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因有你

窗帘半开,阳光投射于屋内,床上的人相拥而眠。

长青睁开眼,微风拂过满园墓碑,脚下踩着青砖,抱着一束洋桔梗不知所措地站着,一股莫名的悲怆席卷全身,压得他直不起腰。

这是......哪?

我怎么会在这?

......墓碑。

谁的?

眼前的墓碑模糊不清,宛如泡沫,触不到实感。

他心口压着一块石头,沉重寂寥,被压得喘不上气,跪倒在这座镜花水月般的无名碑前。

似有所感,青年将怀中的花放至碑前,等待了片刻,抬手抚摸脸颊,顿时一片湿濡,冰凉的泪水淌进指缝,顺着掌心向下。

我为什么会流泪?

他看不清,也理不清。

这个感觉太真实了,让他痛彻心扉。

这只是一场梦吗?

长青直起身,望向远处,那里有一片海。

海平面与天空在遥远的尽头融为一体,勾勒出一条若有若无的线。海浪起伏闪烁,朝阳自海平面缓缓升起。

青年脚步踉跄,隐约间听到一声呼唤,带着浓烈的急促与不安。

腰间横着的手臂猛地收紧,长青痛呼一声,睁开眼便看见陆栖的脸,对方眉头紧蹙,脸上写着不高兴,眼睛却透露着担忧。

“做噩梦了吗?”

噩梦......

如果那是死亡,便是噩梦。

长青还没回过神,心脏怦怦直跳,还有些呼吸不过来,梦中的经历太过真实,就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心痛到无法言语。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悲伤带来的失语,让他陷入两难。

陆栖将人抱进怀中,抬手拭去青年眼角的泪,轻声道:“不想说也没关系,别哭。”

我没哭。

长青下意识想反驳,但脸上实实在在淌着两行泪,再反驳就会显得自己尤为矫情。

“不是......”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这种姿势对他们来说实在是过于亲密,越界了,“你先放开我。”

陆栖顺从地放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长青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浴室,他能感觉到陆栖在看自己,冷淡的目光没有回应的必要,毕竟在床下俩人一直都相敬如宾,互不干扰。

短暂温情过后,只余一个人的晴天。

长青勉强自己不去在意,脱衣服准备洗澡,昨天下午回来一沾床直接睡着了,澡都没洗,也不知道陆栖那家伙洁癖那么严重是怎么忍受的,真难为他了。

【我回来啦~宿主有没有想我呀~~】

长青:“......"

有时候真的挺想报警的。

“不想。”

嘤嘤嘤,宿主怎么这么冷漠,蓝瘦。

系统耷拉着耳朵,委委屈屈。

“昨天说的那个副本查清楚了?”长青问。

【查清楚了宿主,副本是支撑这个世界的辅线,占据这个世界故事线的三分之二,其中有些任务份量与您主线一样重要。】

【鉴于宿主气运良好,故主系统同意开启副本支线。】

“一共有多少个?”

【目前触发的副本只有一个,剩下的要具有一定的条件才能开启。】

“失败了会怎么样?”

【扣除积分,相应的,副本主人公原本结局不变。】

长青懂了,“所以是要改变他们在原故事的结局是吧?”

【是的呢,宿主是个聪明宝宝~】

长青:“……”

可能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了,这才摊上这么个不正经系统。

【宿主确定要接下这个任务吗?确认后没有反悔的余地,您只能按照规则进行,如果失败,可能会有一些小小的……】

后面系统没说,但长青能猜得到。

静默一瞬,奇异的情愫蔓延,长青生出一抹难言的烦躁:“我有拒绝的权力吧?”

“……”

系统沉默。

长青蹙眉,“说话。”

显示屏闪过蓝光,系统开口:“宿主拥有任意拒绝权力,对您乃至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惩罚,但你不会。”

“什么?”

系统保持沉默。

长青听的云里雾里。

这个不会包含了太多意思,系统过于绝对,他一时之间没想明白。

不过他也不打算追问。

咄咄逼人不好。

就算问也得不到答案,系统大概会找理由搪塞自己。

长青歇了心思。

一人一统各怀鬼胎。

【真爱守则第三条----真心换真心,结局更改,横扫道德,真爱至上。】

系统愉悦的声音响起:

【宿主,祝您好运!】

断开连接,长青恍惚了一瞬,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系统肯定隐瞒了一些东西。

不过他现在没空计较,脱衣服的手一顿,看向镜子中的男人:“你出去,我要洗澡。”

陆栖抱臂倚着门框看着他,一动不动,目光缱绻,暗示意味十足。

长青:”......"

狗男人。

陆栖走进去,挤牙膏开始刷牙,全然不顾青年幽怨的死亡目光。

淋浴间在里面,与洗脸池是分开的,真正做到了干湿分离。

长青踩了他一脚,走进去重重关上门。

陆栖轻笑。

**

阿姨打扫完厨房出来,一脸沉重,她刚才清点柜台,发现少了两个杯子,角落还有玻璃碎片。

福伯看向正在吃饭的俩人,唉声叹气,一点也没有夫夫的亲密无间。

长青头都没抬,好似事不关己。

陆栖顿了下,抬眼,指向明确,阿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碎碎念,说可能招老鼠了,明天买瓶老鼠药回来,毒不死它。

“淑姨,不用折腾了,这边环境挺好的,应该不至于招老鼠。”陆栖出声。

淑姨:“哎哟,小陆你可不知道,这些老鼠精明得很,现在生活变好了就喜欢这些高档的东西。”

“......”

长青:“......”

老鼠竟是我自己。

吃完饭,他解释道:“是我不小心打碎的,没收拾干净,不好意思啊淑姨,麻烦你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没有伤到吧?你这孩子,下次有事找我就行,不要这么冒失了。”淑姨担心极了。

陆栖不虞,眉目不展,正想开口询问,下一秒便听到青年低声开口,“那时候没人在家。”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狗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

想到这,浑身戾气复而上涌,突感厌倦,他猛地起身,椅子“嗞啦”一声被拉开,视线落在男人身上,冷声道:“别吃了,去书房。”

察觉到他生气,陆栖乖乖放下筷子,擦干净嘴巴后跟在青年后面上楼,那模样跟个小媳妇似的。

“咋啦这是?”淑姨从厨房出来。

福伯乐呵呵:“上去交流感情呢。”

**

书房里,长青坐着,陆栖站在书桌前。

“哐当”一声,手机扔在桌面上。

“自己看。”长青掌控上风,质问道:“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陆栖拿起手机,瞬间不好了,顿时觉得这张照片烫手。

照片角度刁钻,拍的暧昧不明,属实是......技术不佳。

他语气生硬地解释:“只是在谈生意,人我没碰。”

“哦?”

长青心想你要是碰了还得了。

“为什么撒谎骗我说在公司?”长青最讨厌有人欺骗自己,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陆栖,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简直不可饶恕,他冷冷道:“当初结婚时我们约法三章的,不准在外面给我戴绿帽子,契约里写的很清楚,忘了?还是故意的。”

陆栖皱眉,“我说了,我不会做这种事。”

“谁知道呢。”长青轻嗤,“那人很像沈星吧,在那张三分相似的脸下你能保证自己没动过心思吗?”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陆栖脸阴沉的能滴出水,目光极冷: “别提他,你----!”

“呵。”长青直起身,左手撑在桌子上,右手攥紧他的领口,恶狠狠地看着他:“想说我不配?你真是好样的陆总。那你呢?你就配了?!别忘了现在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别以为嘴上说两句就能减轻罪恶感了,当初不是我逼你上我的!”

陆栖张口,“我不是......”

长青已然听不进解释,指尖发白,盛怒之下曲解成了其他意思,“不是你的错?你想说不是你的错?!哈哈哈哈哈.......对啊,不是你的错,是我下贱!不知廉耻地爬上你的床,是我!都是我的错!只有我.....不该这样......明明不是这样的......”

陆栖一怔,眼见对方从一开始的狰狞到不知所措,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死气,嘴唇咬出了血,攥着衣领的手微微颤抖,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样子。

他飞快地绕过书桌,心有余悸地将人抱进怀里,温声安抚:“阿青对不起,别生气,我不跟你吵架了......以后都听你的,冷静下来......”

长青瞳孔涣散,无力地靠在对方颈窝处。

【宿主宿主!冷静点,你发病了!呜呜呜.....陆栖就是个坏男人,你别喜欢他了......】

好可怕,嘤嘤嘤......

系统面板要开启自毁模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夜幕降临,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福伯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抓心挠肺地等着。

门一打开,他焦急地迎上去:“秦少爷怎么了?需要喊医生过来吗?”

“不用,他睡着了。”陆栖摇摇头,轻声细语:“福伯你去休息吧,我陪着。”

“你怎么又和秦少爷吵架?他这么乖的一个孩子,别老让他受委屈。”福伯叹气,语重心长道:“你对沈少爷那么耐心,怎么到秦少爷这就不行了?你该分清楚,小秦是你的伴侣,总归同沈少爷不一样的。他承受了太多,有什么话好好跟他说,他这么通情达理会理解的.....”

“我知道的,福伯。”

陆栖再次进到书房,沉默片刻,拨通了好友的电话。

那头音乐震耳欲聋,人声嘈杂,很显然在不正经的地方。

“喂喂喂,老陆,说话啊!”男人咆哮声传来。

陆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孟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懂了。”隔了一会儿,那头终于安静下来,孟寻回到了休息室,“我说陆总,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我了?”

“有个问题问你。”

“你说。”

陆栖想起今天长青的样子,捡了些能说的描述出来,没说名字,最后吐了口气,问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长青身上不止一处伤。

“差不多。”良久,孟寻给出一个掷地有声的答案:“躯体化焦虑障碍。”

果然。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陆栖还是不可避免的心痛。

安静半晌,听着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孟寻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静待他恢复,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出声:“这种病症发作时一般带着并发症,靠自己是很难恢复理智的,一般借助药物。意志坚强的人也许会好得快一点,但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对身体是具有一定副作用的。”

陆栖哑然,难受的喘不上气,“能......治好吗?”

“难说。”孟寻建议,“心理疏导会比用药好一点,至少不会搞垮身体。还有一点,确认病因能更好的对症下药,你应该懂的,久病难医。”

久病难医。

陆栖不确定他患病多久了,但看那个样子大概不会少于两三年,也许更早,在那个跨不过的大山里面。

拖着骨瘦嶙峋的身体,好似一碰就倒,被人欺负也不吭声,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一如星辰,隐忍不发,却在背后捅人刀子。

他记起第一次见到长青时的场景。

青苔横生的台阶,长青从上面滚落,重重砸在他脚边,连带着他差点摔倒。

这可是佛庙,数道长阶。

周遭皆是笑声,起初他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一低头撞进那双眼睛里,一瞬间所有拒绝都烟消云散。自出生起就不染尘埃的陆家掌权人,第一次出格便是在那一天将狼狈的少年带回了家。

没有人理解他。

沈星是,孟寻也是。

他记得孟寻的劝说:“不至于。”

而此刻,孟寻打破曾经的偏见,“阿栖,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一个好的爱人是最好的心理医生。

他的病因有你,解药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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