。

过了一会，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径直走到最小的那个少年面前，歪着脑袋天真的眸子里闪烁着细碎光芒，“你叫什么？”

少年挺直了身体，有些紧张，“风行。”

女童笑的眯了起来，她指向自己说道：“我叫……”

我叫什么？

帝一没有听清，蓝色的池水将她彻底淹没。

地府震荡，那无间地狱上方居然多出了一座玲珑宝塔。整个地府除了少数几位之外，无人可以靠近。

冥王看着这熟悉的宝塔忍不住轻叹一声。

麒麟阁。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够看到麒麟阁。他虽然故意放水，但也没有想到帝一居然这么快通过试炼找回麒麟将之一。

帝一骨子里的缺点十分明显，当年他就是利用这一个缺点将她逼上绝路。

随后跟来的陆判和冥王一起进入了麒麟阁，阁内的墙壁上亮着一副壁画。

上面的男子身材修长，俊秀不凡，一身黑色劲装衬得他有如青松翠竹。壁画之上刻着男人的名字——风行。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冥王又觉得自己的脸隐隐作痛。

当年，他设计将帝一逼上绝路。风行拼死守护。他被砍断了手脚，毁去了身体，只剩下一颗脑袋。即便是那样，他依旧在战斗。他就像是一个不畏死的杀人机器。

他似乎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朝着他冲来。当年的冥王避无可避，被他咬下一块肉来。即便后来风行的脑袋也被冥火湮灭，他依旧心有余悸。

那个女人是一个狠角色，她的手下更是狠人中的狠人。

如果可惜，他宁愿她永远不会恢复记忆。只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哗啦”一声，女子凹凸有致的身体冲出池面。一群上的池水瞬间化作白雾。白雾之中帝一的模样慢慢显现出来。

她看向自己的手，那里多了一块玉牌，玉牌制作精致，一面雕刻山清水秀，一面雕刻五个大字——天下第一庄。

这就是完成试炼后得到的伴生之物吗？天下第一庄，看来她猜的没有错。她的记忆在觉醒，她曾经是天下第一庄庄主。或许身处武林之中，见惯了刀光剑影，所以她才会那般漠视生命吧。

“帝一~”不等帝一再思考什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像个欢脱的小麻雀一样扑进她怀里。

“芝芝。”帝一搂住她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芝芝没有用生前的名字，在地府她叫芝麻。芝麻开门的芝麻。亲近的人都叫她芝芝。

“帝一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以为你出事了。”芝芝个子不好，顶了天也就一五几，躲在帝一怀里简直像个孩子。

“嗯。”帝一的反应有些冷淡。

芝芝早就习惯了帝一的冷淡自顾自地说道：“姐姐你出去玩，也不和我说。我都快无聊死了。早知道我先打个报告和老头请假陪你一起出去玩也好啊。”

她都快无聊死了。

帝一嘴角微微扬起。旅程太孤单，多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倒也有意思。

“好啊。”她说着一把拽住芝芝一同沉入池水之内。

等等！！猝不及防的芝芝一脸懵逼后在心中疯狂咆哮。

等我先向老头请个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