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舟手上多了一片枯叶。

她指尖轻轻划动，写出了一个字，但绝无可能从她比划中看出到底是什么字，接着将它盖在了桌面上。

“我未带纸笔，便以指代笔，你该信它吧？”

毕竟人会骗人，但是叶子却是不会的。

轩辕三光本就不打算“质疑”这个看起来不公平，完全由游舟决定胜负的赌约，他对游舟一无所知，但叶孤城的信誉，无疑是很好的。再说了，他打不过叶孤城，而叶孤鸿打不过他，说到底，这江湖上还是武力值说了算，识相是很重要的品质。

但见游舟这么“公平”，倒是对她更添一份认同，点头道：“好，不耍花花肠子，老子佩服。”

游舟笑盈盈的说：“猜吧。”

对她来说，其实没有区别，因为轩辕三光根本看不穿天魔气场，结果依然是一开始就注定了。她想赢则赢，想输则输。

这么多年，游舟还没有输过一次。

叶孤鸿本来在瞪轩辕三光，约是心虚，尽管叶孤城看上去和之前并无不同，似乎并没有因为他做的事生气。终究还是少年，当游舟说出这两个字后，忍不住转过头看了过来。尽管面上极力克制，可叶孤鸿内心的想法正疯狂地刷屏。

“夭寿啦！竟然有人能替堂兄做主。但堂嫂的话，好像……还算正常，不过兄长你能换个人吗？”

“对了，既然见到了兄长，当初为什么终止决战，要不要问问？可现在也不是个好时候，堂嫂还在拿我跟人打赌。”

“为什么赌我的命！问过我吗？”

轩辕三光面露嫌弃之色，说：“我赌会。老子要是遇到这么个玩意，往死里打都嫌不够。”

他虽然被称为“恶赌鬼”，但性子倒是很直爽的，恶起来确实让人咬牙切齿，但大节上却不亏，不然也不可能和燕南天交上朋友，知道叶孤鸿的身份后，对他的所作所为，确实不怎么看的过眼。

被称为玩意的叶孤鸿忍无可忍，他拔出了剑。那是一柄和叶孤城一模一样，由海外寒铁精英所造，隐隐透出冷意的剑。当初那一块寒铁，一共铸了两把剑，这是一对称得上绝世的神兵，叶孤城拿了一柄，剩下这一把剑，在指导他剑法时赠予了他。

游舟面前放着枯叶，一只手撑着下颌，她看着叶孤鸿手中的剑，升起了一点兴趣，道：“叶孤城，我们要不要也来赌一把，赢了他的命归你，输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儿！”

对于游舟来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叶孤鸿一条命压两次，输了她也毫无损失。

叶孤城没有做声。

游舟倒没强求，她道：“那便算了。”

叶孤鸿少时得堂兄指点，一手剑法也是在南海上练出来的，轻柔飘逸，灵动欲飞，只见一道剑光横空，短时间他便连续攻出了数剑。只是最后一剑，在听到游舟拿他的命赌第二次，不自觉便有点歪了。

他的人有些西门吹雪的影子，他的剑有些叶孤城的影子，可叶孤鸿既不是西门吹雪，也不是叶孤城，只得了他的形，没有得他们的神。他们两任何一个人，在同样的情况下，仅仅只需要出一剑。

轩辕三光功夫在叶孤鸿之上，丝毫不惧，他并不用兵器，只一甩衣袖，那破破烂烂的衣袖瞬间鼓起，迎上了叶孤鸿的剑。两者相撞的时候，竟发出了近乎金铁交接的声音。当然，这衣袖免不了更破了。他身上这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不知道他穿了多久，又抵挡了多少次攻击，才能变成这般模样。

最后当然是叶孤鸿输了。

这已经不是他两第一次动手，他若是打得过轩辕三光，两人便根本不会一起行动，早就分道扬镳了。

游舟在他们停下来的时候，指尖轻轻抓起了那片枯叶，将正面对着轩辕三光。

上面写着一个不字，答案是否定的。

“好！你能忍得住，老子服输！”轩辕三光坦然说，反正换做他，他是忍不了的。“你要我做什么？”

游舟手上多了一张剑帖。

这一张和送给飞剑客那一张不一样，是叶孤城亲笔所写。阿飞是顶尖的剑客，但对他来说，剑就是用来杀人的，他不懂什么是剑客，也不懂剑意，不需要懂，但燕南天不一样。游舟武功极高，但并不算剑客，不一定能请的来他。

“在你再次见到燕南天的时候，交给他。”游舟说，“月圆之夜，南海之边，一百零八，论剑云巅。”

轩辕三光忽然知道他手中是什么东西了。

迄今为止，只在京城出现了两张，却搅得一片血雨腥风的“阎王帖”。这看上去是邀请人论剑，实则如阎王索命。他才从京城离开，哪里能不知道这件事儿？这催命的东西，一张已经够乱，若是真发一百零八份，整个江湖都要牵扯进去吧？

轩辕三光说：“如果老子还活着，一定会送到燕南天手中。”

若是其他人，接了“阎王帖”，为保秘密，叶孤城、游舟、叶孤鸿三个人杀不了，经营茶寮的一老一少，总不该留下活口的。但轩辕三光虽有恶人之名，可除了逼人与他赌，也不干别的坏事，自然不会下这个手。

他转身走了，赌局已经结束了，茶寮内三人不是打不过，便是没得赌，他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待轩辕三光不见了影子，游舟忽然动了。

叶孤鸿与轩辕三光，当然不可能在茶寮里面打，游舟和叶孤城还在里面坐着呢。他离两人约莫二十多尺的距离。

游舟只一瞬间，便到了叶孤鸿身边，空中不知道是因为身形太快，还是因为天魔**，留下了数个难以分辨的残影。

叶孤鸿本不敢对“堂嫂”拔剑。尽管他觉得游舟太“凶”了点，堂兄不该看上这样的才对，但显然他觉得没用，叶孤城也不会听他的。游舟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与刚才和轩辕三光战斗相比，至少增加了几十倍，几要令他窒息。

“说好的不会替堂兄打我呢？”叶孤鸿心道。

游舟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她道:“我自不会替叶孤城做主，单纯就是看你这剑不错罢了。你不觉得我还缺一把趁手兵器吗？”

“不觉得！”叶孤鸿心中想。

这话相当的气人，但听到的人却没空生气。叶孤鸿到底是个剑客，本能比思维更快，直觉告诉他，若不反抗，真的会死，“堂嫂”不会手下留情。他先前便未收剑，此时下意识抬起右手便迎了上去。

可是下一刻，出现了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

叶孤鸿的剑，根本不曾碰到游舟，连一根发丝都没有，这倒不算什么，可在他出剑之后，剑就到了游舟手中，他手中握着的，却变成了一根树枝。游舟又坐了回去，仿佛根本没有动作，她认认真真看着手中的剑，弹了弹剑身，说：“好剑。”

这实在是再精妙不过的偷天换日之术。

叶孤城：“……”

叶孤鸿：“……”

叶孤鸿终于忍不住了，他说：“这是我的剑！”

游舟笑盈盈的，甚至让人感觉她更开心了，说：“剑魔独孤求败有言：‘剑道极致，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可达无剑胜有剑之境。’你既做不到心中无剑，为何不做到手中无剑？剑者，在心，不当假借外物。”

这句话传到江湖中后，曾一度引起了剑客们的狂欢。当下很多人比武，再不用兵器，而改用竹剑、石剑，不乏树枝，甚至一根长草，不过这风潮也过去一段时间了，因为这么做的“傻子”大多都死了。

如果拿起一根树枝，出剑时与拿着神兵利器一样，那么他再拿起神兵利器，又该如何？可从一开始就拿着神兵利器，由奢入俭难。逞兵器之利，难登大雅之堂，遇到高手便会暴露无遗。叶孤鸿这一番性子，压一压也好。

但这话肯定还是有道理的。

叶孤城点了点头。

这柄剑给叶孤鸿没问题，但现在看来，给的时间早了点。

叶孤鸿梗着脖子，说：“可那就是我的剑！”

游舟不说话了，她“求助”的、“无措”的眼神落在了叶孤城身上。

叶孤城开口道：“孤鸿，你先前出剑时，若左偏一寸三分，当若何？”

这是在指点叶孤鸿的剑法了。以叶孤鸿的本事，他再练剑十年，也不大可能伤到游舟，但他刚才的应对，实在是太仓促了，破绽百出，不然游舟即使想要从他手中夺剑，也不当如此轻松写意。

叶孤鸿还握着树枝，听堂兄开口，下意识便比划起来。

“这一招，若攻膝下三寸，又当如何？”

他剑法本就到了瓶颈，原本到京城，也是想一观这场旷世之战，看能不能有望突破，如今得了指点，进步神速，肉眼可见。

这一番剑练完，叶孤鸿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他依然看着游舟，或者说看着本该是他的剑，却不说话了。

“日后你剑道有成，我当为你再寻一把神兵。”叶孤城道。他都拿这位天子没办法，别说叶孤鸿了。

叶孤鸿不敢反驳，只道：“是，兄长。”

在幽灵山庄之中，我记得叶孤鸿的剑说是和叶孤城一模一样，但是叶孤城的剑在决战前后里面应该在西门吹雪那儿，那么我就设定当初打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剑好了。

情侣装差一把剑就不完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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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