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由重变轻，渐渐地外面没有了声音。
沈辰离开了。
段臻有些气馁地坐了起来，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辰端着饭菜推门进来时，看到段臻呆坐于床上，明显愣了一下，把盘子放下，知道她心情不好，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小心谨慎的，“臻臻，晚餐有白灼虾，已经剥好了。”弯了下唇，“多少吃点，别饿着了。”
好烦，这人还在笑，段臻的心里立时就浮现出了沈辰对那个年轻男人的笑，那么愉悦，那么放松，不像对她，总是温柔中有一丝淡淡的疏离和若有若无的哀愁。
“都说了不吃，还有，谁让你进来的？为什么不敲门就进来？”脱口而出的责问是从未有过的冷淡和狠厉，段臻自己都愣住了。
沈辰脸上的那点笑容瞬间凝固了，无措地忽闪了下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对不起。”小声地道着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受伤，伸出手指虚虚地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饭菜，声音更小了，“那你一会儿想吃了再吃。”垂着头转过了身。
掀开被子，段臻从床上下来，动作凌乱急切，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从背后抱住了将要离开的人，“辰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见不得她半点难过。
忽然而至的拥抱让沈辰身体不稳地晃了一下，垂眸看向了交叠在腰间的双手，白净漂亮，这双手，她曾经牵过吻过，也曾抚摸过她全身的肌肤，还…
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些，紧接着，颈间传来的痒意就让她的脸更加滚烫了。
段臻在用眼睫扫她的脖子，就像多年前一样，她偶尔不开心了，她假装难过了，段臻也会这样哄她。
有安抚的意思，也有试探的意思，段臻的动作小心而缓慢，见她没有躲避，长长的睫毛柔柔划过了红透的耳垂…
胸脯不受控地起伏着，沈辰连呼吸都不均匀了，该死，是太久没有过了吗？她居然在分秒间情动了。
“臻臻。”蓦地一个转身，双手撑在了段臻的肩膀上，强制地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显然，段臻也没好到哪里去，眼尾飘着红，红唇微张着，在她的记忆里，她们始终都是恋人关系，就算苏醒后她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她根本想不到，而且潜意识里也不敢想其实她们早就分开了，因此，她才会用过去的办法去抚慰沈辰。
她们一个站在现在，一个还站在过去。
中间是割裂的五年时光。
冷静，冷静，沈辰在心里默念着，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保持理智，连段臻柔得快要溢出水来的眼眸都不敢对上，佯装无事发生地笑着说：“臻臻，先吃饭吧，要凉了。”
有失望在段臻的眼里浮现并且快速地扩散开来，她害怕，她无助，为什么沈辰抵触她的亲热？那个年轻男人到底是沈辰的什么人？
沈辰，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挥之不去的那一幕景象让段臻的心一下子就兵荒马乱了，晶莹剔透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下来，失去记忆后的迷茫慌乱，沈辰模糊不清的态度，在这一刻骤然就爆发了出来，“辰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臻臻，你别哭。”被段臻哭泣的样子吓到了，沈辰手忙脚乱地擦着柔嫩脸颊上的泪水，“没有不要你。”
“你，你就是，不要，不要我了…”
段臻哭得很伤心，眼泪更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情急之下，沈辰也没考虑太多，将段臻搂在了怀里，顺着她的头发，不停地说着臻臻，别哭，臻臻，听话…
许久，怀里抽泣的人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沈辰也得以松了口气，段臻的身体一如多年前，香香的，软软的，多年后第一次长时间的亲密接触，她既迷恋又痛苦。
“那个人是谁？”被抱在怀里，段臻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哭过的声音有点沉闷。
“哪个？”沈辰愣了愣，神情茫然。
“那个男人。”段臻又往她怀里钻了一点。
沈辰的怀抱永远是那么舒服温暖，想一直被她这么抱着。
“什么男人？”沈辰莫名其妙。
“装傻充愣。”段臻直起身子，捶了一下她的肩膀，语气里有些恼也有些委屈。
沈辰沉思了几秒钟，“哦”，一脸的恍然大悟，“你是说下午找我的那个男人啊？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了？”
段臻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等待她的一个答案。
沈辰笑了，笑得很好看，露出了那颗小虎牙。
段臻又捶了她一下，“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都快被她气死了。
“一个朋友，普通朋友。”沈辰很听话，收住了笑容，解释着，眼神诚挚。
“嗯。”段臻终于安心了，腹中的饥饿感虽迟但到，低头看着地板，尴尬得脚趾都要蜷起来了。
浅笑声传入耳朵，沈辰绕过她向床边走去，手上拿着她的拖鞋返了回来，蹲下来放好，“穿上吧。”
段臻依然低垂着头，没有任何动作。
“抬脚。”几秒后，沈辰拿起了其中一只拖鞋。
段臻低低应了一声，单手撑着沈辰的肩膀保持平衡，听从指示伸出了脚。
脚背白皙，脚趾小巧，脚脖子处还戴着那条多年前她亲手套上的红绳子。
五年前那个甜蜜后的夜晚，她抱着段臻说羞耻的悄悄话，说想给红绳子上挂两个铃铛，说想听它们和她的宝贝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
沈辰又一次失神，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魔怔了，心思总是飘得好远。
“辰辰？”头顶上有声音在唤她，眼前的脚轻微地动了动。
完事再站起来时，沈辰的神色已恢复如初，“我去加热一下饭菜。”
段臻的心情极好极好，比她先一步端起了盘子，“那我们去外边吃。”
沈辰点头，一个轻轻柔柔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谢谢辰辰。”段臻很害羞，亲完她就小跑着出去了。
沈辰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去，段臻倚在沙发上看着她，除了微波炉加热饭菜的微小滋滋声，会客厅里一片安静温馨。
她看见段臻朝她招了招手，走过去刚坐下，段臻就靠了过来，完全是下意识的，也是之前习惯性的动作，她伸开手臂接住了。
她们怎么又抱在了一起？
沈辰后知后觉地想着。
“在想什么呢？”段臻的手指轻缓地揉着她的眉心，“像个小老头一样。”然后就感觉到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像是忽然间受到了什么惊吓，“辰辰，你怎么了？”
“没事。”沈辰呆了两秒，微波炉“叮”的声音响起，站了起来，“可以吃饭了，饿坏了吧？”
“嗯。”段臻也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好饿。”
吃饭时，段臻全程边吃边看着她笑，并且又一次疑惑了她的饭量，问她是不是最近胃口不好。
不能怪段臻这么问，这几天两人一起吃饭，她吃得都不多，段臻总会忍不住念叨。
“你以前吃得比这个要多。”
“是不是不合胃口？”
“你怎么这么瘦啊？”
“要不要去找医生看看？”
…
这种时候，沈辰总是笑笑，然后大口地扒拉起碗里的饭菜，现在亦如此，夹起了一只虾。
“把这个也吃掉。”碗里多了一只大鸡腿。
“哦。”
“多吃点菜。”段臻又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好的。”
结果，晚上洗完澡出来，段臻就看见沈辰躺在床上翻来翻去，虽然听到她的动静后立刻停了下来，但脸上显明的不适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她蹙眉走了过去，“你到底怎么了？”
沈辰抓一抓头发，假装不明白她在问什么，“没怎么啊！你披个外套，小心着凉。”
白了沈辰一眼，段臻忽然弯腰把盖在这人身上的被子扯开了，“是不是胃不舒服？”
果不其然，沈辰的一只手捂在胃那里。
沈辰的模样紧张而呆滞，“其实我…”
段臻生气了，“沈辰，你不要骗我。”
沈辰抿了下唇，对上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眸，选择了说实话，语气云淡风轻，是微笑着说出来的，“就慢性胃炎，没事的。”
“吃药了吗？”
“吃过了的。”
“什么时候得的？”
“忘…忘了。”
“你…”
段臻真的气得要吐血的感觉，“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晚饭时她还任性地要求沈辰吃了那么多。
“我怕你担心。”沈辰坐了起来。
“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呵呵呵。”沈辰笑了，有一点段臻记忆中没心没肺的样子。
“就知道笑，就知道笑。”段臻嘴里说着埋怨的话，手上却非常诚实地给沈辰揉起了胃部那里，“好一点么？”
“好多了。”沈辰低声回答。
事情已经完全朝着她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沈辰质疑自己，痛恨自己，她怎么可以这么不坚定？她应该躲开的，她应该拒绝的，她不应该有那些暧昧似的关心，更不应该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
可是每当看到段臻失落的眼神，她就会忍不住心软，舍不得将段臻推来，更舍不得段臻掉眼泪。
心软，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无药可救的病，危险而致命。
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下来多好，她不用想以前，更不用想未来，她们就这么待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沈辰啊，你该怎么办啊？
