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一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人异常的目光，只是她向来不在意这些。察觉到温如媛的动作，她出声道：“别捂脸，好好卖菜。这也是一个学习的机会。”

温如媛嘴角微抽，内心疯狂咆哮，姐！你这样让我怎么好好的卖菜啊啊！！

一旁总是喜欢和温如媛谈天说地的老奶奶没有开口，只是偷偷摸摸地用余光打量靠在墙上的帝一。她心里忍不住赞叹道，这姑娘长的很好看，真有气质。

的确是有气质，有气质到周围一片都安静下来了。

温如媛深吸一口气，平时她就觉得姐姐人美心善，气场强大，等她真正出来了，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气场强大的问题啊，这简直是气场灭杀一切的问题。

她注意到有人在用手机偷偷拍照。没办法，谁让她姐太好看了。她深吸一口气，提醒道：“姐，这里是菜市场，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帝一并不觉得自己那里不对劲，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下去，“So……”

“嗯……”温如媛沉默了，她总不能让她姐赶紧走吧。她在大脑疯狂思考着合适的回答，大约一两分钟时间，她才继续说道：“姐，你不是想要看看普通人的生活吗？你可以稍微普通一点。”稍微收敛点吧。卧槽，那位大哥连闪光灯都不关，这么明目张胆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已经足够普通了。”帝一瞥了她一眼。她今天已经够低调了，她总不能为了别人把自己弄成狼狈模样。

温如媛这段时间胆子到底大了些，也有心思吐槽了。因为不敢光明正大的吐槽帝一，她的内心活动就相当的丰富。比如现在她心里就想着，就这还普通呢？开什么玩笑，整得跟秀场走秀似的。有没有搞错，她们是来菜市场卖菜的，不是来拍时尚大片的。

“有话直说，腹诽不行。”帝一哪儿猜不出她心里的想法，直截了当地说道。

温如媛觉得她姐是真的恐怖。她瘪了瘪嘴，没有在心里继续吐槽，而是开口说道：“姐姐，你站在这里就跟大家格格不入啊。你看看我们都是坐在椅子上的。姐姐，你要不要考虑坐下。”菜市场都是买菜卖菜的，谁会靠在墙上环抱双臂装深沉。说实话，要不是她姐相貌好气质好，这动作是真的挺装逼的。

帝一看了一眼那小凳子，果断拒绝，“不要，太矮坐着不舒服而且姿势不雅，不喜欢。”

温如媛沉默。此时她发现她姐是有些偶像包袱在身上的。不是说好了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吗？果然女人的嘴的骗人的鬼。

帝一从她转动的眼珠看得出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温如媛变得活泼许多。因为她的存在，这里和平常时候有些不太一样。帝一专属的神鬼退让的强大气场让周围的摊贩都没有了生意。她不是来捣乱的，所以放下手，向前一步说道：“你自己卖吧，我到其他地方走走。”

等她走后，温如媛明显听到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觉得气氛轻松了起来。

旁边的老奶奶也凑过来问道：“媛媛啊，那是你姐？”现在的小姑娘不得了啊，年纪轻轻就那么厉害。哎呦喂，也没见她干啥就觉得……怎么说呢，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领导一样。这就是儿子儿媳妇说的那种天生领袖气场吧。

温如媛重重的点了点头，“啊，是的。我姐不放心我，特意过来看看的。赵奶奶，我姐姐平时就这样。高材生，又聪明又能干。她现在都可以一个搬出去住，自己照顾自己。”

“哎呦，我就说嘛，看着就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赵奶奶恍然大悟。

“可不是嘛。”温如媛习惯了和周围的老头老太太唠嗑，提到自己的话题顿时也滔滔不绝，“我姐老聪明老能干了。她都不用说话，那眼睛看过来，哎呦，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我家狗叫都不敢叫一下。”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赵奶奶应和道。

周围的人也围了上来，几句话的功夫大家就聊了起来。这些日子，温如媛跟这些人聊多了，性格也开朗许多。这里卖菜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这些人活了那么多什么没有经历过，那种历尽沧桑看淡一切的心态是温如媛没有的。但他们强大的内心也影响着温如媛。

帝一没有走多远，直接绕到菜市场后面，轻车熟路地进入一家羊肉汤店，找了一个干净的位置坐下，直接要了一碗羊肉汤。

早上吃羊肉汤的人还不少，帝一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自己的羊肉汤。热腾腾的羊肉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帝一忽视筷子筒里面洗干净的筷子，径直地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她先是喝了一碗汤，才夹起一块羊肉品尝起来。

这家羊肉汤的味道着实不错。她刚进菜市场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里的香气了。比起在露天摊位上吹冷风，她更喜欢坐在这里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帝一吃的很慢，每一块都细细品尝。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又要了一份葱油饼。等她吃完的时候，店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老板娘和老板也开始收拾桌子。

帝一趁此机会和走到她身边的老板娘聊天，“你们家的羊肉汤味道不错。”

老板娘很喜欢有人夸奖他们的羊肉汤，“那可不是，我们都开了二十几年了。我才来这里的时候就开的羊肉汤店。周围的人都喜欢来我们家吃羊肉汤。”

“每天客流量那么大，生意也还不错吧。”帝一顺势说道。

“也还行。”老板娘回话的时候不忘收拾一旁桌子上的碗筷，“现在生意也不好做，很多年轻人都不喜欢出来吃了。肉也贵了，不涨价亏本，涨价的话又没有生意。”

帝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要了一碗羊肉汤。

老板娘抬起头朝着老板所在的地方大喊一声，“一碗羊肉汤。”

老板忙着继续准备羊肉汤的时候，帝一对老板娘说道：“开了二十年的店，钱挣得也不少吧。买房子了？”

老板娘笑了一声，“怎么可能？这里房价多贵啊，我们哪里有那个钱买房子哦。我们在老家有房子，孩子也在那边读书。我们挣了钱就寄回家。”

帝一拿着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抬眸对上老板娘的眸子继续问道：“不想孩子吗？”

“哪儿有可能不想哦。想有什么办法。我们两口子没有学历也没有什么本事，不出来也赚不了什么钱。现在孩子花费高，不多赚点钱怎么办？家里还有几个老人，这以后有什么事情也麻烦。”老板娘说的兴起直接坐在她对面滔滔不绝。

“没想过干些其他的？”帝一再次问道。

“干啥啊。”老板娘一脸无奈，“要是有那个本事我们两口子也不至于跑那么远。我们那及基础就摆在这儿了，想上去也没有办法。你们年轻人不一样啊，脑子好，学什么都快。我们没有那个条件。要是我小时候也能够读到毕业，也不至于这个样子。没办法啊，都这个样子了，只能多赚点钱，让孩子好好读书。小姑娘，你看上去就跟别人不一样，长得漂亮有气质，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比别人厉害。我们就不行了。”

不行是帝一从他们身上看到的最多的词。

“没想过再学门手艺？”帝一问道。她是不愿意过这种日子的。她的人生应该围绕着自己打转，而不是所谓的孩子。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嫁给一个男人后的生活。操持家务？不可能的。说句难听点的，她可能连扫把都没有摸过。

老板娘笑了起来，“哪有那么简单哦。我们学东西难道不要花钱嘛。再说了，我们哪有那个闲工夫学东西，每天从早忙到夜，一天到晚都睡不到几个小时。现在赚钱不容易啊。”

帝一是没有体会过赚钱不容易的生活。她甚至连赚钱都没有体会过。且不说她生前，她自从有记忆起就是斩鬼使，实力强大，所向睥睨，斩杀恶鬼后所得到的酬劳令人羡慕不已。所以她在地府真的没有为钱发愁过。

所以，到底是强大后才有了美好生活，还是拥有了美好生活后才有时间和经历追逐强大。毕竟有的人光活着就耗费了一切。

帝一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听着老板娘的絮絮叨叨。老板娘有一对儿女，双胞胎，初中，成绩都很不错。老公对她也很好。虽然两个人经常吵架，但她对这样的日子很满足。

“这人啊，凑合着过吧。”老板娘感叹道。她看向帝一的目光里又羡慕，但也是真心的满足于自己的现状。有什么能力干什么事情。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帝一沉默着没有回应。她很少和别人交流，也不知道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就算是在地府，和她关系亲近的也是极为强大的鬼差。别看芝芝天真，但她的能力还很不错。

大约十分钟后，羊肉汤也端了上来。差不多前后脚的功夫，温如媛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她看到帝一双眼一亮，快步走到帝一面前坐下。帝一顺势将面前的羊肉汤推到温如媛面前。

温如媛感动地几乎哭出来，“姐姐，你对我太好了。”

帝一瞥了她一眼。大约普通人总是容易被满足的，一碗羊肉汤就足够让她感动了。

那么她呢？帝一在心中问自己，这个世上有什么是她会为之感动落泪的。她所期望的生活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